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中毒
自己為什么那么喜歡他,喜歡他什么,這些問題連他也答不上來,好像……就那么自然的就看上了。是他一臉懵逼的看著手上的笛子時,一抬頭看見那張面如冠玉、微醉含癡的臉時心里的悸動嗎?還是在房間里兩人平淡無奇的聊天,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嘲笑自己的品位的詫異?還是那晚絢爛的煙花迷了他的雙眼?還是那晚兩人同眠時,身側人引人發笑的囈語,動來動去的手腳徹底亂了他的心呢?
還是……他和他一不小心就碰上嘴唇的那一刻?
他到那晚為止,整整活了二十二年,那是他,第一個吻。他還在無比的震驚和錯愕時,他卻還動了動嘴唇,輕輕的咬啃著他的嘴皮,呢喃著“不行不能吃了…會胖……”
他日日活在算計中,每天就是處理國事,對付那些對帝位有心思、食君之祿卻想著榮華富貴不為民辦事的人,做著那些生殺予奪的事情。從來沒有考慮過愛情,因為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配有那種東西的,無數的女人想嫁給他,或為權或為勢,他在王宮從小就看盡了那些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妒忌陰謀,就沒有動心的欲望了。
但在那晚,第一次被吻的感覺是那樣奇妙,還是一個男人,他卻沒有半分嫌棄、惡心,或者反感。在他翻過身去之后,他像發了瘋一樣,偷偷的爬起來,看著他的臉,漸漸開始大膽起來,手劃過他的臉,劃到他的肩,他的胸膛,他的腰……
一盞醉果然很烈,他把他嘴皮都親破了,他還是睡得那么安然,他倒也沒有真的做些什么,不過就是……單純的動手動腳了一番而已。那天天一亮,他就趕緊跑回了王宮,他不愿承認自己是害羞感覺無顏見他的緣故,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再不回王宮,被大臣發現了就慘了。
回宮后他心緒不寧,懷疑了自己好半天,終于覺得,自己應該是缺愛了。
于是看著身邊正有意無意勾引著自己的宮女,姿色上佳,紅袖添香,腰身更是盈盈一握。他一把抱起那個宮女,決定開回葷。結果,看著身下人那嫣紅的唇時,他的大腦就浮現出另一個紅撲撲的臉、朱唇皓齒的模樣,控制著他一把將懷里的女人扔了出去。
再后來,即使他刻意想去親近誰,卻發現腦子里總是浮現出那個傻的可愛的人。他終于明白了,自己不是缺愛了,是愛上了。
那之后,那張臉就經常出現在腦海里,而且毫無預兆,上朝時,批閱奏折時,狩獵時,看美人跳舞時,那一晚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出現。他隱隱覺得,完了,自己害了相思了。
楚緋潯突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把楚緋瀾的思緒打亂,把沉浸在回憶里的他拉回了現實。
“王兄,我……我今天想睡在你的長庚殿,好不好?”
楚緋瀾也站了起來,他酒量是極好的,但這半壺酒下去,竟然也生了幾分醉意,可還是拿出了共主該有的氣勢,拒絕道:“不行!
楚緋潯垂頭喪氣的哦了一聲,就走了。楚緋瀾站了會,也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寢殿。
遠遠的,就聽見了楚緋潯的聲音,這家伙還沒走?
“蕭燼!你到底送不送我回去?!不送的話我就告訴陛下你打我!”
又在欺負蕭燼了……
蕭燼是貧苦人家出生,送入宮中當侍衛的,沉默寡言,但武功高強,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不貪圖權勢,又安分守己。這樣的人做禁軍統領是最好的了。禁軍統領一職很有講究,不能心思多,不然暗地里給你一刀你肯定逃不出去,不能和其他大臣有勾結,武功不能低,還得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畢竟身家性命都靠他保護。
蕭燼確實不錯,雖然看上去是個愣頭青,但其實大是大非上一點都不傻。平日哪個大臣想拉攏他,他人前笑著收下禮物,滿口答應,人后就偷偷的拿著禮物來告狀,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部講清楚。他就是信任楚緋瀾會信他,也正因為如此,蕭燼是楚緋瀾為數不多的心腹之一。
隱隱聽見蕭燼惱怒又無可奈何的聲音:“侯爺,屬下真的不能擅離職守,屬下派人送您回去也是一樣的!”
……
楚緋潯怎么就是和蕭燼過不去呢?
唉……還是想想怎么挽回心上人吧……
經過日夜兼程的趕路,加隱蔽謹慎的藏蹤,蘇陌玉等人終于趕到了櫻州忠隱營。忠隱營駐扎在一個山腳下,背后的大山像是一個保障,不至于腹背受敵。
忠隱營現在是一個叫李隨的副將在掌管,這人他們也認識,是李隱的親信,也是李隱族中的親戚,為人和李隱一樣,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李隨看見了他們,當即就跪在地上大哭。想來是知道了李隱的死訊。
蘇陌顏扶起他,幾人入了營帳,商談了整整半日,期間,忠隱營的將士多次聽見李副將的嚎哭聲。
李隨表示愿意率忠隱營追隨蘇氏兄弟,為先王報仇,也為李將軍報仇,那一身正義凜然之氣,讓蘇陌玉嘆服。
之前他還擔心,忠隱營會不信他們說的話,或者,會在威尚辰的威逼利誘下轉投威賊麾下。
看來,是他多慮了。
蘇陌玉還了解到,原來,威尚辰一登上王位,就曾派人來剿滅他們,理由是同叛臣李隱一起謀反,幸好當時的百姓們紛紛來鬧,威尚辰怕激起民憤,不敢再動手。但是卻偷偷的斷了他們的糧草和軍餉,他們現在,備用的糧草也已經不多了。
蘇陌顏一拳就砸在桌上,把茶盞震得叮當響,發誓一定要殺了威尚辰。
李隨很主動的就把忠隱營主將的位置讓給了蘇陌顏,按說,主將李隱死了,他這個副將是最有資格繼承李隱的位置的。蘇陌顏也沒有推辭,只是對著忠隱營上下五萬精兵說了一句:“我以玉瑤國王子的名義起誓,總有一天,會殺了玉瑤,把玉瑤奪回來,為我父王、母后、王兄,還有為李隱將軍報仇,為忠隱營洗脫冤屈!”
看著底下激動吶喊的眾將士,蘇陌玉突然就覺得,自己已經再不是那個天天只知道玩樂的三殿下了,以后,他會活得很辛苦、很危險,可是,他不能,也不會后退。
然而,不是什么事情都會按你所想的去發展。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蘇陌顏和李隨還在秉燭夜談,溫時溫池勸蘇陌玉回營帳休息,正好蘇陌玉也困了,就和蘇陌顏說了一聲,打算回去休息。
溫時掀開帳簾,讓蘇陌玉好出來,蘇陌玉一邊打著哈哈一邊走出來,卻隱約可見遠處有人影浮動。
他立馬停下腳步,仔仔細細的觀察起來,F在,可容不得半點馬虎,寧可多疑,不可松懈。
“殿下,怎么了?”
蘇陌玉輕聲的回答:“我好像看見前方有人!
溫時溫池警惕的看了看,卻沒發現任何動靜,溫池問道:“會不會是風吹動了樹木,殿下才看錯了?”
蘇陌玉心想,難道真是我草木皆兵嗎?
“或許……真是我看錯了?回去吧,你們也累了這么多天了!
“嗯!
到了子時的時候,蘇陌玉已經入了夢鄉,溫時和溫池在交叉站崗,蘇陌顏還在和李隨談論,除了輪班的忠隱衛以外,大都睡了。已經差不多入夏,偶爾會有幾聲夜蛙的聲音傳來。
變故就是在這萬籟寂靜的時候發生的,像那次的逼宮一樣,先是悄悄的蟄伏,然后悄無聲息的殺人,殺到被發現了,再沖出來大肆屠戮。
不過,忠隱衛身為玉瑤國最隱秘最厲害的將士,本事比那些天天在宮里站個崗、安逸遲鈍的禁衛可大多了。當薛將軍潛入忠隱營的外防線時,就有一聲急促尖銳的鷹叫響徹云霄。
然后就有鼓聲陣陣,軍營里頓時炸起了鍋,睡了的,站崗的,紛紛拿起武器跑了出來。
蘇陌顏聽見外面的動靜問道:“可是有敵來犯?”
李隨面色有些凝重,“不錯,這是忠隱衛特地訓練的夜鷹,一有人潛入就會叫喊。提醒我們!
薛將軍見計劃敗露,就直接領著士兵沖了上去,放言:“誰能取蘇氏兄弟的人頭王上會加官進爵!重重有賞!”
蘇陌玉被吵醒,很快就知道了情況,拔出溯歲劍就與蘇陌顏并肩作戰。
蘇陌玉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殺人了,只知道現在只有不斷的殺人才能活下去,他努力的不去想任何事情任何人,可這似曾相識的一幕還是在他眼里不斷浮現。
不斷的廝殺,血拼,一地鮮紅的血,一地冷卻的尸體,讓蘇陌玉的心漸漸麻木,就為了那些榮華富貴,這些士兵就這樣殘忍的殺害自己的同胞嗎?
薛將軍此次竟然帶了六萬大軍,但忠隱衛的將士身手都比普通士兵要高,所以這一戰雙方本來誰也沒有處于劣勢。
但是誰知道,薛將軍竟然還埋伏了弓箭手,雖然都是瞄準了忠隱衛,但是這樣的情況下箭會傷到自己人的概率也很大。萬箭齊發的情況下,無數的忠隱衛因此喪命。漸漸呈現出敗勢。
蘇陌玉沒想到威尚辰這么沒人性,為了殺掉他們連自己的人的性命都不顧及。忠隱衛在節節敗退,蘇陌顏當機立斷,下令撤退。
于是大家邊抵擋邊往深山里退去。
薛將軍率兵追來,不斷的放著箭。大家只能不停歇的揮劍擋那些箭雨。
在看見薛將軍親自挽弓搭箭的時候,蘇陌玉就知道肯定是沖著二哥去的,但一時被面前的冷箭亂了思路,擊落那幾支直射面門的利箭后,蘇陌玉扭頭一看,蘇陌顏正在攙扶身邊的一個忠隱衛,而三支破空而來的箭已經離蘇陌顏不遠了,蘇陌玉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呼喊,身體已經沖了上去。
他左挑右劈,已經擊落了兩支箭,可是卻來不及擊落最后一支,箭頭散發著幽幽墨綠色的鐵箭就那樣刺進胸口,強大的沖擊力讓蘇陌玉后退倒在了蘇陌顏懷里。
雙目開始渙散,四肢百骸好像被凌遲一樣的疼痛,血液好像要噴薄而出,像是有刀子在攪一般。
“箭上淬了毒,陌玉!陌玉你堅持住——”
蘇陌玉昏迷前忍不住腹誹,為什么每一次受傷的都是自己,為什么他總是在受傷和昏迷的路上……
在蘇陌玉昏迷了之后,局勢突然就扭轉。因為有一支軍隊突然從薛將軍后方出現,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蘇陌顏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也知道現在是反攻的最好時機,于是下令拼命殺過去。轉瞬之間,薛將軍的士兵就被兩面夾擊,腹背受敵,驚慌失措下,漸漸潰不成軍。
又經歷了一番惡戰,薛將軍的六萬士兵只剩余不到一萬,只得奮力沖出一個口子,丟盔棄甲的逃跑。
蘇陌顏這邊也是損失慘重,自然不會窮追不舍,而那邊似乎也沒有要追的意思。而是迅速整頓起了軍隊,領首之人朝蘇陌顏走來。
溫時溫池正護著昏迷了的蘇陌玉,李隨立馬去整頓士兵,清數死傷人數。
“二殿下,好久不見!
蘇陌顏這才看清,原來是璇璣國的上將軍——顧北月。
兩人并不陌生,當初他還在典客署等待陛下傳召時,就是顧北月前來“邀請”他進宮面圣。
再次見面,沒想到顧北月竟然會出手相助。
此刻并沒有時間想以前那些恩恩怨怨。蘇陌顏心里清楚,這次的幫助,是他身后的陛下的命令。
為了陌玉,他不得不放低姿態:“顧將軍,請你救救我弟弟吧,他中箭了,箭上還有劇毒,必須馬上看大夫!”
顧北月輕輕的瞟了蘇陌玉一眼,問了一句:“忠隱營沒有軍醫嗎?”
“軍醫剛才已經陣亡了,而且,我們倉皇出逃,也沒有帶治療的東西。還請顧將軍出手相助,救命之恩,陌顏來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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