第282章 何為皇權!
權力的過度,需要平穩(wěn)。
尤其涉及到,大面積的地方官。
可以殺,但要緩緩殺。
朱元璋殺人很有講究,要盡可能的保持地方穩(wěn)定,保證大明根基的穩(wěn)定。
楊靖趕緊道:“明白了,皇爺。”
朱元璋嗯了一聲,“下去吧。”
等楊靖走后,朱元璋便繼續(xù)端著茶,想了想,突然搖頭,會心笑了笑。
這小子。
和咱像,又和咱不像。
呵呵……
老爺子笑著低頭,徐徐吹著黃湯。
真要批奏疏之際,外面有太監(jiān)躡手躡腳走進來。
“皇….皇爺。”
小太監(jiān)臉色不太好。
朱元璋頭也沒抬,淡漠的道:“說。”
“皇爺,昨晚……昨晚大爺帶著三爺去闖了禮儀局。”
朱元璋一愣,緩緩地將手中的毛筆放下。
朱元璋冷漠的抬頭,看著大殿上的太監(jiān),輕飄飄的問道:“然后呢?”
“大爺踹了幾名太監(jiān),讓禮儀局的首席太監(jiān),昨夜不要為難寶瓶。”
“之后就回去了。”
朱元璋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嘴角卻在微微抽著,顯然在努力的抑制住怒氣。
朱元璋緩緩閉上眼睛。
剛才漏出來的殺氣,漸漸的消了下去。
“還知道一些分寸,啊。”
朱元璋笑了笑,“小子,咱讓你知道什么是皇權。”
朱元璋突然睜開眼睛,叫住面前的小太監(jiān):“將禮儀局首席太監(jiān),給殺了。”
那小太監(jiān)混身一顫。卻也不敢違抗朱元璋的命令,急忙道:“明白!”
等小太監(jiān)走后。
朱元璋緩緩的靠在背后的太師椅上,雙目再次閉了起來,不知在想些什么。
……
另一邊。
清寧宮的天已經(jīng)亮了。
微弱的晨曦紅光,照耀在斑駁的老槐樹上,倒映出一縷縷影子。
夏末時節(jié),經(jīng)過數(shù)日的暴雨之后,炙熱的陽光,再次烤在大地之上。
端敬殿是屬于老式建筑。
古代建筑最大的特點,就是冬暖夏涼。
尤其是夏天在這種深邃的房屋內(nèi),酷暑會被消除一部分。
朱雄英早就忍著困意起床。
昨夜只睡了兩個多時辰,放在后世來說也就五個多小時。
他有早起的習慣。
一日之計在于晨,朱雄英不想浪費清晨思考的時間。
早晨起來之后,草草吃了早飯,又在院落內(nèi)打了一會兒拳。
現(xiàn)在沒有秦淮河可以跑,他就退而求其次,在端敬殿內(nèi)架起了木樁,早晨起來可以打打木樁,權當鍛煉。
洗了澡之后。
他回書房,拿著昨日鐵鉉送來的交趾文書,在端敬殿看了起來。
殿面前。
是廖家兄弟,在一點點和朱雄英說著,朱允熥以及寶瓶的往事。
朱雄英低頭看著解縉送來的文書,聽著廖家兄弟的敘述。
廖家兄弟有些好奇,卻也不知道朱雄英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
交趾的情況,目前一切都算良好。
西南邊陲的茶馬貿(mào)易,已經(jīng)做了起來。
從占城而來的銀子,也很好的補充了交趾海軍軍費的捉襟見肘。
南海已經(jīng)建出了一艘超級大的戰(zhàn)船,六桅長五十九米的寶船!
解縉此次來文書的意思,是想讓朱雄英調(diào)幾門虎蹲炮,以及火器去交趾,以給南疆海軍配備。
等他看完來自交趾的文書。
廖家兄弟也將,朱允熥和寶瓶的過往說完了。
朱雄英點點頭。
按照老三那性子,如果寶瓶真出事了,他恐怕真要廢了。
寶瓶于他而言,已經(jīng)不僅僅只是一個奴婢、婢女,更多的則是種信念。
朱雄英能理解這種感受。
可在如此強勢的朱元璋手里,想解救寶瓶,無異于虎口東食。
朱雄英得好好想想,究竟怎么樣,才能讓老爺子放棄處理寶瓶。
朱雄英想了想,抬眼看著廖家兄弟,忽然問道:“昨晚老爺子來之前,你剛才說,朱允炆母子來了端敬殿?”
廖鏞愣了愣,他真沒想到殿下居然真的都聽進去了,于是忙不迭點頭:“沒錯。”
朱雄英哦了一聲,道,“也就是說,朱允炆母子是知道老爺子來了的,之后就帶著老爺子去了清禧宮?”
廖鏞點頭:“是。”
朱雄英嗯了一聲,端著茶水漫不經(jīng)心的喝著。
沒多時,外面有人急促走來。
“奴婢,參見皇孫殿下。”
來人是一名小太監(jiān)。
朱雄英愣了愣。看著那名小太監(jiān),不解的道:“你是……”
“奴婢禮儀局的。”
朱雄英哦了一聲,難怪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有什么事?”
那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咱們,咱們首席太監(jiān),被皇爺給斃了。”
唰!!
朱雄英猛地愣住。端著茶杯的手忍不住一顫。
似乎看到朱雄英的失態(tài),廖家兄弟擋住了朱雄英的身影,指著那名太監(jiān)道:“這里沒你事了,下去吧。”
等那名太監(jiān)離去,廖家兄弟才側(cè)過身子,急忙給朱雄英請罪:“殿下,恕罪。”
朱雄英搖頭,想了想,開口道:“謝了。”
兩兄弟忙道:“大爺,您言重了。”
朱雄英緩緩的將茶杯放下,雙目漸漸有些無神起來。
朱雄英呆怔的,坐在端敬殿的太師椅上。
剛才廖家兩兄弟,明顯看到朱雄英的失態(tài)。
印象中,自家的大爺從沒有想今日這般微微失態(tài)。
為了保護朱雄英的面子。兩兄弟很好的將朱雄英失態(tài)的一慕,給擋在身后,從而不讓面前的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朱雄英的異樣。
這有些僭越。
但朱雄英卻知道,這兩兄弟是真心為自己好。
“大爺,沒事兒吧?”
“我昨晚答應過,禮儀局首席太監(jiān),會保他安全。”
“可他,還是被老爺子殺了。”
一股無力感,深深的涌入到朱雄英的腦海。
他知道,昨晚帶著朱允熥去沖禮儀局,觸怒了朱元璋。
“大爺,卑職斗膽。”
廖鏞欲言又止。
朱雄英沒有睜眼,只是道:“我將你二人當成兄弟看,于我不要說客套話,有話說話。”
廖鏞點頭:“卑職斗膽,大爺、昨晚您不該管三爺?shù)氖隆!薄澳摓橐院罂剂浚f包太逆不道的話,您如果登基了,隨便您做什么都行。”
身份易換之后,朱雄英好像是不能在和以前那么任性,當和朱元璋實打?qū)嵉囊宰鎸O關系相處的那一刻,就再也恢復不到以前那種隨心所欲的樣子了。
朱雄英都明白。
可他心里,有著自己的堅守。
太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來朱允熥是自己的親弟弟,是父親的親兒子,他將自己當成了倚靠,當成了山。
自己有義務,幫著朱允熥做一點事。
二來,他也想試試朱元璋的底線究竟在哪里。
就目前看,老爺子已經(jīng)縱容了自己的胡鬧,如果他在狠辣決絕一點,他處決的就不是禮儀局的首席太監(jiān)。
而會撕破臉,將寶瓶也處決了。
他是皇帝。
他有天下最高的權柄,蕓蕓眾生在老爺子眼中不過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罷了。
可他沒有。
他還是給自己留下一點面子,只不過將自己的威嚴,在禮儀局面前擊打的粉碎。
老爺子還是在用他自己的手段,在警戒自己。
有些話。
朱雄英沒有深想下去,但廖家兄弟能理解。
廖家兄弟肅穆,開口道:“大爺安心,我兄弟受太子爺和大爺恩惠,于情于理,都向著大爺。”
朱雄英點頭。
兩兄弟一愣,急道:“不開心了,您….”
朱雄英阻止了兩兄弟說下去,道:“你們先下去,我想想該怎么做。”
兩兄弟看了朱雄英一眼,然后嘆息離去,
如果朱雄英真放棄了寶瓶,明日他兄弟遇難,朱雄英是不是也會放棄自己呢?
兩兄弟心里有些復雜,又希望朱雄英堅持下去,又不想朱雄英堅持下去。
等廖家兄弟下去之后,朱雄英再次端起茶盞。
不多時,朱允熥哭著走了進來。
朱雄英勉強擠出笑容,開口道,“你怎么了?”
朱允熥有些痛苦,但還是道:“大哥,對不起啊,寶瓶,寶瓶的事……”
朱雄英笑著道,“大哥在想辦法,不要焦心。”
朱雄英沒有告訴朱允熥,禮儀局首席太監(jiān)被殺的事,這些事情不必讓朱允熥知道。
他知道了除了徒增懊惱,悔恨,也無濟于事。
究竟怎么樣,才能讓老爺子消除心中怒氣。
恐怕現(xiàn)在,
老人已經(jīng)不在乎這件事的本身,更生氣的是,朱雄英兩兄弟拂了他的意。
可能最后老爺子最反感的,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遷怒到寶瓶身上。
他的說辭絕對沒用。
絕對不會有用,相反的,現(xiàn)在越是去激他,就會越讓老人想殺寶瓶。
朱雄英深吸口氣:“三弟,你信大哥么?”
朱允熥篤定的點頭:“信!”
朱雄英道:“好,那就不要插手這件事,你插手了,她會死。”
“后面的事交給大哥處理,大哥保證,一定將她完整的還給你。”
朱允熥面色一喜:“多謝大哥!”
朱雄英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咱是親兄弟,不說謝,成了,回去吧,該干嘛干嘛。”
“好!”朱允熥點頭。
等朱允熥走后,朱雄英也緩緩站起身在大殿內(nèi),徘徊片刻,便背著手心事重重的出門。
本來想徑直出皇宮,但走到清承宮的時候,朱雄英還是駐足了。
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另一邊。
呂氏和朱允炆正在中吃著早餐。
早餐很簡單,一碗稀粥兩個包子,兩個茶葉蛋。
“見過呂娘娘。”
朱雄英行禮。
古人講究禮儀,即便背后在怎么要陰謀詭計,人前依舊禮數(shù)要做全。
呂氏看了朱雄英一眼,“原來是老大,早飯吃了嗎?”
朱雄英打量著呂氏,這是他這幾個月來,第一次以皇長孫的身份,和朱允炆母子見面。
“吃過了,最近在愁寶瓶的事。”
朱雄英嘆了口氣。
呂氏聞言,嘴角揚起笑容,但很快便收斂起來:“這事啊,我們也聽說了,你啊,也別太操心了,皇爺自有自己的打算。”
朱雄英點點頭,看著呂氏和朱允炆母子道:“是啊,皇爺自有自己的打算。”
“一家人和和睦睦,就極好了,這也是皇爺爺希望看到的事。”
“呂娘娘,我們都是皇爺爺?shù)膶O子,他如何也不會遷怒到他的親人身上,但外人就不同了。”
“今日寶瓶之下場,不知還會不會在別人上演。”
“我們每個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都該有自己的認知和定位,強求不來的事就順其自然。”
“物極必反,必遭其噬。”
呂氏點頭:“對,我明白。”
朱雄英嗯了一聲,“那晚輩,就不打擾呂娘娘和二弟吃飯了。”
說著。
朱雄英抱拳行禮。單手背在身后離去。
等朱雄英走后,朱允炆忽然大笑:“大哥來示威!現(xiàn)在自身難保,還示威,哈哈哈!”
朱雄英這含沙射影的話什么意思。呂氏自然聽的明明白白。
呂氏笑著道,“是啊,這說明老爺子對老大不滿了啊。”
“兒子,你看,事情正在一步步變好。”
“老三這一步棋,他下,就讓老爺子厭惡。”
“他不下,就讓老三疏遠。”
呂氏冷笑不止。
另一邊。
朱雄英漫不經(jīng)心的,走在應天大街上。
幸運的是。
老爺子沒有限制朱雄英的出入。
清晨的應天大街,依舊如往日一樣的繁華。
連日來的暴雨退卻之后,人潮洶涌!
無數(shù)的走夫販卒,在街上來回走動,叫賣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道路兩旁。
有從城外挑著蔬菜瓜果,入城販賣。
朱雄英漫不經(jīng)心的走著,忽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朝側(cè)方看去。
隨即他笑了笑,
走過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怎么,你親自來買菜?”
徐妙錦回頭,看到朱雄英,面色一喜,激動的道:“你怎么出宮啦?”
“奧,我最近學著自己做菜。”
朱雄英有些好奇的問道:“為啥要自己學著做菜?”
徐妙錦道,“在府上閑著也無聊,多學點東西嘛,你不是說我總是高高在上,不沾煙火氣么?”
朱雄英一愣,看了徐妙錦一眼,追問道,“可你明明不要改變,活在自己舒適區(qū)不好么?”
徐妙錦道,“人總要走出舒適區(qū)的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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