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照片
盛樂為緩緩站起身,風不斷吹打他的褲腳,冷意漸漸向上蔓延他的四肢,有這么一瞬間他竟然覺得盛銘有些陌生,而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這位堂弟了。
“盛銘,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替蔣紹敘感謝你嗎?”
盛銘微挑眉:“我當然更希望他能親口跟我道謝。”
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蔣紹敘的尸體已經爛得差不多了,那四四方方的靈盒里就躺著他稀碎的骨灰。
莫名其妙穿成狗的蔣紹敘本尊在旁邊聽得一陣心塞,直接七竅生煙,別說親口道謝了,他親口咬死盛銘行不行?
盛樂為此刻的心情跟蔣紹敘是一樣的,他似乎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道:“昨天你去了沙特圖奇,蔣紹敘是你親自接回來的,據我所知他家沒有委托過你。”
盛銘聞言一怔,旋即唇角彎起冷淡的弧度,每個字縫里都在笑話盛樂為的天真:“堂哥,你不會在期待我說一直以來都是我口是心非,強忍撕心裂肺的苦楚,故作鎮定,明明在乎他得要命卻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粉飾太平吧?”
“還是太閑了,午間肥皂劇看得太多很容易造成令人困擾的幻想。你看著我的時候,是不是在想真的有人可以一直對自己伴侶專一嗎?期待我就是那個原來真的有人會靠回憶過一輩子的人。你對我的期望我背負不動,我跟蔣紹敘之間沒有任何關系,這層假象究竟要我怎么打破你才肯妥協去相信,我對蔣紹敘沒有一丁點的情意。”
盛樂為握緊了拳頭,無視盛銘的嘲諷只求一個真正的理由:“我知道你的想法不會那么容易改變,難道僅憑那天我說的幾句話就能動搖你?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你特意去一趟沙特圖奇?即便你不去,對你沒有絲毫影響,只是為了在蔣紹敘父母面前做樣子?以你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大可不必。”
“誰說我去接他回來了?”盛銘的渣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展現得淋漓盡致:“你以為那里面裝的是什么?”
就連盛樂為都愣住了。
以往蔣紹敘以為盛銘只能算一般,還算不上人渣。
可是現在看來,盛銘這狗玩意兒簡直屑到了極致!
“你說什么?!”盛樂為手中的傘猛然掉落,他沖上去狠狠揪住了盛銘的西裝衣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再三確認:“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這會兒的人已經離開了很大一部分了,他們的動靜還沒有引起剩余人的注意。
盛銘淡淡斜看了一眼蔣紹敘的墓地,擺正身子后戲笑問:“堂哥,救援隊搜尋了那么久都沒有找到蔣紹敘,我一天就能找到嗎?”
濃烈的震撼和驚懼在盛樂為的眼中久久沒有退散,他盯著面前的堂弟,那張臉看起來根本是一副無法復刻的絕美作品,可披在笑顏下的靈魂卻是那么殘忍又冷漠。
良久,他顫著聲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日找不到,艾賽森一日不得安寧。救援隊再滯留在那也是徒勞無功,為一個死人增加風險,不值得。”
“那你有沒有想過,都是他們心甘情愿的?他們想接英雄回家,他們認為蔣元帥應該榮歸故里。你到底有多恨他?才會讓所有人發自內心的感恩都變成假的,讓蔣紹敘的尸身流落在外永生永世得不到安息?!”
“其他士兵呢?就蔣紹敘的命是命,其他士兵死了也無所謂?所有人都在找蔣紹敘,有人接其他士兵回家嗎?”盛銘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掰開盛樂為的手。
在alpha絕對力量面前,beta顯得太弱小了。
“蔣紹敘一身罪孽,到底憑什么被接回來?決策錯誤,行動錯誤,憑一己之力導致沙特圖奇戰役大敗特敗,他背負了數萬條人命,承擔得起嗎?承擔不起,這種人應該下地獄。”
盛銘這番話說得太狠了,狠到蔣紹敘的心臟揪成一團不斷抽搐,擠出來的鮮血無聲無息地成了一灘冰冷的悔意。
這是蔣紹敘第一次如此強烈又深刻地后悔認識盛銘。
他以為關系不好可以修補,但忽略了人渣的本質是無法糾正的。
“盛銘,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盛樂為滿臉失望地看著盛銘。
“知道什么?還是說我應該為了蔣紹敘知道什么?”盛銘撫平衣領殘留的褶皺,面不改色道:“我不會讓那二十萬名士兵白白犧牲,至于蔣紹敘,那是他應受的懲罰。這是座空墓,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以后可以不用再來了。”
蔣紹敘覺得,這輩子盛銘修的一定是無情道。
否則怎么可以無動于衷成這樣。
何必兩副面孔,在他父母面前承諾必然調查出真相,背后卻接回了一個空空如也的靈盒。
這么看來,所謂風水寶地和長明珠實在讓盛銘下了血本,那堆勛章又真正浪費了盛銘不少寶貴時間。
怪不得需要親自前去沙特圖奇,不然這假也的確不好做。
“你變了。”盛樂為撿起地上的傘,他渾身已經濕透,相較于盛銘干凈清爽的置身事外,他這副模樣太過狼狽:“是我的錯,當年我不應該聽信你的鬼話,如果蔣紹敘不認識你,也許他就不會死,我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如果他聽得見你今天的這些話,一定非常后悔遇見你。”
話畢,盛樂為深深看了盛銘一眼,轉身只留下一個清肅的背影。
“我都聽到了,盛銘你說的太絕了,你對你哥也沒必要語氣那么重,為了一個蔣紹敘破壞你們堂兄弟多年的關系,值得嗎。”
不知什么時候到的汪凱忽然在旁邊出聲道。
“實話實說。”盛銘低頭瞥了瞥蔣紹敘:“看什么?還不趕緊過來,想跟他走?”
知道這話是盛銘對自己說的,蔣紹敘沉默著走到盛銘腳邊坐下,也沒注意到自己沾上泥水的毛發蹭到了盛銘的褲腿。
盛銘沒有挪開腳,抬起頭重新看向放置蔣紹敘石碑的空墓。
“你昨天找我買花原來是種在這里了。”汪凱嘖嘖搖頭:“有什么意義嗎?蔣紹敘又沒有真的葬在這里。”
“只是覺得太單調了。”盛銘淡淡道。
蔣紹敘抽空回直播間看了眼,里面死一樣的寂靜,一條彈幕都沒有出現,詭異無比。
觀眾人數只增不減,今天完全突破了在線人數新紀錄,直到現在也直追50000名。
大概是聽到了剛才盛銘和盛樂為的對話,給他們的震撼實在過于巨大。
全都看麻了,誰也沒心情發彈幕。
“那我先走了。我跟蔣紹敘的關系其實不算好,你知道當年我跟他有多不對付,今天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看望他很大程度也是顧及你跟他曾經的關系。”汪凱拍了拍盛銘的肩膀:“你也早點回去吧,從昨天你就忙到現在,回去好好休息,你可不能倒下啊。”
隨著汪凱的離開人數又稀稀拉拉地少了些,就連蔣紹敘的家人也跟盛銘一一道別。
最后只剩下盛銘一個人站在歸冢中。
時間拖久了之后,這回成了瓢潑大雨,視線都難以清晰。
蔣紹敘有些冷,他可沒有擋雨的東西,渾身濕答答的只能靠著盛銘的腿才能勉強取一些暖。
凍得實在是瑟瑟發抖,蔣紹敘也沒出一點聲兒。
盛銘在等什么?
這已經是蔣紹敘第三次抬頭看向那個黑發青年。
雨水掩蓋了盛銘身上果酒的清香,蔣紹敘鼻尖停留最多的是濕土的味道。
他不解,盛銘怎么還不走。
這兒還有什么好看的?
后悔在他身上花了錢又是挑地又是買長明珠?
蔣紹敘心里不屑一顧,對這個男人的好感早已降至冰點。
寒風中盛銘站了很久。
一人一狗,在透明的雨幕里站的筆直。
風吹得蔣紹敘腦瓜子嗡嗡響,可盛銘不動,他自然無處可去。
不知具體過了多久,盛銘的目光才緩緩從白菊挪到了蔣紹敘的石碑上。
撐著傘盛銘往前走了好幾步,蔣紹敘小步跟上,剛走兩步頓然覺得自己的腿都站酸了,估摸著盛銘也差不多,可從盛銘的臉色看不出絲毫異樣。
蔣紹敘盯著盛銘的一舉一動,想看看這混蛋東西到底要干什么。
結果看到盛銘從懷中拿出了一張方形的照片。
盛銘面無表情俯身,十指微動行如流水地將照片貼在石碑上,輕易把蔣紹敘單人照取而代之。
雨水沖刷得太過猛烈,蔣紹敘看了好一會兒才依稀從黑白顏色中看見了盛銘清冷的五官和一頭白色長紗。
霎那間,他如夢初醒。
那晚的記憶不由自主地浮現出。
這張照片是一個叫做夢魯的年輕人和盛銘一起拍的。
那個背影與他極其相似的alpha,代替他拍下婚喪照。
蔣紹敘撇過頭不再看。
這時直播間輕輕浮現一條彈幕,在空白的屏幕上緩慢滑過,格外顯得孤寂又刺眼。
【愛或死亡,會令所愛之人變成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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