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破落
素日里大將軍府門前的燈籠都是定時更換的,從來不會有這樣破落的時刻。
但現下里,這代表家業的紅燈籠在風曬雨淋里,早失去了原本鮮艷的顏色。
公孫瑾勾結番邦背叛夷掖國的罪名已經確立,等待他的必然只有處斬的結局。
不同于一般的死刑犯,有足夠多的時間等候,公孫瑾的行刑時間是在五月二十一。
從位于朔漠境內的勾陳組織趕到夷掖國帝都,上官瑩只用了三天的時間。距離公孫瑾的刑期還有五天時間,但是此時她卻并不焦慮。
看的夠久了,才轉身往市集西口行去,這里是帝都繁華之地。
熙熙攘攘的帝都集市上人頭攢動,擺攤吆喝的此起彼伏。
上官瑩滿面閑適的一路逛過去,在賣異域小器物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那攤主不若夷掖國人的長相,五官有些異域風情。上官瑩半蹲了下去,將那攤前一個造型古樸的擺物調了個。
原本看似殷勤的攤主因此眼神一凜,摸索著將手邊另一塊紅色的石雕往旁側移動了寸許。
此時上官瑩刻意的露出了自己手腕內側勾陳的標識,那攤主見后重新展開了方才熱情的待客笑容。
與上官瑩指了另一邊的擺飾道:“姑娘看看那款,可是好東西啊!
聽出他話里有話,上官瑩沒有遲疑,將攤主指示的雕塑擺品取到手中,隨后自然就摸到了其中的特殊之處。
心下了然,她留下了一枚銅錢帶走了擺品。隨后,從那擺品里得到了行使人物的勾陳暗人信息。
……
當夜,封玄奕意外見到了上官瑩。他并沒有收到密報,還慣于認定她是叛徒,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想要出手,但上官瑩武功比他好太多,兩人根本就不是對手。
再加上封玄奕是夢中被驚醒的,讓上官瑩扭著手掌一反轉,反中了自己袖中隱藏的毒藥。
他立時就涕淚橫流口吐鮮血,上官瑩放開手,他從床上栽倒地上。看著他渾身上下摸索解藥,她并未動容,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想不到這么久沒見,你的功夫還是沒有任何長進。”
在上官瑩的嘲諷聲里,封玄奕總算摸到了解藥,干咽了藥丸后攤在地上大喘氣。
許久,才有力氣說話,“我本來就不是練你們那手的,用武功殺人,后期收拾太麻煩了!
“百歲生死了!鄙瞎佻摰脑捊K于讓他有了些許錯愕的神色,接著聽到上官瑩續道:“是我殺的!
聞言,他臉上反露出了笑意,因為剛剛中了毒,這笑容顯得有些猙獰,“所以,這就是你回來的條件嗎?”
他已經猜到了,上官瑩活著回到勾陳,代價就是百歲生的死。但實際,上官瑩和百歲生卻并不是朋友。
與上官瑩一樣,他也并不了解百歲生要幫她逃離的緣由。不過,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為勾陳暗人,他們本來就只需要生存下去。那么為了這份生存,無所不用其極,本身也就是勾陳不成文的規定。
雖然,他心里對于百歲生的死更觸動。
兩人一時都靜默下來,沒有掌燈的室內,只有借著窗外月光的微茫,辯物識人。
月華淼淼,似是有輕紗籠在眼前,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人的神智。
上官瑩幽幽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我殺他是對是錯。但是我知道,你必須停手!
公孫瑾是這世上唯一會那樣溫柔喚她上官瑩的人,雖然并不明白他緣何要讓自己離開,但是他不能死是她心底的決絕信念。
她本就來自地獄,再回到地獄也并沒有什么可怕的。
封玄奕略帶詫異的抬眸看著她,上官瑩半張臉融在那裊娜的月光里,眼神卻格外清亮。
“公孫瑾世子不能死,夷掖國帝君必須醒來!
靠抵著床榻,封玄奕微微閉了眼,“如果我不肯呢?”
說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輕笑起來,“對了,我不肯你自然可以殺了我。你是勾陳數一數二的殺手,我們,我和百歲生聯手都不一定能傷你幾分!
“……”上官瑩沒有接話,因為封玄奕說的是事實的全部。
自腰帶的暗袋里,她取出了一封書信,是勾陳宗主親筆的內容。
雖然沒有寫明是為了配合上官瑩救公孫瑾,但確實是讓他停止干預夷掖國帝君的救治。
封玄奕點燃了桌案的照明燭燈,將上面內容看完后就這燭火將那紙信箋燒掉了;鹕嗵蝮逻@薄薄的紙張,瞬間就成了團火球,化成了灰燼。
燈火下,這屋內只存了他自己,上官瑩已經離開了。
……
趁著夜色靜謐,上官瑩翻入了大將軍府。立在高高的屋檐上,看到這地方除了門口站崗的兩個士兵外并無任何燈火色。
她足下輕點,在芙蕖池畔落下。眼前那一汪芙蕖也已經回春,大團大團的荷葉下池水泛著泠泠月華。
波光在眼底瀲滟,她在山石旁坐了下來,耳邊似是浮起昔日的場景。
那時她剛嫁給他,雖然有名無實。其實那是屬于任務外的部分,因為他總不理她,她跟著公孫瑾去到了那芙蕖池旁。
但眼前這芙蕖池于她而言并不是個福地,畢竟初始過府,她就被公孫冕等人嚇落這渠池水中。
“公孫哥哥!蹦菚r候,她總是喊他公孫哥哥,他只偶爾皺眉,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在她不慎在池畔再因青苔打滑時,他主動伸手拉了她。
結果她安然無恙,他卻滑入池中,她記得那飛濺的池水,打的四下里花葉亂顫。
那時這府邸里各處燈火通明,四下仆從奔走救治。那時候,公孫福蘭也在。那溫婉的女子梳著未出閣的少女發式,扶著她輕聲安慰。
上官瑩不知道,這地方會有這么多的回憶。起了身,她往曲溪院走去。
半人高的灌木叢內她曾不慎摔下去過,那時候她并未被人留意身份。
出去的無聲無息,值夜的那兩個侍女誰都沒發現。
而此時,因為抄檢的關系曲溪院里早就天翻地覆,因為是公孫瑾的院落,這地方自然被抄檢的格外仔細,連地里的土都被掘出來一一翻過。
書房和原本的臥室內也是亂七八糟,書柜翻倒,雜物扔了滿地。
上官瑩突然有些感覺,這次舊地重游大概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因為她看到的只有滿地的雜亂,與面目全非的蒼涼。心情抑郁下,她看著門前那大團的篝火眼神冷然起來。
第二天,負責交接的兵士看到了兩具尸首,都是一劍封喉,滿地的鮮血已經凝固。消息傳到定王府的時候,暮成朗并無覺出有什么問題。
此時,面臨公孫瑾行刑之期還有四天。暮成輝喪失了所有的行動力。
含象殿內,帝君依然未醒,朝內言官彈劾太子的行動也在暗中準備,所有情況都在往他謀劃的方向穩定發展,他本沒有什么好擔心。
……
五月時節,春夏交替之際,細碎的陽光被沿途疏落的樹枝篩選,落下滿地晃動的光斑,散落在路邊不知名的野花叢中,密密擠擠的閃爍出滿眼的荼蘼璀璨。
這本是個適應外出踏青的好時節,但在這個多事之秋,燦爛的陽光似是一種莫名的諷刺。
定王府內,守衛比平日要嚴密不少,除卻王府本身的守衛力量,光祿司侍從也定期巡防。
鄭婉兒也處在這重重守衛下。自證實了公孫瑾的罪名之后,她就被帶回了定王府。
“這么好的天色公主為何不出去透透氣?”暮成朗負手進了房間,看著坐在床邊猶似一尊木人的鄭婉兒。
她狀若罔聞,自從發現自己生死與否都不能幫到公孫瑾,雖再沒有絕食的行徑,但每天只待在房間里,益發的沉郁。
雖然鄭婉兒不言不語,但暮成朗卻并不打算就這么離開,他總覺得,她對他應該還有別的作用。
于是,他反是心平氣和的在桌旁坐了下來,客套道:“公主住下這么多天了,本王都沒好好照應過,不知公主是否有何不滿意之處?”
鄭婉兒垂下了眼瞼,“不知道,殿下是否可以答應民女的不情之請?”
一頂軟轎出了定王府,轎簾后露出了鄭婉兒的臉龐。
此時碧藍的天穹間有飛鳥掠過,襯著身后流瀉變化的云彩,帶著勃勃的生機,落入她眼中。
這頂軟轎的目的地,是刑部的詔獄。
她要去探訪公孫瑾,而暮成朗允諾了這個請求。
對于現下大局在握的暮成朗而言,他并不認為這簡單的探視能改變什么。
沒有料到,鄭婉兒這次出來卻并不是探訪公孫瑾這么簡單。
她要逃離暮成朗的禁錮。只有先讓自己失蹤,也許才有時間和方法可以救公孫瑾。
雖是胸有成竹,不過暮成朗也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沒防備,隨軟轎出去的除了王府的侍從還有兩名光祿司的人。
鄭婉兒武將之女,本就不是普通柔弱的官家千金。能從朔漠帝君身邊逃離自然也能騙過王府侍從,決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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