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望遠鏡基本沒用，肉眼可見的流星，望遠鏡也就成了擺設，更何況，它的降臨轉瞬即逝，即便真的要用，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捕捉視線，于是就有了梁中發牢騷的一幕。

        “辛辛苦苦搬上來，再辛辛苦苦搬下去，梁某命苦啊！”

        “小心點別磕著，這東西貴。”

        “懂~弄壞了我賠不起。”

        安放回原位后，梁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這大家伙，一般沒什么特別的天體基本不祭出來，今天就只是一個流星，又不是流星群，老魏咋想的啊？”

        莫林搖了搖頭，休息一會就要走了。

        梁中：“哎，老莫干啥去啊？這個點圖書館不開。”

        “哦，我出去一趟，你跟劉媽說一聲，我晚上就不回來了。”

        “女朋友？我靠莫哥牛啊！啥戰績記得告訴我，一定要親嘴哦！”

        “說啥呢，就普通約個會。”

        ”約會你得主動，別跟個木頭一樣，有的女的就喜歡主動的，你去親她她不會拒絕的。”

        “敢問你女朋友是哪個系的？”

        “額……俺沒有，嗚嗚嗚。”

        “去你的，我先走了。”

        “莫哥加油！爭取開房！”

        “滾！”

        今晚月色不錯，半缺的月牙與星空滿天點綴，莫林小跑向前，暈黃的路燈下，她化了一副淡淡的妝，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這個人干凈整潔。

        “沿沿，抱歉啊，剛才幫老魏搬器材，沒遲到吧？”

        “遲到了！電影都開場半個小時了。”她嘟著嘴鼓著氣，像一只小金魚，很可愛，她用嬌嫩的小拳頭撒嬌式地錘他的胸口。

        “抱歉抱歉，要不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吧。”

        “本來就要吃的，下次得補給我。”

        “好。”

        陳沿便勾住他的手，依偎在他身旁，走向前方不遠的風味街。

        僅二十分鐘，莫林左手右手都掛滿了小吃，陳沿則是拿著一串糖葫蘆尋找下一個目標，還時不時遞到莫林嘴邊，莫林張嘴時她又收了回去。

        逛累了，他們就找了張長椅休息，莫林晚上沒吃飯，抵不住臭豆腐的誘惑就先吃了起來，他吃了一口，似乎滿足了，于是就叉一塊給她吃。

        “嗯……我嘴里吃糖葫蘆呢。”

        “哦……”他便塞進自己嘴里了，他沒看到的是陳沿把糖葫蘆咽了下去，然后閉上眼睛等他喂她。

        “不……不是你說不吃嘛。”

        “你！討厭……”

        兩人就坐著，似乎沒什么話題，又也許是莫林知道自己不太會聊天，他就一直看著月亮，氣氛顯得有點僵。

        陳沿：“你想好了嗎……”

        莫林看向陳沿，呆呆地點了點頭。

        “等下學期，我想考研。”

        “可……天文的研究生……”

        “我知道，你也覺得沒前途嘛，可是……我就是想試試嘛，天文界那么多大人物，哪個不是風生水起的？沒前途……只有長川的天文嘛。”

        “我不是這意思……”

        “我知道，沿沿，我不會怪你，連我自己也明白，長川的天文死了，死在那個教授離開的時候，但我會一直在。”

        “它會毀了你，這樣也沒關系嗎？”

        “沒關系。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以前一直覺得世界上有外星人，就住在星星上，小時候一直想著，這個世界這么大，不可能只有人的文明，這樣地球就太孤單。”

        “幼稚。”

        “確實幼稚，所以這種想法在我小學的時候就放棄了，證明地球不孤單并不是我學天文的原因。我跟你說過我父親嗎？他就是一個天文學家，他就是長川的最后一個教授，我騙他們說我不認識他，后來……他瘋了，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大學四年沒看到，我必須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哪怕沒希望？”

        “哪怕沒希望。”

        “萬一沒考上呢？”

        “那就再考，直到考上為止，我不會放棄，我必須要到路的盡頭看看，哪怕那是條死路，到時候我再后悔……不，不會后悔。”

        說著說著，莫林的眼睛有點泛紅，估計再說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激動到落淚。

        陳沿輕輕地說：“我陪你，你想看我就陪你看，哪怕是死路，我不后悔。”

        “謝謝你……有你，真好。”

        令他沒想到的是，說完這句話后，陳沿親了他一下，莫林有點愣住了。

        “我……剛吃臭豆腐了。”

        “那你感覺怎么樣？”

        “親得太快，沒感覺，要不……”

        沒等他說完，陳沿閉上眼與他接吻，莫林確認這是真的了，于是閉上眼感受這一時刻。

        “這次呢？”

        莫林笑著沒有說話，陳沿有點害羞了，畢竟大庭廣眾的，于是拋下他跑了，而莫林便在后面拎著一大袋東西跟著。

        約會結束后，莫林偷偷回到宿舍，已經熄燈了，他小聲地喊著“劉媽！我知道您沒睡，給我開個門唄。”

        劉阿姨：“小莫？剛才點名說你不在，干啥去了？”

        “我……出去一趟，給我開個門唄。”

        “約會去了吧，大木頭終于開竅了，但是，熄燈不開門，這是規定。”

        “劉媽，我知道您最好了。”

        “下不為例，回去早點睡。”

        “哎，謝謝劉媽。”

        宿舍里，基本沒人睡，熄燈了個個臉上燈光滿面，屬梁中的臉最亮，“中路玩不明白你秒選！我家狗閉著眼睛拿腳打打得都比你好！”

        “我回來了。”

        “……”

        “老莫，你不是在外面過夜嘛。”

        “進程提前了，電影沒看。”

        梁中：“都偷到家門口了打野瞎嗎？喂……喂喂！小兵，我靠！又輸了。”

        莫林上床準備睡覺。

        “哎，別睡啊，跟哥們透個底兒，親嘴沒？”

        “一來就問這么勁爆的，老莫，這我能聽嗎？親了嗎？”

        “親……關你們什么事，睡你們的。”

        “嗚呼！老莫害羞了，那就是親了，誰親誰啊？”

        莫林的臉被問得紅撲撲的，“她。”

        “哦！開房沒？”梁中繼續八卦道。

        “滾，她是正經人，再說了，開房了今晚怎么可能回來。”

        “說的也是，那……你是正經人嗎？有沒有想對人家做些啥？”

        “你睡不睡，不睡明天不給你帶早飯。”

        嚇得梁中把頭塞進被窩里。

        話題結束了，而莫林也在回味那個吻，他們的舌頭在相吻間交織，感覺很奇怪，但很舒服，想著想著，也就睡著了。

        時間書館中，時鐘在午夜的燈光下抬起了雙手，面前就好像真的有一個優雅的女士將手搭在他的肩上，隨著音樂聲起，他便宛如一位紳士般起舞，在無人的客廳，面容陶醉，不斷舞動著自己的身軀，那是屬于他一個人的舞會，在時間交織的一處，只有他，而與他一起的這位虛無女士，不厭其煩地配合著他的演出，他們都完全投入了，直到音樂聲停，才為結束收尾。

        而時簡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他身后。

        時簡：“時叔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時鐘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啦，無聊打發打發時間亂跳的。”

        時簡：“時叔還有興致跳舞啊。”

        “嗯……喝酒嗎？紅酒。”

        “怎么會想到喝酒？”

        “我今天啊，見到了很熟悉的東西，星之石。”

        “……”

        “雖然我失憶了，但它給我一種感覺，它就叫這個名字。”

        “誰的？”

        “肖星宇，今天剛認識的孩子。”

        “你記得多少？”

        “想起一個名詞「八十七號文明毀滅」，剛才看了一下我寫的那些有關「文明」的書，沒找到這個名詞，你知道，你給我一種感覺，你比我知道得多。”

        “八十七號文明，是你之前寫的一部小說，你不記得了，在小說里，八十七號文明在星文明下毀滅，廢墟中發現了僅存的生命體，是一個少年。”

        “他叫什么？”

        “不知道，你沒寫完。”

        “原稿呢？”

        “你撕了。”

        時鐘無奈地揉了揉臉，感嘆失憶前自己的愚蠢：“你也不用把什么都推到一個沒有記憶的中年人身上嘛。”

        “是你非要問的嘛。”

        時鐘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去睡了。”

        “要我給你講故事嗎？”

        “不需要謝謝。”

        “不客氣，挺懂禮貌嘛，怎么會沒生意呢？”

        “我家財萬貫，沒有生意后半輩子也不愁吃穿，倒是你和你爹……哎，對了，你爹呢？”

        “國外，跟你說過。”時簡面帶笑容地看著他。

        “還沒回來，有時間告訴他一聲，我沒義務幫他養兒子，叫他趕緊回來，說不定見到他能想起些啥。”

        “你見不到他的，他不會回來了。”

        時鐘驚訝地說：“我這弟弟是怎么當爹的？不回來了……不要你了！那你不就成孤兒了。”

        “沒關系，叔叔會養我。”

        時鐘后退兩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他：“覬覦我家產的無恥小兒，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時簡尬笑道：“您倒是把家產露出來我瞅瞅啊，不然我咋覬覦？”

        “財不外露，早點睡。”

        在時鐘的懷表與星宇的手鏈產生共鳴后，在他腦海里便有了一副構圖，車禍的廢墟大火連綿，時鐘的身影在火光中重現，時簡似乎對他難以置信，時鐘朝著他走了兩步，那時候時鐘似乎還沒失憶，最后他體力不支倒了下來。

        現場沒有如何聲音，能聽到的只有一陣奇怪的倒計時。

        時鐘能記得的自己好像對著某一個少年說過：“你的時間不多了，我也是，這是時間對我的罪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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