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早上。

        黎燃帶著黎烔，走進了常去的一家花店。

        “來了啊，還是跟以前一樣？”花店老板是個很熱情的女人，從父母去世后，每年的這個時候黎燃都會來買花，每次買的花都是一樣的，一來二去，她便記得了這張臉。

        黎燃點了點頭。

        “好嘞，等我一會。”老板走到一旁的桌前，“你每年都來買，我特意給你留了些開的最好的花。”

        “謝了。”

        “客氣什么。”老板挑著花枝，手下利索地包花束，不過五分鐘，老板把包好的兩束花遞給了黎燃。

        一束白菊，一束白玫瑰。

        白菊用來祭奠和懷念，玫瑰是媽媽最喜歡的花。

        付完錢之后，黎燃把玫瑰兩束花放進了黎烔懷里讓她抱著，開車駛向了陵園。

        “好久沒跟媽媽說話了。”黎烔懷里抱著的兩大束花幾乎遮住了她的整個人，“也不知道爸爸媽媽有沒有想我。”

        黎燃輕輕彎著唇：“他們肯定想你啊。”

        “那也會想哥哥！”

        車停在陵園門口后，黎燃從黎烔手下接過了那一束白菊，帶著黎烔走到了父母的墓碑前，父母剛下葬的時候黎燃沒多少錢，給父母選的地方也不算特別好，墓地旁還是一片未開發的泥土地。

        興許是前幾天剛下過雨的緣故，墓碑上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泥點和水漬，他把花遞給黎烔，從口袋掏出一包紙，蹲在墓碑前，細心地擦去上面的痕跡。

        直至黑色的石碑干凈透亮后，他拍了拍手，把那束白菊擺在了墓碑前。

        “爸媽，我帶著烔烔來看你們了啊。”黎燃對著墓碑上的名字笑了笑，“新年快樂。”

        “爸爸媽媽新年快樂。”黎烔將手中的白玫瑰擺在了那束白菊面前，“媽媽，我替爸爸給你送了你最喜歡的花花，你們在天上要好好的呀。”

        父母去世的時候黎烔只有四歲，完整的童年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迫宣告了結束。

        黎燃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她的眼里雖然蒙上了一層霧氣，但嘴角卻掛著笑。

        “媽媽我哥哥現在可厲害啦，你們在天上不要擔心我們兩個。”黎烔抽了抽鼻子，“哥哥會照顧好我，等我長大了也會照顧好哥哥的。”

        黎燃摸了摸黎烔的頭發，蹲在墓碑前，手指很輕地撫過那兩個名字。

        寒風飄過，吹起黎烔綁著的馬尾辮。

        “跟你倆講個事兒。”黎燃輕聲說，“我想戀愛了。”

        “不過對方不是個女孩兒。”他輕聲笑了笑，“不過我從小也沒讓你倆省心過，這一次肯定也不會生我的氣吧？”

        “小虞哥哥人超級好，爸爸媽媽你們肯定會跟烔烔一樣喜歡他的！”黎烔在一旁幫著自己的哥哥說話。

        黎燃攬著妹妹的肩膀坐在了地上，聽著黎烔對著父母的墓碑講自己在學校碰到的一點點小事兒，就像小時候一家四口在家里坐在客廳嬉鬧時一樣。

        直到天色暗沉了下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一滴雨水滴落在黎燃的衣服上，黑色的外套上很快洇出一灘水漬。

        “要下雨了，我帶著烔烔先回家了，不然你們倆孩子都得成落湯雞。”

        黎燃帶著黎烔跪在父母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頭。

        一直到兩個人走到陵園門口，這場雨都沒有下下來，但當他們坐進車內時，大雨傾盆而下。

        “運氣真好。”黎烔偏過頭看著雨滴打落在玻璃窗上，“肯定是爸爸媽媽在保佑我們。”

        “是啊是啊，咱爸媽都能控雨了。”黎燃轉過頭看著她。

        黎烔嘟著嘴：“我小時候總覺得爸爸是無所不能的，我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找到送給我。”

        “你現在也是小時候，想要什么告訴我就行，你哥哥我也是無所不能的。”黎燃緩緩開口，開車回了家。

        在車里的時候，黎燃的手機在不停的響，他在開車沒有辦法看消息，便把手機遞給了黎烔：“幫我看看誰給我發消息了。”

        黎烔乖乖接過手機，打開微信聊天框。

        一直在彈出消息的是rec俱樂部的那個群，楊哥在群里發紅包祝大家除夕快樂。

        “是小楊叔叔他們。”黎烔說，“小楊叔叔發紅包了，然后哥哥們都出來發紅包了。”

        “那你搶一搶，搶到的紅包都給你。”黎燃說。

        他們隊伍的選手都不缺錢，或者說能穩定在lpl隊伍中打首發的選手，沒有一個是缺錢的，紅包兩百兩百的發，也就圖個彩頭。

        黎烔彎著眼睛一個個戳進紅包，她的手氣好，五個紅包拿了三個運氣王。

        “黎燃什么意思，光搶紅包不往外發是吧？”rise的語音進來，黎烔點開后，他的聲音響起。

        黎烔摁著語音條，脆生生地開口：“哥哥們過年好呀，我是烔烔，我哥哥在開車。”

        “喲，是烔烔啊，那哥哥再給你發個紅包當壓歲錢。”rise說完后，給她發了個專屬紅包。

        短短回家一小段路，黎燃的微信錢包里多出了快兩千塊錢。

        黎燃將外套脫了掛在衣架上，把黎烔收到的這些錢轉給了她，打趣道：“小財神？”

        黎烔：“嘻嘻！”

        年夜飯重在晚上，黎燃簡單做了兩個菜，和妹妹草草吃了個中飯。

        他坐回沙發上，隨手翻看了一下聊天記錄，在他覺得這幫隊友真是閑著無聊的時候，楊哥的一句話落入了他的眼中。

        【小虞你一個人在俱樂部要注意安全，進廚房的話別忘記關火】

        虞景若沒有回家？他一個人在俱樂部？

        他點開和楊哥的聊天框，彈了個電話過去。

        楊哥接的很快，他那邊還有著一片嬉鬧的聲音：“除夕快樂啊黎燃，怎么了？”

        “虞景若一個人在俱樂部嗎？”黎燃皺著眉問。

        “是啊，小虞他過年都在俱樂部的。”

        黎燃“哦”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怪不得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他還在悠哉游哉地看電視。

        “烔烔。”黎燃沖著廚房里洗水果的黎烔喊了一聲。

        黎烔從廚房探了個頭出來：“怎么啦哥哥？”

        “我們去找小虞哥哥過年好不好？”黎燃問。

        黎烔眼睛都亮了：“好呀！”

        “那我們把昨天買的東西收拾收拾帶過去。”

        “好！”

        ·

        虞景若關了燈披了個毯子看電影，茶幾上是一個一次性紙杯和一瓶已經開了瓶的紅酒，還有一個十分不相稱的盒裝泡面。

        電影是一部文藝片，倆小時的電影里半小時都是公車行駛在大陸上，整部電影完全不知所云。

        不過他也沒什么想法去看，看不看的懂都不太有所謂。

        泡面的氣味溢出，虞景若直起身子，拔下插在上面的叉子，泡面還沒入口，便聽見了門鈴響。

        他沒有點外賣，這個點怎么門鈴會響？

        虞景若走到門前，透過對話門鈴看清了站在外面的人。

        “虞老師開個門，外面挺冷的。”黎燃的聲音帶著些微電流傳了進來。

        “小虞哥哥過年好呀！”黎烔跳起來露了個頭。

        虞景若打開門和燈，門外的兩個人帶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

        “你怎么過來了？”他有些驚訝。

        “看到楊哥說你一個人在俱樂部，反正我和烔烔也就倆人在家，索性來找你過年。”黎燃將手中的東西放進廚房，“驚喜嗎？”

        驚喜是真的驚喜，他已經很久都是一個人過年了。

        “挺驚喜的，你帶了什么來？”虞景若走進廚房問。

        “昨天買的菜。”黎燃說，“虞老師吃飯了嗎？”

        “還沒。”

        泡面都還在茶幾上擺著呢。

        “小虞哥哥不要吃泡面呀，這個對身體不好。”黎烔眼尖，看著泡面不贊同地和虞景若說，“晚上我哥哥做飯給你吃！”

        “好。”虞景若有些想哭，他并不是個愛掉眼淚的人，冷清和寂寞不會使他流淚，但突然到來的熱鬧與重視會。

        “虞老師吃不吃三鮮餃子？”黎燃從廚房探出個頭問，“吃的話我現在包。”

        虞景若其實不是很想吃餃子，他在俱樂部這么幾天不是泡面就是速凍湯圓餃子，但黎燃的后半句話讓他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吃。”他點點頭。

        “餃子！”黎烔亮著眼走到虞景若身邊，“小虞哥哥會不會包餃子？”

        虞景若搖頭。

        黎烔拉著他的衣角，仰著頭看他：“那烔烔教小虞哥哥包好不好！”

        這倆人也一并進了廚房，黎燃這會兒正在剁餡兒，他拿了一袋面粉遞給黎烔：“你把手洗干凈，先玩兒這個吧。”

        “好！”黎烔從消毒柜中翻出一個大碗，踮著腳把面粉倒進去加了水開始搓面團。

        虞景若站在一盤，看著他們，心中是沒有來的平靜和安定。

        “小虞哥哥——”黎烔兩手都糊著面團，鼻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了面粉，她委委屈屈地看著虞景若，“小虞哥哥可以幫我擦一下鼻子嗎，好癢哦。”

        虞景若笑著從一旁抽過紙巾，蹲下身替她擦干凈了鼻子上的面粉。

        黎燃那邊調好了餡兒放在了飯廳里，黎烔還在和面粉做斗爭。

        他從黎烔手中拿過那個碗走到了飯桌上，和了面之后揪成一個個小劑子，用搟面杖搟平，撒上一層面粉。

        黎燃的動作很嫻熟，餃子皮搟地飛快，黎烔拿了兩個勺子和一個小碗接了小半碗水出來。

        “小虞哥哥，我們倆包餃子。”黎烔飯桌前，拿過一張搟好了的面皮放在虞景若的手心，“就這樣，然后放餡兒，再沾點水捏一捏就好啦！”

        虞景若認認真真地學著黎烔的樣子，拿過面皮，放餡，蘸水捏捏邊。

        餃子雖然長得不咋好看，但好歹沒破沒漏。

        三個人圍著圓桌前，一個搟皮兒兩個包餃子，很快桌面上就已經有好幾排餃子。

        黎燃搟完最后一個面皮，走到廚房從口袋掏出了幾個硬幣洗干凈了之后，加入了他們包餃子的行列。

        “好玩嗎虞老師？”黎燃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虞景若。

        虞景若的手上沾滿了餡兒和面粉，他抬起頭看著黎燃，眼里是說不出的輕松愉悅。

        “黎燃，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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