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殺手沒有心
上官瑩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確實,以他們現在對外展現的形象,他是不能立刻出去。
望著她好一會,公孫瑾緩緩點了點頭,跟著別開了視線小聲的示意,“你的衣服……”
上官瑩下意識的低頭,這才發現自己頸間的衣領不知何時掀開了稍許,自衣襟間外面的肌膚上,有隱約的紅褐色疤痕。
腦內一空,她立時轉身往屏風后裹跑去。公孫瑾此時也往旁側走開幾步,為了消除現下里緊張的氛圍,來回的踱步。
等了許久,沒聽見來自屏風后的動靜,公孫瑾試圖出聲安慰,“你別擔心,其實沒什么。我什么都沒有看見,不,不用太緊張。”
話音方落,上官瑩已經自屏風后走了出來。她在里衣外另套了件深衣,看起來神色如常,但時不時揪衣襟的小動作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情緒。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好半晌,幾乎是異口同聲的開了口。
“我想說……”
“我想說……”
這樣的默契在現下里并不能讓人產生多少欣慰的情緒,相反的是逐漸增加的尷尬不安。
這種時候,公孫瑾世子表現出了與他身份相匹配的行事方法與氣度。
他往旁側讓開了一步,溫聲道:“你先說。”
上官瑩調開了視線,略略有些心虛,小聲囁嚅著,“呃……其實我想說,嗯,你,你為什么這么早回來。”
“我……我是說,我只是覺得,你為什么不多陪陪他們,嗯……那個……”
聽著上官瑩略有些混亂的邏輯語言表述,公孫瑾微微皺了眉,“你想說的是……婉兒?”
婉兒,多么親昵的稱呼。
上官瑩心下泛起難以言喻的酸澀,為了紓解心頭越來越積壓的沉郁,她往旁側走開幾步,想以此來平復自己這怪異的情緒。
少頃,聽到身后公孫瑾道:“時間已經不早了,總得讓她們休息。此舉,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于理不合你為何要娶我?”上官瑩扭過頭,連聲的追問:“如果擺脫這所謂的禮教束縛,身世名分,你會留在鄭婉兒身邊嗎?”
不想過多思慮她的問題,公孫瑾反是擔憂的向上官瑩發問,“你今天是怎么了?不舒服?還是,被我母親責備的太狠了?為什么你看起來怪怪的?”
在公孫瑾憂慮的眼神中,上官瑩恍惚悟出了自己的不對勁。
她這到底是怎么了?
對鄭婉兒的敵意和憤恨如此強烈。
以至于她竟是有些遺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可是勾陳的暗人啊,殺人不眨眼的九韶。
“上官瑩?”
沉靜在自我情緒中的她少見的沒有留意周遭的情景,直到公孫瑾突兀的呼喚,才讓她猛地回神過來。
對于勾陳中人來說,情緒的收放自如是訓練的一環,只有將真實的自我掩飾好了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但是在公孫瑾面前,她的這種能力竟是瞬間消失無蹤了。
因為從兩人相遇到現下,這是他頭一次如此溫和的喚她的名字。
上官瑩。
上官瑩。
“你臉色很不好,今晚還是不要亂跑了,早點休息吧。”
來自公孫瑾的關切令她心亂如麻起來,忽視了話語背后的深意。
現下里,她滿腦子是太子暮成輝就宿在隔壁客房的事實。
只要殺了夷掖國儲君,她到底任務應該也能提早結束。
原本盤算的東西,在聽到公孫瑾剛剛那一聲后,忽然就有些許遲疑了。
她突然有些害怕想象,完成任務之后,公孫瑾對她的厭惡。
但實際上,她們之間,從來都不是真正心靈相通的夫妻。
上官瑩咬了唇,為自己心下爭斗的理智與情感糾結。
……
勾陳暗人,是稱謂也是烙印。自進入這個地域那天起,就注定了不死不休如影隨形的命運。
如果想要提前結束現在手上的任務,除了拒絕受罰,就必須完成另外一項任務。
而刺殺暮成輝,對于眼下的上官瑩而言,是最好的替代任務。輾轉了半晚上,她還是做下了決定。
夜半,睡在地鋪上的公孫瑾呼吸漸沉。上官瑩知道,是封玄奕的藥起了作用。
值夜的畫禾也被這藥效影響昏了過去,上官瑩下了床,不用刻意的壓低腳步聲。開了門扉,一閃身就進了隔鄰的房間。
床邊值夜的侍從也一樣被藥放倒了,床幔內躺著的是夷掖國未來的儲君。
上官瑩幾步走到了床邊,撩開床幔,聽到了儲君沉重的呼吸聲。
夜色下,有銀光閃過。
“噗呲。”刀劍入肉的悶響。
上官瑩猝不及防,吃痛滾入床下。
四周突然燈火通明,光祿司侍從圍住了整個房間。
按著肩頭入骨的箭矢,上官瑩鼻尖沁出了緊張的汗意。
有埋伏。
這是個圈套,她中計了。
所以床上那人也必然不是暮成輝!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滾在床板下的上官瑩咬了牙,想要尋找出眼下這滿團亂麻中的線索。
“九韶姑娘,你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嗎?”
屋門外,有人聲傳來。那是暮成輝,夷掖國的儲君陛下。
聽到這里,上官瑩自知身份曝露,也沒有任何隱瞞躲藏的必要,自床下大聲答:“九韶不知,煩請殿下告知一二。”
“出賣你的是你自己的武功,早在開始永榮公主下令杖打你,結果所有杖打的棍子都莫名折斷……”
“那樣的事情多了,總是會有人注意的。九韶姑娘,你太大意了。”此時,暮成輝已經不顧周遭侍從的反對,從外面走進了屋子。
床上那個假冒他的人已經被割斷了喉嚨,血流了滿地。
他眼神冷厲,掃過上官瑩藏身的床底,“九韶姑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大大方方出來吧。”
上官瑩忖度了片刻,捂著肩膀處的傷口,自床底下現身。
剛露了頭,四下就有光祿司的刀劍刺了過來。
“住手。”喊停的是公孫瑾,搶在暮成輝開口前。
他負手跨進房內,身上換了襲鴉青方領長袍。
望著她,居高臨下,眸光深沉,看不出喜怒。
上官瑩中了箭,半個肩頭被鮮血沁染,臉色蒼白。
只那雙眼里并沒有多少害怕膽怯。
她突然明白了,他先前說那句話的意思。
——你臉色很不好,今晚還是不要亂跑了,早點休息吧。
唇邊泛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世子殿下原來竟是這般真情待我,九韶竟是誤會了呢。”
他在她身邊蹲下,握住她的下巴,眸色冷厲道:“我留你狗命不為別的,把解藥交出來。”
她唇角的笑容僵化掉一半,“什么解藥?”
“婉兒中的藥和我們的不一樣,她現在還沒有醒來,把解藥交出來。”他的手移至她頸間,倏然收緊。
公孫瑾也是會些功夫的,上官瑩立時感覺到呼吸困頓。
出于本能反應,她立時一手握住了他箍在自己頸間的手腕。
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公孫瑾放緩了手上的力道。
他憤怒異常,只是竟是有些分不清,心底咆哮的怒意到底是來自于哪個方面。
“說,解藥在哪里?說啊。”
迎著他暴怒的神色,心上泛起遲緩的痛楚,上官瑩搖了搖頭。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這句話提醒了上官瑩,也許,死在公孫瑾手下對她而言也是一種完美的終結。
她默默的放棄了抵抗和掙扎,乖順的閉了眼。
察覺到了上官瑩的異常,他立時就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失了依靠,上官瑩重重倒在地上,嘴里泛起了血腥異味。
吐出了口里的鮮血,她朝公孫瑾道:“為什么不殺我?你舍不得?”
“不殺你,是因為沒這么便宜。”公孫瑾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身往外走。
光祿司侍從一擁而上,將她捆綁起來。
公孫瑾經過暮成輝身側時,腳步放緩,極快速的說了句,“不要太難為。”
跟著,他就離開了。暮成輝扭頭望向上官瑩,嘴角掛著意義不明的笑,輕輕搖了搖頭。
……
鄭婉兒的房內,如今也是燈火通明,兩個御醫正就床上人事不知的女子商討救治方案。
公孫瑾在房門前停留了片刻,孟德走上前來小聲通報,“世子,殿下有要事相商。”
現在,還有什么可以稱之為要事的內容么?
公孫瑾沒有回頭也沒有動彈,只是站在原地,手握成拳。
他無數次的懷疑也無數次的自我寬慰。
不是上官瑩,不應該是她,不能是她。
勾陳的暗人,怎么會是她那樣的。
但是無數次的事實和情報都顯示。
他身邊的勾陳暗人就是上官瑩,九韶。
公孫大將軍的死,桃杏的命,甚至是公孫福蘭……
一樁樁一件件都與那看似嬌憨天真的女子脫不開干系。
這次暮成輝和鄭婉兒的來訪,本就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
只要她不為所動,那么他就可以繼續說服自己。
因為沒有直接的證據所以不能動她。
但最終,她還是辜負了他所有的期望。
勾陳暗人,無心無情。
她們是機器,是工具。
是殺手,更是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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