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居
沐菀沒來之前,想象過菱衛會是何等威嚴肅穆,親眼見了,卻發覺不過是一個大了些的宅子,有許多的廂房,一個寬敞通亮的庭院,院子角落里放著一個黑漆木架,上頭橫著十八般武器,刀槍劍戟,以及一些沐菀叫不上名字來的兵器。
沐菀被分到的是西南角一間小巧精致的木屋,里面雖然簡陋,卻十分干凈,臨窗放著一張木幾,陳列著數十本公案文書。
沈郡站在沐菀前側,目光瞧瞧打量她的神色,這個屋子是特意空置出來,由他親自打點。屋子雖瞧著不出眾,卻勝在清凈,離用膳之地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屋子鄰著一片竹林,穿過這片竹林,只需敲開一個落了鎖的銅門,便是慶衛的居所。
“瞧著可滿意?”
問話時沈郡有些拘謹,生怕委屈了這個高高在上的明珠。
沐菀自然滿意,只要遠離沐府那些讓人頭大如斗的事便是讓她住柴火房,她也心甘情愿。
“多謝沈大人,這個屋子清雅幽靜,別有一番風趣。”
接著沈郡便引著沐菀到菱衛練兵、習書的地方瞧了一會兒,又叮囑了些要注意的事,念及公務要忙,讓沐菀乖乖等候,自己便先行離開了。
沐菀等了一會兒,發覺偌大的屋內除了幾只飛到底下投食的小雀兒,連個人影也沒有,她忐忑的等著,猜測著菱衛中那些女侍衛的模樣,不由自主將人與話本中的女大王對上了號。
待瞧了真人,沐菀才知自己錯的離譜,菱衛的女人并非高大威猛,兇惡恐怖,仔細瞧去,她們與閨閣女子也沒有什么差別,只是眼睛明亮了些許,腳步輕快,顯得格外颯爽。
這伙女人們先是稀奇的打量了沐菀一會兒,隨后雷厲風行的替沐菀打理房子,待囑咐完了緊要的事項,躍躍欲試起來。
“這位沐姑娘擅制面具,并不會武功,你們這幫沒輕沒重的,可得小心些。”一位俏麗的女子輕聲調笑。
其余的女人們紛紛收了手,識趣的作鳥獸散。
“這是怎么了?”
“約莫是想起在我身上栽的跟頭。”女子輕笑,挽起衣袖,笑盈盈的拿出一盤五彩斑斕的東西,親昵的對著那個團狀物道:“都過去這么久了,沒想到這幫女人還這么怕你。小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改日多與她們親近親近,可別真成了萬人嫌。”
沐菀這才瞧清,女子手里拿的竟是一條蛇,小蛇顏色極艷,吐著鮮紅的蛇信子,沐菀雖沒有飼過蛇蟲鼠蟻,但光是瞧著那艷麗的斑斕,便已經猜出這蛇毒性極強。
“我是菱衛副統領青嵐,統領被慶衛拉去幫忙去了儋州,怕是過幾日才能回。你是沐菀吧,我知道你,聽說你擅制面具,可真是心靈手巧,菱衛里就缺你這樣的人,要是有了你,日后需要□□,便再也不用去慶衛討巧賣乖。”
青嵐笑瞇瞇的說著,眼睛瞇成了一道細線。
縱使菱衛的一切與她想象中的有千差萬別,出過幾次任務后,除了頭幾次為了滿足眾人的好奇心,□□時出了岔子,做出一個只有一只眼睛的面具,被大家取消一番后,便也極為順利的融入了。
菱衛創立之始,便是為了協助慶衛做些不宜男子出的任務,不過許是慶衛青州一事功勞甚大,京里蛀蟲不敢輕舉妄動,一連數日也沒被探出幾個貪腐、謀逆的倒霉鬼。
于是乎菱衛從原本協查貪腐、緝拿大盜淪落為處理京中貴婦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幫哪家侯夫人找被夫君金屋藏嬌的外室,便是捉拿在廟會上踩傷國公府小姐的真兇……
這日沐菀與菱衛眾人打道回府之際,遠遠的便瞧見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對著不遠處的一個麻袋念叨著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這般膽大,竟敢堂而皇之傷人!”菱衛中有人坐不住了。
青嵐懶懶的扇了一下扇子,“哪有人會那般鮮亮,不過是兩個農人打到一只野雞,不知如何分配吵鬧起來罷了。”
菱衛眾人也是被京中的小事磨平了脾氣,個個口干舌燥,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欲多留。
沐菀頭次上任,見眾人無心再管,便以自己想親眼見見野雞的借口留下張望。
不遠處二位農人打扮的人抹了一把汗,長滿胡子的臉上滿是不安,“小姐這幾回吩咐的事越來越怪了,前幾日讓我們挖了陷阱,好不容易逮了人,這會兒卻讓我們將人救上來。”
另一人道:“我沒做過虧心事,一會兒這人醒了要謝我們搭救之恩,我可繃不住。”
“依著我說,在蘇小姐手下做事終究有風險,蘇涉跟了蘇小姐十幾年,失手了便讓蘇小姐奪了命。咱們若出了岔子,還不知會被如何處置。”
“這人瞧著是個皇親國戚,若是發覺我們做的事,倘若追究起來,可是要滅九族的。”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里看出退卻之意,尷尬一笑,旋即拿了自己的農具,飛速的跑了。
沐菀見農人走了,不明所以,往前走了幾步,發覺那麻袋中裝的竟是一個人。
那人雙腿被套在麻袋里,上身穿著一襲鮮亮的綢衣,衣衫已經破舊,尚帶著血跡,顯然這人身受重傷。將人扶的靠坐在大石上后,小心的剝開麻袋,只見那人右足上竟有一個碩大的血痕,從傷口的形狀上,沐菀辨認出這人許是被獸夾夾傷。
沐菀仔細的給這人上了金瘡藥,見這人悠悠轉醒,便道:“老伯,你腳上有傷,此時動不得,待我為你上完了藥,我便喚你家人來接你。”
老者念出了幾個字,沐菀知道地方之后,便欲尋人去了,臨走時見老者額上滿是汗水,尋了幾片寬大的葉子以作遮擋之用。
不多會,一隊侍衛如臨大敵的將老者抬上馬車,老者抬手,止住駕車的侍衛,道:“恩公可否留個名姓?”
沐菀輕笑著搖頭,“只是小事,老伯不必掛心。”
沐菀怕盛情難卻,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待到出了山,見日頭西斜,沐菀提了一口氣,糟糕,一來一回耗了太長時間,竟連菱衛的規矩也忘了。
沐菀一路不敢停歇,小跑著回了菱衛,見大門未關,先是一喜,隨后見到門縫愈來愈小,也顧不得喊,一路狂奔過去,待沖進門后,身子泄了力,往下倒去。
沐菀閉緊雙目,只聽一片嘈雜,睜開眼發覺自己竟倒在沈郡懷中。
“天吶,小菀太可憐了,竟然倒在沈大人身上了,也不知她身子骨結不結實,夠不夠摔?”
“青嵐,你可別摸你那條小破蛇了,今晚上趕緊給小菀把跌打損傷的藥都備出來。”
菱衛之中一片嘈雜,慶衛卻早已見怪不怪,若不是顧忌菱衛之人,都想買幾捆煙花點燃了慶祝。
“頭兒居然真將沐姑娘帶進菱衛了。”
“有沐姑娘在,頭兒以后沒準不會那般絕情。”
“我們慶衛風里來雨里去這么多年,終于有個可心的嫂子了。”
沐菀沒能聽清眾人念叨的話,但在大庭廣眾之下撲到一個男子的懷抱中,這也足夠她面紅耳赤了。沐菀耳朵尖紅的滴血似的,道了一聲謝,回到菱衛當中,心不在焉的聽沈郡皺著眉囑咐著什么,直到最后人散了,才后知后覺的跟在青嵐身后。
“沐姑娘留步。”
沐菀聞的身后有人喚自己,還不等細究青嵐面上露出的擔憂同情之意,便瞧著沈郡身邊一個白皙的小侍衛拿著一只蘸足了墨的筆在紙上勾畫了幾下,“沐姑娘今日回來晚了,壞了規矩,這個月的銀子要扣去兩成,以示警戒。”
小侍衛說完便走了,沐菀頭一個月的銀子還沒等到手,便被扣去兩成,心里悶悶不樂。
“今日是怎么了?”
“在山中瞧見一個老伯,幫他治傷,路上耽擱了時間。”
沈郡微微垂下了眸子,“這幾日過的可還適應?”
在菱衛里飽受眾人荼毒的沐菀此刻看見沈郡,心中無比復雜。
二人初見之時,她已領略過沈郡拒人千里的冰冷,因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倒也不怕他,之后落難幾經沈郡搭救,心里便存了一份感激之意。
如今入了菱衛,才知沈郡的厲害,原來這人在十七歲時便已獨當一面,辦了數個大案,成為圣上的得力寵臣。原本她以為顧離待沈郡恭敬是因為懼怕他官威的緣故,到了菱衛之中后,她才發覺,這里的人是將沈郡當作神邸,與其說怕,不如說是敬。
她也是菱衛的人,見著沈郡不能免俗,下意識的坦白道:“白日里練功太多,腰痛胳膊酸,夜里睡不好覺。以前沒走過這么長的路,腳也磨破了。還有那制面具的針法,有幾處忘了,怎么也弄不對……”
連沐菀自己也不知道,見了沈郡之后,她竟有這么委屈要說,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最后連自己被扣掉的那二成銀子也拿來說了一通。
沐菀說了多久,沈郡便聽了許久,盯著她泛紅的眸子,看著她鼓著臉委屈巴巴的說著自己遇到的事,看著她慢慢恢復平靜,看著她平靜過后又生了幾分羞惱后悔的面龐。
沈郡從懷里掏了幾瓶藥,“這瓶,抹上幾次,身上酸痛便可解,這瓶可療養你的腳傷。”
沐菀懷里忽的多出一大堆東西,其中還有一枚不太起眼的碎銀,“這是?”
“你今日雖然晚歸,卻救了一人,晚歸之過已罰,銀子是救人之賞。”
沐菀算了一會兒,發覺這碎銀正是被扣掉的二成月銀。她望著沈郡愣了一下,隨后臉上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
雖然說得冠冕堂皇,可若是說得不好聽一點,這位冰冷絕情的沈大人似乎在徇私?
若在青州,沒準沐菀已經取笑開來了,然而這會兒她心中卻暖洋洋的,像是住進了一顆小太陽。
沐府中,春熙捧著榮親王送來的拜帖,小聲恭維:“姑娘,榮親王府里給咱們府上下帖子,明日老太妃設宴,邀京中眾女去府上賞花,席間必要賦詩,姑娘定能拔得頭籌。”
蘇敏敏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高價買來的詩集,“不過是幾個治咳疾的丸藥,便能讓王府這般禮重,救命之恩,想來更令人期待了。”
“這會兒事情已經妥當了,他們在老王爺身邊留下能證身份的線索,待姑娘明日入了王府,老王爺便能知道姑娘是他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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