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被迷了心智
太醫院的首席醫官不免笑道:“世子爺,這棋局未定,怎能離開?”
公孫瑾怔了怔,解釋道:“既然那妖女現在已醒,我想盡快詢問解藥的事情。畢竟婉兒到現在還沒醒,若是再拖下去,唯恐夜長夢多。”
匆匆解釋完,公孫瑾也沒再搭理那醫官,徑直就往死牢那處去了。
見到公孫瑾世子,守門的光祿司侍從并未多加盤問即刻將門打開。
他順利進入死牢,迎頭的獄卒過來躬身行禮,“世子萬安。”
公孫瑾略抬了手示意,腳下未停的直到了上官瑩的獄門前。
朱紅此時正扶著上官瑩略略靠墻稍坐,死牢內的環境并不算好。
但現下的上官瑩并沒有尋求特別優待的可能。
待獄卒將門打開后,他彎腰進去了。
俯身在她身側蹲下,公孫瑾望著她蒼白憔悴的面容,微微皺了眉。
幽暗的死牢,地下鋪著干枯的稻草,只有頭頂一扇巴掌大的天窗透進幾許光華。
四周都燃著熊熊的火把,在這逼仄的空間里映出幢幢陰影張揚,更增添了詭異的氛圍。
死牢里很安靜,這里的囚犯基本都是判了斬立決的,對外界根本不關注。
公孫瑾這行不是初次進來,早前因為公孫福蘭的關系,對這地方構造并不陌生。
這次不用獄丞帶路,自己徑直就尋到了關押上官瑩的監室。
因為她身份特殊,在這死牢里還特別有四位光祿司的侍從輪班看守。看到公孫瑾,這些侍從主動的開了牢門。
腐朽霉敗的氣息下潛伏著隱約的血腥異味,公孫瑾彎腰踏進監室時,看到朱紅正扶了上官瑩半坐起來。
因為她手上腳上均纏著鐵制的鐐銬,哐啷作響聲勢驚人,他原本滿腹的憤怒和怨恨突然就消散了大半。
另一邊上官瑩也注意到有人進了監室,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
借著死牢的火光,她看到那少年郎穿了襲玄色的長袍,清俊的眉目間覆著抹不去的憂色。
衣角有銀線鉤織的祥瑞圖案,在火光下泛著隱隱的光華。她別開了視線,感覺他一撩袍擺在她身側蹲下。
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寸許,他能看到她蒼白憔悴的面容,藏于袖中的左手握緊,卻最終還是沒有壓抑脫口而出的關切,“為什么?”
這莫名的問題讓上官瑩怔了怔,跟著就突兀的笑出聲來。朱紅被嚇了一跳,正想說什么,卻被公孫瑾抬手攔住了,“這里沒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喏。”朱紅遲疑著垂首應了。
這次公孫瑾之所以決定和暮成輝聯手設下陷阱就是因為朱紅,她在公孫瑾回府之后,找了個時間將之前桃杏出事,和自己半夢半醒間經歷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在這件事上,朱紅是矛盾。一方面,她到底是大將軍府的人,領的也是大將軍府的月俸。這種事關人命的情況,她實在不想獨自背負。
但另一方面,對于和上官瑩的主仆情誼來說,她這舉動逃不開背叛的嫌疑。
不過不管如何,結局早在開始就已鑄就。上官瑩是混入大將軍府的細作暗人,她的任務本就是破壞和暗殺。朱紅再是心懷歉疚,也難以更改既定的軌跡。
等她離開死牢之后,上官瑩也漸漸止住了笑。肩頭的傷似乎有再次崩裂的痕跡,鼻端的血腥味變得濃烈。
上官瑩望著公孫瑾,啞了聲音道:“公孫瑾世子,你想問什么就照實問,雖然我并不一定會說,但總比這樣假惺惺的樣子好。”
公孫瑾看著她不以為意的神色,自嘲的輕笑了下。跟著再次抬頭時,已然穩住了心神,道:“九韶姑娘,我只是想知道為什么你要對婉兒下。藥?”
聽完公孫瑾的問題,上官瑩先頭并未吱聲。
之前那些做過手腳的木炭是封玄奕準備的,實際她并不知道中間有什么特殊經過,她也沒有要求封玄奕特意做什么。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對鄭婉兒不利。畢竟,她對公孫瑾那份情愫是不可能公之于眾的。
沉默之際耳邊只有老鼠爬咬的窸窣聲響,公孫瑾再嘆了口氣,心知這會實在是不可能問出什么,轉身欲走。
腳下稻草發出了咔吱聲響,差點蓋過了上官瑩低落的氣音。
公孫瑾停了腳步,終于聽清她的話。
“公孫瑾世子,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知道什么解藥。”
連日滴水未進,上官瑩此時每說一句話就感覺咽喉內似有烈火燒炙。
饒是如此,她也并未表現出半絲的軟弱。
因為勾陳的人不怕死,但說來這其實就是一個悖論。
她們本是為了爭取生存機會才會加入勾陳,也是為了爭取生存機會咬牙在那些歷練中堅持,更是為了爭取生存機會而奪去他人的性命。
這樣一路走來的他們,竟然是不怕死的。世間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了,可即使是笑話,這也是實話。
在那樣的地獄中走過,外間的刑罰對于勾陳中人來說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上官瑩不怕死。
特別是在這個時候,她并不覺得這地牢。
于她而言有什么不適的地方。
除了,面前的公孫瑾。
她本是沒有希翼的人,也就無所謂未來與否。
但由于公孫瑾的關系,她萌發了不該有的向往,從而變得方寸大亂。
忽視了那些早有跡可循的端倪,陷入到了這樣絕望的境地。
看著公孫瑾消失在暗色里的身影,尖利的刺痛似是從肩頭轉到了胸腔,連帶著抽疼。
捂著傷處再次崩裂的傷口,上官瑩想如果就這么死了,其實也算幸事一件吧。
……
天元十九年,元月十五。
正月里尚未過去,原本該是熱鬧的正元花宵節。
平日里養在深閨的小姐夫人大多會被家人默許,在這夜外出賞玩花燈。
短短一夜的斑斕燈火,引發了不少落魄書生和大家閨秀相知相許的橋段故事。
被某些文采斐然的墨客藝術再創作后被戲班班主拿來改編,最后通過伶人旦角的口口傳唱,成就了一段段膾炙人口的愛情傳奇。
有了這些傳奇,這花宵節也就相應成了豆蔻少女們想往的節日。
但整個大將軍府卻是愁云慘淡,沒幾個適齡少女想著這遭。
前些天上官瑩行刺太子未遂后被指認是奸細,接著光祿司來人將其帶走后,永榮公主跟著就病倒了。
不管如何上官瑩是公孫瑾明媒正配的妻子,亦是八抬大轎過門的,她這出了事,大將軍府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各房丫鬟小婢都跟著人心惶惶,害怕帝君或太子因此遷怒大將軍府。
幸而這紙連坐的罪責并未落到府里,稍安了心后公孫老夫人老夫人沒有含糊,立刻就著人將這府里上下連同家丁護院都換過一茬。
把幾個昔日里永榮公主安插的得力人給辭的辭,降的降。
如此連番落井下石,擺明了就是趁你病要你命,永榮公主連氣帶病的差點就沒撐過十五。
李氏那時還想著要分家出府去和公孫俊山團聚,但剛提就被公孫老夫人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連著兩個刺頭都吃了癟,眾人在這所謂花宵節,也就更加沒心情過了。
曲溪院一隅,剛剛下過雨的枝椏上積滿了水珠,風過之際,枝葉隨之晃動,水珠連串掉落,蕩起陣陣漣漪。引玉在廊下暫停,看著那滿樹水珠掉落。
畫禾與端午剛好經過,看著她的神色,畫禾輕嘆了口氣,“真是可憐。”
上官瑩被光祿司人押走后,朱紅引玉兩個親近的丫鬟也都被人帶走了。
不過只是問了一夜的話,第二日就確認無虞放歸了曲溪院。
本來這事之前府里上下就不太和朱紅、引玉說話了,這遭之后,這兩人連在曲溪院也被排擠了。
畫禾一貫看不得這些,只是雖然心有余實在力不足,也就只得感慨幾句。
端午不像畫禾,自從上官瑩的身份被揭露后,連帶著對朱紅、引玉遷怒,根本不覺得這兩有什么可悲可嘆的。
此時聽著畫禾的感慨禁不住皺了眉,“什么可憐,要怪就怪她們倆跟錯了人,那九什么的妖女……”
“大將軍的事情,福蘭小姐的事情,你說可憐,更可憐的是她們,還有世子。要我說世子就是中了她的什么妖術,才會被迷惑心智引狼入室的。”
端午這席話被公孫瑾一字不漏的聽見了,他靜默著站了片刻,沒有驚動那邊兩人,轉身就走了。
誠如端午所言,他確實引狼入室了。但是并不是所謂被迷惑了心智,也許,那是他自甘墮落的結果。
角落,寶扇目睹了全程,在公孫瑾離開后走了出來。
寶扇不比畫禾,打小就跟著公孫瑾,那時候公孫瑾還與永榮公主同住。
此時,見畫禾端午還在那聊著,寶扇忍不住輕咳了聲。
聞聲畫禾連頭不敢回,當即縮了脖子就往前走去。
端午身份不比畫禾,一是內侍省出身,自然是不會見寶扇頭大的,轉了頭去看她,還能笑嘻嘻的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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