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懷疑
后頭就是公孫福蘭的閨房了。
左面靠窗有個紅木雕花的梳妝鏡,臺面上的頭油,木梳都放著并未收好。
靠右的圓桌上另擺了個笸籮,里頭盛著好些繡花的針線,還有個穿紅戴綠的小丫鬟正坐在桌前。
手中是繡到一半的巾帕,聽到聲音直愣愣的望著進來的三人。
那人與上官瑩和朱紅來說倒也不是生人,正是當日里上官瑩被永榮公主責打后,公孫老夫人身邊的碧鳶帶來的粗使小丫鬟,小嬋。
她與兩個月前那樣子比起來長開了些許,望著上官瑩的眼神有些怔住的。
此時,含丹望著這一幕顯是惱羞成怒了,指著她斥責,“真真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姑娘提你上來不是來躲懶享受的……”
“這叫你歸置房間,你倒是跑這來當起小姐繡上花來了。還被新奶奶撞見了,回頭我非得稟了姑娘,將你回到那后院里去。”
聽著含丹的斥責,上官瑩心里也不是滋味,這所謂上不得臺面也多是永榮公主罵她的話。
但眼下這話她也不能計較,只得干干的看著。
那小嬋忙忙的朝著含丹跪下了,連聲討饒道:“含丹姐姐饒了小嬋吧,小嬋這不是躲懶。小嬋這是在做事,是……”
“是什么?還做事,怪道還是小姐吩咐你在這繡花來著的?先滾下去吧,回頭有你的事情。”含丹不耐煩的打斷了小嬋,將她打發了。
轉而才朝上官瑩道:“這會真是讓新奶奶見笑了,這新來的小丫鬟,原是從后院粗使婆子那里要來做些雜事的,誰承想就這樣了。還望奶奶恕我不周之罪。”
“不妨事的,這原就是我莽撞打攪了,說起來該怨的其實是我,好好走個道都能滑一跤。”上官瑩提了提身上沾了苔蘚的裙擺,尷尬的笑了笑。
含丹見狀似是才想起來,忙忙的領了二人往右側走,繞過又一架屏風后,便有個大香樟木的衣柜。
含丹開了柜門,大半個身體埋進那衣柜,自里頭尋了身衣裳,捧著遞到了上官瑩跟前。
覷著上官瑩的神色,含丹又抱了幾身出來,“新奶奶若是不喜歡這身衣裳,還有好些別的可以選擇,姑娘新近裁了這幾身。”
“這個是湘絲的面子,最是輕軟舒服了。當然,原也比不得新奶奶這內侍省的手工,但這料子也是極難得的,新奶奶是不是看看?”
聽著含丹的意思,再看著她手里捧著的那疊成色顯是未穿動的新衣。
上官瑩忙忙的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不必廢了這么身新衣裳,你隨便找個干凈的你家姑娘不常穿的衣裙就好。”
其實按照上官瑩自己的想法,這衣服也沒甚必要換,即使要換也應該回永榮公主那里去換。
只是坳不過公孫福蘭盛情難卻,被勉強拖到這里。
再面對這身新衣裳,上官瑩自覺的受之有愧,自然怎么都不肯。
朱紅也是順了主子意思,幫著勸說。
但那含丹是受了公孫福蘭的吩咐來的,斷然也是不肯依從。
三人在那推來推去的,到最后那含丹急的就要跪下來。
雖然被朱紅攔住了,但她還是道:“新奶奶這會若是不換了這衣裳,回頭含丹必定會被福蘭姑娘問責的,還望新奶奶體恤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聽著這番懇求,上官瑩不得不服了軟。
但卻不肯讓含丹幫著換衣服,將她和朱紅都趕出了那道屏風后頭。
含丹見完成了公孫福蘭的交代,便同朱紅好奇的詢問了句:“你家新奶奶之前換衣都是自己來的?”
“嗯,新奶奶舉凡沐浴更衣都是不要人服侍的。”
朱紅是在上官瑩嫁給公孫瑾之前,就被永榮公主撥過去伺候的,那時就有了這個規矩,上官瑩沐浴更換貼身衣物時不要任何人在旁幫襯,因著不好意思。
上官瑩只有在穿著中衣的時候,才愿意讓引玉等人伺候穿衣。
基本這種時候也是因為那些衣服實在太過繁復沉重,她一人搞不定的緣故。
對于上官瑩這些算不上毛病的小毛病,朱紅也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但那含丹倒是語出驚人,“你家少夫人身上該不是有什么不想示人的東西吧。”
朱紅驚了驚,卻壓著沒有表現出來,只微妙的笑,“看來,這只有問世子殿下了。”
聽著她搬出公孫瑾,含丹也沒再多說什么。
除卻曲溪院那些下人和永榮公主幾個,這偌大的將軍府里并沒有太多人知道公孫瑾和上官瑩現下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別說圓房,就連同塌而眠都未曾有過。
實際上,常人原也是不會想這么許多的,畢竟如公孫瑾上官瑩這種的不正常人本來就極少,這便是屬于奇葩的世界。
……
那是天元九年,初春。
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朝露的淡淡水汽,青年在這片濕潤的環境中驚醒過來。
在初始的慌亂過后,入目的陌生景物和腦中混沌不清的思緒讓他迷茫起來。
“公子,你醒了?!”刺目的光線隨著突然推門進入的侍女涌入室內,光線中無數的粉塵上下翻飛,室內的水汽因為房門打開的關系更顯豐沛。
若有所思的望著遞過來的青瓷茶碗,他輕聲道:“你是誰?”
“我是姑娘派來照顧公子的,公子有事只要喚含丹即可!”侍女福了福身。
“姑娘?”
“是啊!幸好碰上我家福蘭姑娘,要不公子你此刻就是死人了……”
“前天晚上公子渾身是血的倒在路上,是姑娘好心救你回來的。你將來可要好好記著我家姑娘的恩情!”
“渾身是血?”像是為了驗證小丫鬟的話,被遺忘的痛楚從四肢百骸涌現。他強抑住那即將脫口的痛呼,彎下身子。
兀自喋喋不休的含丹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哎,公子?!你怎么了??大夫,快叫大夫啊!”
洶涌而來的痛楚讓少年又一次失去了神智,聽著耳邊侍女的驚呼腦中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歌舞升平的大殿,閃著寒光的箭矢,面對的是殿間身份尊貴的男子,他手中擎著式樣詭異的兵器……
記憶到此割裂,無數的血色印染下,讓他在承受傷口的痛楚外更添一份說不出的心悸……
他是誰?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不記得了,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腦海中翻涌的片段是陰暗潮濕的地牢,還有那些空氣里飄蕩的血霧,這地獄般的過去是他真實經歷過的,還是些道聽途說的想象?
過去,發生過什么?為什么這種萬物幻滅的感覺如此熟悉,熟悉的像是曾經經歷過的輪回。
屋內,他失去意識陷入昏迷之中;屋外不知何時開始下雨,院落泥地上的積水在郎中侍女紛雜的腳步下帶起了陣陣的漣漪,周而復始的重繪一個個圓。
前院大廳內,還健在的公孫老爺子正吹胡子瞪眼睛的訓著公孫福蘭,“你倒是說說看,這馬家公子哪里不合你意了,要讓人家斷了腿?”
公孫福蘭是老來得女,自小就是捧在掌心養大的,比起前頭幾個兒子都要寵得多。平素慣是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但此次照實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早說了那匹驚馬瘋了,他自己要去騎,難道我還攔住不讓嗎?”聽著老父親的責難,她微微揚了下巴,滿臉倨傲。
不過公孫福蘭確有倨傲的本錢,彼時她雙十年華,長得嬌俏可人,出身將門大小也可說的閨秀佳人。
故此剛過了及笄,這帝都說媒拉纖的就來去了幾十撥,這公孫大小姐挑挑揀揀了這么兩年的,還是沒有一家公子少爺入了她的眼。
昨日里,這帝都富甲一方的馬家少爺約了她去往那城郊的馬家馬場。
為了逗得美人一笑,那馬家少爺不顧了家丁阻攔要去挑戰一匹瘋馬,結果就被那馬兒揚蹄摔了下來。
好巧不巧的就這么把腿摔折了,公孫福蘭覺得這事實在怪不得自己身上。
但俗話說知女莫若父,公孫老爺子深知這馬公子騎馬一事,沒有自己女兒說的這么簡單,這才拉著她訓誡。
眼看著公孫福蘭嫌棄這個,不滿那個,為人父母的總是擔心這一不小心就錯了姻緣,就有些著急上火。
公孫老夫人不是公孫福蘭的親娘,對她的婚姻之事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斷不好多插嘴,這府里也就公孫老爺子能說道兩句,但這收效著實不大。
聽了老爺子一頓罵,公孫福蘭自前院歸來,在回廊上撞見了匆匆過來的含丹。
“姑娘,那公子又吐血了。”
公孫福蘭怔了怔,提起裙擺往后院粗使婆子丫鬟居住的院落疾步走去,邊走邊道:“尋了郎中沒有?”
“尋了,郎中說那人身上除了外傷外還有內傷,照實要好好調養。”含丹答了。
公孫福蘭點了點頭,沒再多言,只專注腳下。
走到半道,看見前方廊下,九歲的公孫瑾和他的奶娘正在那廊下觀雨。
扭頭看到她,公孫瑾開心的喊著,“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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