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沈郡隱在桌下的手,漸漸握緊,他的眉頭緊蹙著,向來冷淡無波動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掙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試探也罷,故意作弄也好,他在沐菀面前的冷硬,總是在瞬間便崩潰了。他心中有些無奈又有些認命的想道,也許沐菀是他的克星,他做再久的準備,遇見她也只剩下丟盔棄甲的份。
“莫哭了,那都是假的。”
沐菀難過的頭腦一片模糊,什么假的真的,在她現在看來只剩下了無法排解的委屈。
她若真的走了,沈大人這般清俊,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不知有多少狂蜂浪蝶要撲上來,京都貴女雖說體面矜持要緊,可是遇著沈郡這種俊朗強大的青年男子,誰又能坐得住呢?
今日是假的,沒準日后就成了真的呢?
她在不知名的地方顛沛流離,沈大人卻嬌妻在懷,夫婦二人在她精心置辦的府宅中琴瑟和鳴,只要一想到這個,沐菀只覺得自己好像泡進了醋壇子一般。
“你們都欺負我。”她不知說些什么好,瞧見沈郡那體貼關懷的模樣,心中更難過了。
沈郡云淡風輕的模樣頓時消散,他手足無措的走到沐菀身邊,拍著她的肩膀,笨拙的安慰道:“是我錯了,我不該氣你。”
沐菀委屈的鼓著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若是沈大人沒這么招人,她也不會這般依依不舍。都是沈大人太會招惹姑娘家,竟讓她變的怎么也不像自己。
“對,是怪你,你不可以跟傅清怡挑鞭子。”
沈郡從善如流,“是。”
沐菀見沈郡那副無論她要做什么都會縱容的樣子,心里酸酸的道:“你現在是我的人,不能跟別的姑娘拉拉扯扯,話本中這樣的人,下場不好,你要聽話。”
沈郡難得見沐菀這種又軟糯又強硬的模樣,沒有半分被威脅的愉悅,甚而還有一種莫名的滿足。
他樂在其中的點了點頭,跟著迷迷糊糊的沐菀聽了許多條好夫君該如何做的條條框框。
待沐菀發泄夠了,冷靜下來,沈郡才認真的捉住沐菀的手道:“你說的一切,我都允諾,作為回報,你可不可以答應,多給我幾分信任?”
“不要不告而別,自己一個人承受苦難,無論發生何事,總有法子可解。”
“大人,你知道了嗎?”
沐菀心虛的垂下了頭,難怪大人這幾日這般奇怪,沒有什么緣故便忽然冷淡下來,她只是被忽略了半日,便這般不愉快,她若一走了之,大人在京中尋不到她,受到的傷害豈不是更大?
“大人,是我對不住你,我錯了。”
沐菀討好的靠近沈郡,靠在他身上,蹭了蹭他的肩膀,沈郡瞧見她那副嬌憨的模樣,消了氣,“接下來這幾日,京中不太平,你好好呆在菱衛,青嵐她們會保護你。”
“那大人呢?”
沈郡沒有說話,定定的看向沐菀,“師父派了任務,這幾日要外出,別擔心,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沐府,唐劍婉拒了宮中的帖子,目光悠遠的望著唐府的方向。
恍惚中他似乎瞧見了意氣風發的唐念穿著盔甲,騎著一匹白馬,沖著他喊著:“二叔,西地那些蠻匪節節敗退,不過三日,便遞了降書,真沒勁,也不知啟元何時派我去邊疆,那伙蠻橫之徒,殺燒搶掠,打一頓才會老實。”
唐梨騎著馬跟在他身后,眉目疏朗清秀,“二叔,你可答應我了,哥哥若能去邊疆,你便要幫我請旨,讓我也跟去的。”
唐劍勾唇道:“去去去,戰場上多危險,姑娘家若是斷胳膊少腿的,可就嫁不出了。”
“也不知是哪個人劍術不精,若沒有我相救,你可就被那山寨王的女兒搶去做了壓寨的相公。”
唐劍眸光微動,閉了眼,不愿再去再去想舊日的人與事,他看了一眼,阿香托沐菀所贈的匣子,默然了許久,終是將那匣子收了起來。
京中行事不明朗,還不是替唐家翻案之時,傅家大張旗鼓歸京,接二連三的派殺手行刺阿香,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依著傅相那個謹小慎微的老狐貍,一次不成,便不會再打草驚蛇,可此次竟然連遮掩也顧不上,似是鐵了心要清除唐家的隱患。
可傅家在京中的地位已經無可動搖,他又何必這般趕盡殺絕,冒著被人戳穿的風險,做出這等沖動之事。
此事委實奇怪,不是傅相年老昏花,便是傅家暗地里謀劃了一件驚天大案,所圖甚大。
圣上膝下無子,雖然不理朝政,耽溺于求仙問道,心智手腕卻不減當年,傅相那等清流之臣,斷做不出弒君的丑事,如此一來,他們這番動靜究竟為了什么,又倚仗了什么了不得的王牌?
“沈大人果真神出鬼沒。”
唐劍沉思時,忽見身旁多了一人,他沒有驚訝,平平淡淡的打了一個招呼。
“沈大人若是為了沐菀而來,那邊不必多費口舌,大人是聰明人,想來京中的形勢大人也能有所了解,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還是盡快遠離的好。”
沈郡恭敬的向唐劍行了一個晚輩之禮,倒不是朝中之禮,唐劍見了,神色沒有變化,心里微微腹誹。
這傳聞中冷淡不近女色的沈統領可并不木訥,晚輩之禮,他想的倒好,菀菀與他雖兩情相悅,可沐府長輩這一關可沒過呢。
唐劍裝作沒有見到,沈郡倒不甚在意,“晚輩今日來此,并非為了沐菀一人,而是為唐家而來。”
唐劍微驚,聲音卻變得冷硬,“怎么?鐵石心腸的沈統領也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嗎?”
沈郡沒有理會唐劍言語中的嘲諷,“先生,可知傅家這般恣意妄為憑的是什么?”
唐劍呼吸一緊,目光如劍一般射向了沈郡,“你查到了什么?”
沈郡沒有賣關子,掏出一份文書,唐劍見后,面色慘白,喃喃道:“難怪,他們竟然藏著這么一個驚天的秘密。怪不得對唐家緊追不放,這是想借著真情打動圣上啊。”
“你這消息若沒有差錯,這滿京城里又有誰能敵的過傅家?”
唐劍不敢再深究,“菀菀不能再留在這里,今晚便讓她離開這里。”
“先生,以傅家的權勢,若是想找一個人,誰又能藏的住?眼下我們已落了下乘,若再按兵不動,后悔也來不及了。”
“你是何意?”
沈郡清俊的面容染了上一絲可怖的狠色,“如今之際,不能坐以待斃,既已到了非死即活的局面,也用不著君子之道了。”
“他們既奔著沐菀而來,這頭一場交鋒,便只能交給先生了。”
沐菀回了菱衛后,眾人一片歡喜,若不是怕觸了規矩,便要拉著沐菀大醉一場。
沐菀心中倒有些不安。
眾女見狀,圍著沐菀,勸慰道:“菀菀,你在菱衛呆的時日不長,不曉得頭兒的本事,他這人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便不會做冒險之事。”
“是啊,頭兒若送了口,讓你留在這里,你便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準頭兒已將剩下的事都處理妥當了。”
盡管眾女說的篤定,沐菀心中依舊惴惴不安。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風雨將至之前,那種雖然平靜卻令人悚然的恐懼之感。
這一晚沐菀睡的不甚安穩,醒來時,忽聽眾女嘰喳喜悅的議論之聲,沐菀有些懵然,愣了片刻,才聽出他們是在說客棧那伙鬧事之人的事。
“這可真是大快人心,頭兒的手腳真是快,昨日才留下了沐菀,今個兒就將麻煩打發干凈了。”
“到底發生何事了?”
眾女解釋道:“是天大的好事。”
“那伙胡攪蠻纏的人見了道公先生后,紛紛沒了神氣,被道公先生三言兩語便說的羞赧,當年那筆銀子,唐家早便給了,是底下的貪官污吏,見唐家中落,竟然貪了那下銀子。”
沐菀有些迷糊,“事情便這般解決了么?”
“不止如此,這挑唆鬧事之人的幕后黑手也被人找了出來,說起來,還是你的老熟人,是蘇敏敏。”
“蘇敏敏?”
沐菀更迷惑了,“蘇敏敏不是在京郊大營么,她何時回了京?”
“說起這個,這可比戲折子還要精彩,蘇敏敏在京校大營與長寧侯世子不知怎么勾搭到了一起,那世子為了討她歡心,為她狩獵之時,竟然摔成了瘸子,蘇敏敏怕人責怪,偷跑出去竟結識了傅清怡,跟她一起跑到京都來了。”
“她害的長寧侯世子摔成殘廢,不想著逃命,怎么會跑到京都自投羅網,菀菀,也不知她與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連長寧侯夫人都不怕了,一心想著謀害于你。”
……
與此同時,京兆尹的牢獄之中。
傅清怡面如土色的看著面前擺著藥瓶,“哥哥,蘇敏敏她雖非良善之人,這一路以來對我照顧有加,算我求你,留她一命可好?”
傅文遠負手而立,寬大的黑袍遮掩了他的面目,黯淡的燭火下,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唐劍之事,我早便提醒過你,你執迷不悟,今日也是咎由自取。蘇敏敏的命,你執意要留,她若說出不該說的話,傅家的手段,想來你也清楚。”
傅清怡跌坐在地上,涂著丹寇的手不甘的抓著傅文遠的衣角,看了一眼被上了刑,如同乞丐一般的蘇敏敏,猶豫了片刻,伸出手將那藥瓶捏在書中。
傅文遠漠然的看著傅清怡的動作,沒有再說什么,不甚在意的轉身離去。
“傅清怡,你來了,你是來救我的嗎?求求你,你快放我出去,長寧侯世子的事已經傳了出去,那個女人不會放過我,你不是傅家的大小姐嗎,你救救我吧。”
傅清怡艷麗幾乎妖冶的臉上露出不忍,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瘋魔的蘇敏敏。
蘇敏敏受了刑,眼睛腫脹,已經瞧不清面前之物,她用了極大的力氣,才看清了傅清怡的表情。
她愣了下來,呆呆的問道:“傅清怡,你是來殺我的,是嗎?我沒有背叛你,他們用了無數種手段折磨我,可我卻從沒有背叛你,我向你保證,我不背叛你,你放過我。”
傅清怡不言語,蘇敏敏失落到極點,瘋了一般湊到木柵上,“傅清怡,我蘇敏敏這一生對不起許多人,可我唯一沒有害過的就是你,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事,你竟這般狠心絕情嗎?”
傅清怡眼底墜下淚來,聲音苦澀,“敏敏,這是傅家的決定,我也沒有法子。”
蘇敏敏安靜下來,沉默了許久,就在傅清怡以為她暈厥過去時,蘇敏敏沖了過來,從傅清怡手中搶下那瓶毒藥,昂頭喝了下去,“傅清怡,我不讓你為難,我知道你怕見到死人,我沒讓你臟了手。”
蘇敏敏聲音帶了一絲痛苦,“看吧,我在這世上傷了許多人,唯一沒害過的就是你,我將我所有的好心,都留給了你,你要記得我。”
“我不會恨你,我只要你記得,你要幫我復仇,除掉沐菀。”
“傅清怡,若不殺死沐菀,你與我一樣,終歸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好清怡,殺掉沐菀,替我復仇。”
蘇敏敏沒了聲息,傅清怡掌心已被指甲掐的一片模糊。
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敢再看蘇敏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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