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佛上柱香,遇賊掏木倉
何棠剛想回答說不去,就看到她家大門口來了個人。
影影幢幢,只能看得出少年清瘦的身段,手里拎著兩只馬扎子。
“建國叔。”林肖跟何建國打招呼。
“喲!是大壯啊,來找何棠看電影的吧,去吧去吧!焙谓▏泻艉翁内s緊過來。
林肖的小名叫大壯,就是因為他剛出生的時候瘦瘦弱弱的,家里人希望他能壯實些,就起了大壯的小字,算是親人最接地氣的祝福。
何棠撇著嘴,腳底下就跟生了根似的,就是不走。
林肖無奈,放下馬扎子,走上前遞給何棠一只暖水瓶還有一塊大白兔奶糖,這才跟著走了。
“暖瓶別再掉地上了,就剩這一個了!绷中ふf。
“垃圾站連瓶子都沒了嗎!
“這可不是在垃圾站撿的。”林肖反駁。
“誰讓你頂嘴的!
“……”
“下次……”
“不敢了。”
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林大壯手里拎著馬扎子,亦步亦趨。
“你分到哪個學校了?”何棠問。
“跟你一樣。”
“你知道我哪個學校?”
何棠納悶他消息怎么突然就靈通了。
“建國叔挨家挨戶說的。”林肖根根分明的長睫毛忽閃的何棠差點晃了眼。
???
他爹挨家挨戶?
“油子和劉猛呢?”何棠輕咳兩下,想要轉移話題。
“忙著運貨,借了垃圾站的垃圾車,今晚差不多能把宅子里東西運完。劉猛開車技術著實不怎么樣,給人家垃圾車蹭的滿身都是包。”林肖說這話的時候還低聲笑了笑。
不知是笑劉猛爛到啃屎的開車技術還是在笑他自己。
何棠也跟著輕笑兩聲,說劉猛這是關云長賣豆腐,人硬貨不硬。
等到了村頭看電影的土坡,已經是坐滿了人。
天歷元初年的村子雖然有些人家里有了電視機,但是如果說哪天在村里放露天電影了,那得像趕集一樣,不論炎熱的夏天,還是寒冷的冬天,不管是在本村還是鄰近村莊,男女老少云集而至。
湊的就是這股子人氣勁兒。
這種露天電影是不要錢,村子里都會定期播放,一般都是在曬谷場,學校操場等空曠的地方,拉一張電影幕布就可以看。
這陣子學校不讓進人,曬谷場也沒有閑置,就選在村頭的土坡這里,有一戶人家的側墻又高又大,很適合拉幕布看電影。
何棠跟著林肖尋了一處僻靜地方,離著電影幕布有些遠,但也能看得見。
“真打算去良城扎根了?”
林肖把板凳放置好,從兜子里掏出些葵花籽,把剝好的葵花籽仁兒遞給何棠。
“恩。這么多年觀察良城的形勢,以唐社現在的資金和后備設施,在良城安家落戶只是時間的問題。”
何棠瞇起雙眼,收斂神色。
此時的何棠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周身帶著一股冷冰冰的氣味。
林肖并不覺得這樣的何棠有多好,令人無法靠近。
林肖嘆氣,這個總是在大事上不掉鏈子的家伙,什么時候也能嘗一下人間煙火氣。
“這周末就別去垃圾站了,把廠房收拾出來讓所有弟兄們住進去,那里以后就是基地。”何棠剝開大白兔的糖紙,一口吃掉,還遞給林肖一張紙。
“找到上面這家店,然后買下來!
“你要開店?”林肖看著紙上寫的鋪子地址還有幾項瑣碎的事兒問。
“恩。以劉猛的名義,記住,這家店從頭到尾都要劉猛拋頭做,你不要碰!焙翁恼f。
“恩。放心。”林肖似乎還想說什么,但是卻又什么也沒說。
她心中不想讓林肖參與這些,不知道為什么。
“怎么突然想要開店了?”林肖詢問。
“我做出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何棠并未回答林肖的問題。
她的決定,不容許任何置喙。
聽起來有些一言堂的意思,實際上,就是這個意思。
你去做就是了,何必問這么多呢。
開工的時候無友。
今天夜里的良城郊區有些忙碌。
一座距離縣城中心半小時路程的廢舊工廠,燈火通明。
這一帶黑漆漆的荒地,唯獨工廠里里外外帶著燈光,一輛中型貨運車進出工廠十幾趟。
一個個忙碌的身影搬運著貨運箱,工廠周圍的雜草已經被清理干凈,四周的圍墻頂部放置了碎玻璃渣子,防止翻墻的賊人。
“猛哥,這是最后一車了!眲⒚褪值紫乱粋小弟說,并開始招呼其他人卸貨。
“猛哥!應到十五人實到十五人!”
“猛哥!東跨院已經清理完畢!”
“猛哥!后院訓練場布置完畢!”
……
像這樣的匯報今晚馬不停蹄。
忙的劉猛都沒有工夫喝水,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好幾天。拉貨的垃圾車也被蹭的坑坑洼洼,別的沒什么可說的,倒是手底下的小弟學會了開大車。
今晚留在工廠的,全是可靠的親信,風風雨雨從小就跟了他的。
從幾年前何棠開始招兵買馬就不斷篩選,經過幾年的人品實力和家庭狀況考察,留下了五十來號人。
這十五人就是在五十來號人中再次篩選出來的,過了今晚就將分配到各處,獨挑大梁。
劉猛擦擦額上的汗,看著貨卸的差不多后,就把人都喊過來集合。
十五人站成一排,喘著粗氣看著劉猛。
“這幾天大家辛苦了,社長說這里以后就是唐社的總部,也就是咱們的家!”劉猛突生豪情萬丈,一切就要重新開始了。
家這個詞對于這八個人來說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向往。
他們大多跟劉猛一樣是棄嬰,吃百家飯,然后在社會上游蕩。
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劉猛,現在他們也就才成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
“猛哥,今晚開始巡邏嗎?”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光頭男孩兒問。
“跟以前一樣,今晚全員值守,明天開始三人一個班,隔兩天換班!眲⒚拖旅。
“是!”十五人大聲回答。
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年輕的唐社生根發芽,沒人知道今晚意味著什么,李由不知道,劉猛不知道,林肖不知道,何棠也不知道。
知道的只是在良城這座小小的縣城,有一輛垃圾車即將需要返廠修理。
當晚何棠下達一系列指令,上到唐社近期發展任務,下到日常瑣碎小事。
工廠那邊熱火朝天不可開交,她這里也沒閑著。
李由代替她兩頭來回跑,半個月下來整個人清瘦了一整圈。
原本就跟個猴精似的李由,現在更是眼窩深陷,黑眼圈烏青。
而林肖則是負責考察運輸線路,這廝倒也挺認真負責,將幾條能夠通往海邊的路線都摸了個透徹。
令人可氣的是,這家伙這兩周馬不停蹄,可是中考前第一次摸底考試還是妥妥的第一名。
何棠嘖嘖稱奇地看著那張第一名的喜報,從鼻腔里發出不屑哼聲。
“你要是跟我一屆,這第一一定不是我!鄙倌昴橗嬐嗜チ藡雰悍,臉骨已經看得出棱角。
他不是什么天才,什么樣的天才在她這里都黯然失色。
他忘記她是什么時候找上他的了。
只記得是個下雪的天,雪地里的女孩兒還很小,穿著新做的大紅棉襖,腳下蹬著虎頭鞋,頭上戴著雷鋒帽,揣著手。
那時他正好和李由在地里打雪仗。
“聽說,李由家的地今年收不上糧食了。我可以幫他。”
女孩兒聲音稚嫩但語氣冰冷。
“你們兩個以后就跟著我!
“跟著我就要管住嘴。泄露秘密的人下場會很慘。”
李由同何棠一般大,林肖比何棠大三歲,高兩級。
他只記得那時候他還是上小學,大概三四年級。
后來,何棠教了他很多東西,很多在學校里學不到的東西。
隱藏情緒,隱忍,不到最后時刻不能發力。
組裝器械,負重跑,射擊打靶。
李由打靶這么多年一直沒什么長進,但是對器械組裝情有獨鐘,經常搞一些實用的小發明。
林肖浮現出回憶的神色,良久,臉上帶著清淡的笑容。
回憶是一種病,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病。
他和李由小時候被別的小朋友欺負,都是何棠把那群人打跑,一開始他倆還哭鼻子,后來就被何棠罵的不敢哭了。
鬼選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
這世間本無公平,又如何教人大度。
獨善其身,不聞他事。
遇佛上柱香,遇賊掏木倉。
都是她教的。
他有在努力追趕,可為什么,與她之間的距離只會愈來愈遠。
“又在走神。”何棠盯著林肖的眼睛。
這家伙最近走神越來越多。
當一個人經常心不在焉,無非有三:欠錢、家里出事、違背內心良知的背叛。
他不可能有債務,家里也很正常。
莫非是叛變?
何棠狐疑。
從小抓起的娃娃,能有幾毫升的膽量來叛變。
“我只是在想,為什么感覺你與我之間,像是隔著一座墻!绷中@氣。
不再繼續說什么,而后離開。
何棠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那背影上沾著一片風信子花瓣,像在訴說著什么。
(https://www.dzxsw.cc/book/79852730/3177043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