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三司會審
孟德知道他動了氣,垂首認錯,“下臣犯上,該死。”
“該不該死不是由你來定的。”甩了袖,公孫瑾自往書房走去。
孟德在原地跪下,沒再跟上去。
……
豐年來到前院大堂的時候,袁寺卿已經喝下了第三杯茶水。
看著豐年過來忙忙的起身,禮貌問候,“敢問世子何時能接見下臣?”
“袁寺卿真是對不住,我家世子突然身體不適,今日實在是見不了客了,還望袁寺卿海涵。”
“這……”袁首來掩不住滿臉的愕然,他倒是萬萬沒想到看起來睿智明理的世子殿下,會以這么蹩腳的借口來避見,實在是讓他出乎意料。
雖是滿腹牢騷但袁首來也只得作罷,將帶來的一卷公文讓豐年代交后就此離開。
豐年送走袁寺卿回來的時候,在書房前的廊下看到了跪著的孟德,也是吃了一驚,上前幾步俯身去問,“你怎的跪在這里?”
“以下犯上,該罰。”孟德武將出身,平素話并不多。
豐年見問不出什么也沒再多話,捧著公文就進了書房。
將公文提交給公孫瑾之后,豐年本想為孟德求情幾句。
后覷著他臉色晦暗擔心引火燒身遂沒敢多言,自退下了。
公孫瑾將那卷公文鋪在書案上,借著燭火通讀了一遍。
與他猜的一樣,這是大理寺提請審訊上官瑩的文案,此次袁寺卿過來也是為了要公孫瑾首肯。
這次的人犯雖是勾陳暗人涉及到細作之事,動搖國本,但暮成輝還是將主導權利下放到了公孫瑾身上。
舉凡提審犯人或是用刑之類都要經過公孫瑾首肯,之前他已經以人犯傷重昏迷的借口,拒絕了三次大理寺提出的會審之事。
現下上官瑩的情況已經好了不少,大理寺那邊的人已然坐不住了。會審會有什么結局,公孫瑾心知肚明。
即使本朝大理寺并不算的濫用刑罰,但以上官瑩的罪責,并勾陳的出身,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誠然勾陳之人必不會懼怕用刑,但也許就如之前端午所言,他確實是鬼迷了心竅,在鄭婉兒生死存亡之際,還會擔心死牢里上官瑩的安危。
但歸根結底,上官瑩到底是犯下了重罪,他的內心也在煎熬。
父親的死總歸是與她脫不了干系的,同樣鄭婉兒中的毒,關鍵也在她身上。
從前他從來不知道何為患得患失,他是世子總歸是以大局為重,但現下他卻是整日里的矛盾。
……
天元十九年,元月十七。
大理寺請刑部并督查院三堂會審,勾陳暗人九韶。
不過說是勾陳暗人,實際如果人犯不認他們也并沒有辦法對鑒廷國發難。
首先勾陳之人行事都極為小心很少留下直接證據,同樣,鑒廷國也拒不承認勾陳暗人組織的存在。
這種情況下,其實這種會審并沒有多少實際的意義。
因為夷掖國不止抓住過一個勾陳暗人,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不懼刑罰的死士。
不管是大理寺的死牢,還是刑部的詔獄,都沒太多辦法讓他們開口。
上官瑩肩頭的傷已經結了痂,穿著囚服套著手鏈腳鏈被帶上了會堂。
此時的她雖是滿身狼狽的傷痛,但神情眼神無一不顯冷漠。
公孫瑾坐在主審的位置,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卻感受不到一點熟悉的痕跡。
……
大理寺主辦的三司會審,由督查院及刑部共同派人參與。
因為勾陳暗人一事攸關夷掖國國本,三部主審官員自然格外在意。
按理來說因為勾陳暗人是自大將軍府內逮到的,公孫瑾世子作為當事人應該規避本案,但是偏偏太子殿下就放心的讓他當上了主審之位。
對于這點,大理寺寺卿袁首來暗底里腹誹不已。
以他的認知,勾陳暗人就是受刑也不一定會說出什么來。
但畢竟她犯下累累罪行,即使問不出什么東西來,上些刑罰總也是對亡者在天之靈的一種慰藉。
就因為公孫瑾數次的駁回,讓那人犯到養將到今日,肩頭的傷都見好了。
此時,上官瑩戴著手銬腳鐐被押上了堂前。正中間是世子公孫瑾,袁寺卿在左手位置,右手順序坐著督查院的左都御史,刑部列席的是刑部司主事本屆的新科狀元郎司徒澈。
被帶到堂前的上官瑩雖是一身囚服被押著跪在堂前,但眼神冷然,神態平和,沒有半點驚懼或者愧疚之情流露。
此時,年輕的刑部司主事司徒澈拍下驚堂木,指著上官瑩喝道:“堂下犯人何人?還不速速報上你的名姓。”
上官瑩跪于堂下卻是狀若罔聞,垂了頭眼神不知落在何處。
稍等了片刻,司徒主事又敲了驚堂木,“堂下犯人!!本官問話,還不速速回答。”
這一次,上官瑩終于是有了反應,緩緩的抬眸望向那年輕的刑部司主事。
不過也僅止于望著,并沒有如他所愿的有別的言語表示。
“大膽犯人,還不速速交代,如若不然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很顯然,司徒主事也并不想對堂下之人用刑。
他倒不是有什么憐香惜玉的情懷,不過是覺得上官瑩這種勾陳暗人出身,即使用刑也不會有什么結果,基本是白費了力氣。
倒還不如從別的地方想想辦法,但是,他有心放過,堂下之人卻并不領情。
待那司徒主事說過威脅之言后接道:“早聽聞夷掖國詔獄四法,九韶倒想一試。”
聞言,那年輕的刑部司主事直接就傻了眼。詔獄四法說穿了左不過還是劓、刵、諑、黥四種刑罰,不過是行刑手法與別不同罷了。
當然對于勾陳中人而言并不算什么,而且但凡動用其中任一種案犯大體非死即傷,眼下境況自然不需要如此。
于是,年輕的司徒主事漸漸沒了辦法,原本坐在后頭列席的督查院左都御史出聲了,“若是如此,本官自該遂你心愿。來人。”
旁側即刻應聲過來兩個獄卒,手里拿著相應的刑具,在大理寺這堂下陰暗的火光下倒是有些懾人的氣勢。
看著那兩個獄卒朝跪在那里的上官瑩走去,主位上的公孫瑾神色為之一凜。
其中一個獄卒手里拿著杖責的刑杖,這刑杖卻和平日的不同,頂頭上有特意往里彎折的設計,基本上這一通責打下去,皮開肉綻是輕的,更有可能直接致殘。
左都御史看著上官瑩形容嬌怯,心下也略擔憂,再次提醒,“堂下犯人,你可是想好了,這通板子下去的結果。”
上官瑩不語,反露出了挑釁的神色。左都御史的年紀足可以做上官瑩的祖父,當下抓過驚堂木拍下,“用刑。”
“慢著!”這聲若洪鐘的阻止之語先于公孫瑾一步,從大理寺寺卿那里發出。
左都御史聞聲滿臉不耐的看了過去,“袁寺卿還有何高見?”
“如御史大人所言,這通杖責下去,以犯人現在的身體,也就得不到什么別的信息。以我看……”
袁寺卿的視線落到了公孫瑾身上,起身作揖道:“不如奏請世子大人裁定。”
看著袁寺卿伏地的樣子,公孫瑾藏于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袁寺卿代表著帝君的旨意,很明顯上官瑩那邊肯定是問不出什么東西來的,看這情形帝君要的就是他的態度。
當初他放棄了鄭婉兒,現在的上官瑩恐怕一樣,留不得!
她是殺人兇手,她出身在地獄,她本就是地獄來使。
那么,此次將她送返地獄也并不礙什么。
但是,心下那強烈的不適卻不如此認為——
他強自移開了視線,一甩手,“用刑。”
跪在堂前的上官瑩聽到這聲,心頭原本重如千鈞的負重卻疏忽消失了。
微微曲了身,她朝著公孫瑾主座的方向幾不可見的拜了拜。
對不起。
如若有來世,我必定不會再騙你。
……
十杖,上官瑩悶不吭聲的挨了下來。
那襲囚服上的血色痕跡從無到有,逐漸擴大。
最后洇濕了衣物,流淌下來在她身下匯成了一汪血泊。
公孫瑾全程都沒有離開,卻也沒有正眼看過。
不止他,連年輕的刑部司主事也有些看不下去。
確實勾陳暗人是十惡不赦沾滿無辜者鮮血的劊子手。
但同樣這個暗人本身,又是上官瑩這種外在表象柔弱的女子。
極致的對比,最終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景象,就是她滿身血色的凄楚模樣。
“……查看堂下人犯,是否還生還。”杖刑完畢,公孫瑾的聲音略有些低啞。
他握拳的手心內已被指間的指甲掐破,行刑的獄卒退下,早就候著的醫官上來。
按過脈象探過鼻息后,那醫官朝公孫瑾點了點頭,“稟世子,人犯還有幾分生氣。”
公孫瑾將他緊緊望著,卻聽那老爺子接下來的話是,“不過已是氣若游絲,脈象清淺,不是今日就是明天,也挨不了再久了。”
其實在場所有人皆是聰明的,哪里不清楚。
這所謂三司會審,在勾陳暗人這里不過是走個形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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