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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重返大清(33)三合一


重返大清(33)

        有句話叫做樹倒獼猴散,    又有句話叫做墻倒眾人推。

        隆科多此時的境遇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昔日交好的人通通不見了蹤影。那些依靠他的巴結(jié)他的馬上另找了靠山,說起隆科多,    一致的露出苦臉,    恨不得個個都成了受壓迫受剝削又不敢吭聲的受害者。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人得先為自己想著不是。

        這不能怪人家,隆科多靠在牢房的墻上,特別理解的如是想。

        可是再怎么大度,心里也是恨的。想著可別叫爺?shù)跪v過這口氣來,否則咱們慢慢算這筆帳。那時,再跪下求饒喊祖宗,那也不頂用了。

        想了一場,    恨了一場,    又開始擔心起來了。

        擔心什么?

        擔心兒子玉柱,擔心玉柱他娘四兒。

        這母子倆沒有自己可怎么整。四兒那就別說了,    即便出來了,也少不得受一些皮肉之苦。可這皮肉之苦到底只是暫時的,    真正愁的還是以后怎么辦?要是自己能出去,這什么都好說,    就是貶為庶民,    以自己的本事,    護著這娘倆也還是做得到的。可就怕……真要有個萬一,    這娘倆怎么辦?四兒她……恨她的人多了去了。別說外面了,    就佟家自己人就不能饒了她。玉柱這孩子……好歹是佟家人,    族里不可能不管。他此刻又有些慶幸,    這孩子跟自己和四兒都不像,長這么大,從來與人為善,沒跟任何人紅過臉結(jié)過仇。但愿這些騙過他的人看在他一片赤誠的份上,能護上他一分……想著,眼圈就一紅鼻子一酸,沒想到他佟三爺也有今天。

        “三爺!”正想著呢,牢房的門被拍響了,是牢里開始派飯了。

        牢里的境況并不算差,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褥整齊,床底下有恭桶,當天就有人來清理。身上的一副鞋襪進來之前就得換成牢里準備的衣物。這衣物沒別的,上身往身上一套就行,下身穿起來不需要很長的腰帶,褲子上帶著的都不長,說是為了防止犯人上吊的。總之,就是不該死的想死也死不成的那種。

        以前,這牢里的人是不被當人看的,怎么著欺負著都成。如今這些牢頭都不敢了,就怕哪個受不老一頭給撞死了。死了他們是要跟著受牽連的。

        牢頭們之前也抱怨,以前還能從這里面弄點油水,但現(xiàn)在皇上一道令下來,沒人敢頂風作案。不過也有好處,因為皇上緊跟著又下令了,像是他們這樣的衙門里最底層的當差的,以前都用下九流來形容他們的人,皇上說承認他們的身份了。他們現(xiàn)在跟那些官老爺一眼,按月從國家領(lǐng)俸祿了。但同樣的,領(lǐng)了俸祿就得守規(guī)矩。這個他們可以理解的!給的錢多了,有保障了,關(guān)鍵是走出去收人尊敬了。

        因此為了保住飯碗,當差的時候一個比一個盡心。

        “三爺!”牢頭對隆科多表現(xiàn)的很尊敬,“該吃飯了。”

        隆科多起身,還真得謝謝皇上這道當時被很多人不理解的圣旨。否則真沒有現(xiàn)在這待遇的。

        牢頭將一菜一飯一湯遞進去,“您慢用,回頭我來收碗。”

        隆科多接過來還算干凈的飯菜,就失笑:“知道你們這里關(guān)的都是不是無名無姓之輩,不過比放心,爺不會尋死的。不用這么小心!”

        牢頭賠笑不敢言語,慢慢的退下去。

        有句話這位佟三爺還真是說對了,這里不關(guān)無名之輩。像是現(xiàn)在的馬齊大人,顯赫吧。那也是曾經(jīng)在這里關(guān)過的。可是后來怎么樣?出去了該高官還高官,該厚祿還厚祿。你說當時要是對人家這個那個的各種刁難,等人家出去了,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能知道。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在這里當差的都機警著呢。那有出去苗頭的都不敢得罪,伺候他們跟伺候大爺似的,半點都不敢含糊。沒有出去苗頭的,那也得分人分時候,有那眼看出不了頭了砍頭抄家就在眼前,就只等著判決的,這些人你使勁的撈,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店了。當然了,這是以前,先在是真不敢!就是那出不去的,人家以前那也是高官顯貴,人家講究個士可殺不可辱,一個不稱心尋死了咋整?砸飯碗呢。

        這位佟三爺關(guān)在這里,出去出不去的,說不好。有說肯定出不去了,大年初一關(guān)進來了,肯定是上面動了真怒了!有的說那倒也未必,畢竟佟家跟皇家的關(guān)系那是近的很。皇上的祖母就是佟家的閨女,皇上的養(yǎng)母也是佟家的閨女。這么鐵的關(guān)系了,怎么會要了人家的命?既然要不了命,那出去了哪怕是貶為庶民,那也是佟家的子孫,捏死他們這些小嘍啰也跟玩似得。各執(zhí)一詞,各有各的道理。

        反正不管最后怎么著吧,牢頭還是把自己的本分做好,至于以后,占不了便宜也別弄沒了差事是真的。

        同僚小心的偷抿了一口酒,見牢頭出來就問,“還真當爺一樣伺候呢。”

        敢不嗎?

        見同僚小心的將酒壺塞過來,他趕緊擺擺手,“我真不好這個。”上面早說了,當差莫喝酒,喝酒莫當差。人家說什么自己做什么,不求功勞至少不出錯吧。

        同僚也不見怪,知道這是個老實人。將酒壺收了,就馬上湊過去低聲道:“我跟你說,咱哥倆趁機說不得還能撈一把。”

        牢頭趕緊擺手,“兄弟,我家里還有爹娘兄弟兒女要養(yǎng)呢。真不敢出差錯。”這份差事能叫一家十幾口子不至于餓死。哪里敢大意?

        同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他,“你要這么著,頂天了都是窮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這道理總該明白吧。”越說他的聲音越低,“你整天別只盯著這一畝三分地,外面的事情你也多聽聽。如今外面可熱鬧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如今伺候的那位佟三爺……”說著就嘿嘿笑起來,“那真是眾叛親離了!”

        牢頭吃了一驚,這事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的了這是?”沒這么辦事的!

        “親兒子告他縱容妾室虐待妻子,致使妻子被迫害致死。”

        “兄弟告他忤逆,父母皆因他過度縱容妾室管教不聽而被氣死……”

        “庶母告他不盡贍養(yǎng)之責,縱容妾室欺壓她們……”

        “弟媳婦告他縱容妾室不尊家規(guī)禮法,以妾壓嫡……”

        林雨桐將折子一個個的看一遍將大致的內(nèi)容說給閉目養(yǎng)神的四爺聽,“還真是墻倒眾人推……”他扒拉著手里的一大摞折子,都是佟家人送上來的。她看的皺眉,“不過也都不算是瞎說的,隆科多對這個李四兒,真是好的沒話說……”就像隆科多的兄弟媳婦等人在狀子寫的,在隆科多父親的葬禮上,‘祭葬如例’,迎送皇帝派去處理喪事的內(nèi)務(wù)府官員的,卻不是隆科多的夫人,而是她的小妾四兒。都不是笨蛋,還能不明白隆科多此舉的意思?很顯然,他就是刻意的!為了什么?就是為了表明、彰顯四兒的名分,四兒那時就儼然以命婦自居,履行了\"子婦\"的義務(wù)。

        這么想著,她又皺眉從里面拿出領(lǐng)一份折子出來,“這份有點意思了……”說著,就直接遞給四爺。

        四爺接過去瞄了兩眼,原來是跟之前的江南的貪污案扯在了一起。

        吳存禮的案子還在查辦之中,不過從李煦主動揭出來的東西再結(jié)合查證出來的證據(jù),基本可以證實,吳存禮為了自己的仕途,從康熙年間到雍正元年就不斷的向朝中的顯貴要員等行賄,累計共饋送二百二十六人,高達四十四萬三千余兩。其中包括了鄂倫岱、阿靈阿、蘇努父子等人。此外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魏珠以及九爺身邊的太監(jiān)何玉柱等人也在其中,可以說從各部的尚書,奏事官員,到三爺、八爺、九爺、十爺、十二爺、十六等先帝各皇子府上的太監(jiān)家人,吳存禮全都打點了個遍。而隆科多接受吳存禮饋銀一萬二千兩,為其辦事。這人在折子上說的非常詳細,說這都是四兒的主意。四兒是怎么接下來,怎么說的隆科多,隆科多是怎么反應(yīng)的等等,就跟在人家兩人的窗戶底下聽一樣。要真照這個人的說法,隆科多算得上是\"聽其指揮,不違顏色\"了。

        四爺翻出這折子最后的署名,“……夸岱!原來是他……”

        這人得對隆科多又多不滿,才叫人這么日夜的盯著。

        不過從這里看的出,隆科多暗中李四兒不是沒道理。論起大膽,奸詐,比之隆科多優(yōu)勝幾分。

        林雨桐手里拿著的則是李四兒跟八福晉來往的一些奏報。另外還有跟九爺身邊的太監(jiān)的一些來往……這要是四爺容不下八爺九爺,光是這兩份奏報,就夠要了隆科多的性命了。跟四爺?shù)恼䲠趁紒硌廴ィ降紫敫墒裁矗?

        “怎么處置?”她將折子放下問四爺。要說起來,隆科多這樣的,怎么處置都不為過。李四兒很該千刀萬剮的。可是要真隨心而行,置國家律法于何地?

        四爺看了林雨桐一眼,哪里看不出來她的不甘,他笑著指著那些折子,“這事說簡單也簡單。你算算這折子上的隆科多攏共貪了多少銀子。照著這個數(shù)目叫佟家拿銀子就是!”

        這么大的數(shù)目佟家哪里拿的出來?!銀子在誰手里?隆科多只怕知道的都不是全部,反倒是李四兒,八|九成都在李四兒手里攥著呢。佟家拿不出銀子,找隆科多不現(xiàn)實,能找的只有還在牢里的李四兒。對于佟家來說,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想要私自進出監(jiān)獄見個犯人,根本就不叫事。

        至于佟家人會怎么對待李四兒,這確實是值得期待。

        所以說這人壞呢。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動手的。”四爺這么說林雨桐。

        可還是自己動手更爽氣!

        夸岱接到衙門的通知之后,幾乎都瘋了。人家說的很好聽,佟家門第不容玷污,就不上門了。

        什么意思?

        不就是說,咱們就不上門抄家了,你們自己把銀子補齊了,算是有這一碼事就拉倒。

        這是好事嗎?

        全族的老少爺們聚在一起,都說這是好事。佟家人干了這誅九族的罪過,沒有牽連全族,只要將那些非法所得全部上繳,這還不算寬大什么才算是寬大。人沒折進去,這就是好事。

        心里剛一喜,終于不害怕腦袋搬家了,問題就來了。

        什么問題?

        錢的問題!

        沒錯,人要是活不了了,那要錢干什么?

        可現(xiàn)在人活著,錢不能沒了吧。貪污的是隆科多,憑什么自家得跟著還銀子,沒這道理啊!再說了,就這數(shù)目,佟家掏干凈了也掏不出來啊!

        這可都分家了,枝枝蔓蔓的人口多了去了,有些關(guān)系都遠了。這里面也有窮有富,誰家該拿多誰家該拿少?怎么分都不公平。才一提出來,一個個都哭窮恨不能打起來。反正就是都不想掏銀子。

        吵著吵著都對準岳興阿和玉柱了。

        岳興阿干脆的很,“家里的東西就在那里擺著呢。都交給族里處置。”說著就看向面色蒼白的玉柱,等著他說話。

        他能說什么?

        這傻孩子到現(xiàn)在都是懵的。他是偷聽他哥跟他嫂子說話才知道有什么免死令,然后就偷偷拿了東西進宮去的。可是進了宮跟他聽來的又不一樣,額娘沒救出來,阿瑪還陷進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回來想問大哥一句,你是不是故意跟嫂子說話叫我聽見的?但看著大哥關(guān)心的臉,他到底是沒問出來。如今大哥說把家里的東西都拿出去交給族里處置,他能說什么?那個家到底是大哥繼承的。

        見眾人都看他,他有幾分膽怯的朝后縮了縮,“我……我……我聽大哥的!”

        岳興阿一把拉住玉柱,身子一偏擋住眾人看玉柱的視線,“我這弟弟是個什么情況,大家也知道。別為難一個孩子。要是大家覺得還不夠,我們兄弟就光身子從家里搬出去,搬到我媳婦的陪嫁宅子里去住。剩下的就由各位長輩看著安排了。”

        夸岱看著岳興阿欲言又止,但到底是沒說什么。

        岳興阿的媳婦是家里的庶女,陪嫁本就沒多少東西。一個百畝的莊子,一個外城的二進院子,再就是一些衣料擺件,壓箱銀子八百兩,如今只怕是早就用完了。岳興阿這些年也算是小心翼翼的攢了一筆銀子,但他自己也有兒子要娶媳婦有閨女要出嫁,用錢的地方在后面呢。如今還得養(yǎng)著一個沒成家的弟弟,以后的日子真是不好說了。

        但不這么著,他們的日子也過的不安心。出了銀子的族人對他們可就有了意見了。如此一來,連族里的庇護也沒有了。日子只會更艱難。他這么坦誠,族里還怎么怪罪,最多就是一句怎么攤上那么一個阿瑪?同情躲過為難,這對他們來說倒是好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沒言語,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第二天,岳興阿帶著老婆孩子連同玉柱,只帶了老婆的嫁妝從家里出來了。

        夸岱到底是對岳興阿這侄兒有幾分感情,“別忙,除了媳婦的嫁妝,還有你額娘的。沒道理你額娘被折磨死了,嫁妝還要給那倆千刀萬剮的填補窟窿。”

        這話一出,沒人敢反對。赫舍里氏在佟家遭受了什么,佟家人怎么會一點都不知道。不過是老子娘都管不住隆科多,誰又能管得住。左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嘆一聲可憐罷了。

        夸岱見沒人反對,這才叫自家的婆娘帶了兩個族里能干的小媳婦,把老帳本子翻出來,找赫舍里氏當年的嫁妝。當年赫舍里家也是赫赫揚揚,何等顯赫?哪怕是遠枝,日子過的也不錯,聯(lián)姻的又是佟家,給的家當著實不少。好些陪嫁,像是布料藥材香料這些都找不見了。夸岱的夫人就列出來叫從庫里找新的出來數(shù)目總要對上的。族里就有人嘀咕,說是赫舍里氏哪里能一點都不用?

        “哪里用了?”夸岱夫人緊跟著就噴過去,人連自由都沒有,誰用的?

        這個時候,給岳興阿多搬點就是給自家的侄女多搬點,自己已經(jīng)是坑了這孩子了,不能真一點忙都不幫,否則娘家都沒法回了。

        有人一出頭,下面就沒聲音了。

        擺件什么的,粗笨的都在庫里放著呢,拿出來就叫車直接拉走。精致的一些好些都在赫舍里原來的院子里放著呢,那院子早就封了,如今拆開將東西搬出來,除了落灰了品相還都不錯。最后是飾,差不多都從李四兒的私庫里找到的。又找到了放在一起的一處鋪子和一處莊子的契書,都是列在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另有壓箱銀兩千兩,夸岱也做主叫給了。

        岳興阿沒急著拿,只道:“當年我額娘還是在府里自由生活了五六年的。”

        意思是這五六年東西肯定有損耗,銀子也肯定是有花出去一些的。這些該從這兩千兩里扣。

        不等別人說話,夸岱就道:“要按這么算,這么給你你還是虧了。你別忘了,這莊子和鋪子二十年的時間里得有多少收益。”

        本來想說夸岱偏著岳興阿的,這么一算也確實是。佟家也就隆科多沒規(guī)矩,其他人是不敢馬虎的。尤其是他們這種當年顯赫,如今好些人的心理從那種高高在上的氏族上還下不了。豪門顯貴嘛!總不能貪了女人家的嫁妝。

        于是岳興阿這次得到的比原鄉(xiāng)預想的要多的多。

        也就是在今天,玉柱才從這些人的只言片語中恍惚的知道的一些事情,比如嫡母的死!

        跟岳興阿一起坐在馬車上,玉柱的臉色蒼白,“對不起大哥……”

        岳興阿搖頭,繼而嘆了一聲,“都是上一輩的恩怨,跟你無關(guān)。”

        玉柱的頭低的更低了,他不傻!真的不傻!他心里隱約知道,這次的事情肯定跟大哥有關(guān),自己信任大哥,大哥卻騙了自己,自己沒問,但不等于就傻的心里一點介意都沒有。不過是不敢問,害怕那個答案罷了。現(xiàn)在不用了,就算是大哥又怎么樣?他額娘死了,被自己的額娘害死了。

        這個事實叫他無措的很。雖說跟著大哥,可那到底不是自己的家。

        這是個不會掩飾情緒的孩子,岳興阿眼神閃了閃,“別瞎想,皇上還沒有免了你鑾儀衛(wèi)的差事,那你就還是鑾儀衛(wèi)。至少每月都有一份俸祿。這么著吧,你自己留一半俸祿,另一半給你嫂子,這也算是你養(yǎng)家了。”

        玉柱茫然的點頭,原來可以這樣嗎。

        好吧!聽大哥的就好。

        這邊小家還沒安頓好,那邊夸岱又打人來請了。哥倆又急匆匆的往回趕,到了才知道,宅子里翻了個遍,就家里的這點銀子,連個零頭都不夠。這還是加上了隆科多書房里密室的藏銀一起算的結(jié)果。

        怎么辦呢?

        問這哥倆唄。

        人急了可不就想出這辦法來。

        可等著哥倆往這里一站,得!這些人的心一下子就落到空處了。

        為什么?

        能為什么!

        這哥倆,大的那個是娘死爹不管,家里有什么沒什么,怎么可能告訴他?小的那個是誰都能騙了的傻子,真另有藏銀子的地方能告訴他?早被人套話給套走了。

        所以說,問了也是白搭。

        岳興阿看著焦躁的夸岱,伸手摸了摸鼻子,伸出的剛好是四個手指。

        夸岱一直看重岳興阿,就是因為看中這孩子。這孩子有韌性,能忍常人不能忍。會做面子情,但骨子里卻清冷的很。也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他一直關(guān)注著岳興阿,他在這府里跟隱形人一樣生活了這么些年,就不信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結(jié)果就看見他打出來的手勢。

        四?

        是說李四兒!

        告訴自己想要找銀子只能去找李四兒。

        沒錯!確實是該問問這個女人。

        他站起身來,“叫他們哥倆回去吧。我去牢里一趟。”

        岳興阿忙行禮,“要是能見到阿瑪,就說玉柱跟我在一起,叫他不用擔心。”

        說完行了一禮,這才帶著玉柱匆匆離開。

        岳興阿眼睛一瞇,明知道自己去找四兒,卻說是去看他阿瑪,還特意說玉柱跟他在一起……這個用意,他不說自己還真想不到。

        “你說什么?”女囚室里,李四兒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夸岱,以為自己幻聽了。

        岳興阿好整以暇,“你沒聽錯,玉柱跟岳興阿一起過活去了。沒辦法,催著還銀子,沒銀子,府里自然就住不成了。實在不行那宅子都得賣了!這都是他阿瑪?shù)膫麄儾贿誰還?還得提醒你,為了防止他們帶值錢的東西或是銀票出府,身上的衣服都叫脫了,換了從街上現(xiàn)賣的成衣。保證從那府里一文錢都帶不出去。”

        也就是說玉柱如今指著岳興阿才能有口飯吃!

        想起死了的赫舍里氏,她不由的打了個冷顫,這就是因果輪回嗎?以前那個女人要指著自己才能吃飯,現(xiàn)在輪到自己的兒子指著人家的兒子吃飯了。自己能那么對待那個女人,那岳興阿是不是也能那樣對待玉柱。

        一想到這些,她就被自己腦補出的畫面刺激的渾身抖。

        “說吧,銀子到底藏在哪了?”夸岱直言道,“只要你說出來,我保玉柱性命無憂!”

        你保證?

        你拿什么保證?

        岳興阿那崽子跟你什么關(guān)系你以為我不知道,他額娘是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沒了自己,沒了隆科多,岳興阿能容得下玉柱才怪。他又是個慣會裝樣子的人,面上不定怎么對玉柱好呢,可這殺人害人未必要親自出面的。想害一個人辦法多的去了。叫自己信他的保證?

        呵!

        這世上的男人,她除了隆科多誰也不信。

        李四兒眼瞼一垂,面上的表情看起來恭順的很,但說出的話卻跟刀子似得,“銀子全都在府里,你們現(xiàn)在找我要銀子,我都是這么一句話。銀子就是在府里!至于你們說沒有……那我就不清楚了,要是岳興阿和玉柱沒拿,那會是誰拿了?”

        這是在暗示銀子是查抄隆科多府邸的人貪墨了!

        夸岱的面色一變,四兒卻眼睛都不抬的繼續(xù)道:“都是銀票,輕巧的很的東西。我身上沒有,隆科多身上沒有,岳興阿和玉柱沒有,那在哪里?別做出這幅逼迫人的樣子來,好似這么著你們就陽春白雪了。賊喊抓賊的把戲我七歲就會玩了……”

        放肆!

        夸岱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抬起手里的馬鞭就抽了過去,“爺可不是隆科多,沒那么多憐香惜玉的心思。收起你的那套把戲,今兒你說也得說,不說打到你說為止……”

        一鞭子一鞭子抽過去,李四兒也是硬,愣是一聲都沒吭。

        “拿水來。”夸岱被打的直喘氣,他停頓了下來,對牢頭呼喊了一聲。

        牢頭是個機靈的,馬上顛顛的端了一盆水過來,“爺,小的剛才不小心將一包鹽給掉進去了,也不知道還能用不能用?要是不能用,奴才再給您換來!”

        懂事!

        夸岱馬上掏了銀子扔過去,“買鹽去,多買點!有用。”

        這么大一個金裸子,買鹽能買幾大車,“您這要腌頭牛都夠了。”

        四兒止不住一個冷顫,緊跟著兜頭一盆鹽水就下來了,鹽水進入傷口,鉆心的疼,她實在忍不住壓抑的呻|吟了一聲。

        夸岱哼了一聲,“不裝硬漢了。說吧!說了少受些罪。否則,受這些罪的可就不是你,而是玉柱了。”

        無恥!

        四兒低著頭,縮在牢房的墻角。不管夸岱怎么說,就是不聲不響頭也不抬。

        不是自己心狠,實在是不能說!不說隆科多或許好有一線生機,說了隆科多可就死定了。在沒有隆多的確切消息之前,誰也別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只有隆科多活著,自己和玉柱才有將來。沒有隆科多,早晚都是一死,早死晚死怎么不是死。活著受罪倒是不如死了干凈。這樣的歸宿對于自己或許才是最好的。至少算是對得起自己的男人了。

        可是玉柱呢?

        玉柱該怎么辦?陪自己死嗎?這絕對不行!

        夸岱用玉柱威脅自己,這沒錯!自己確實擔心自己的孩子。但自己更知道佟家人是什么德行。現(xiàn)在的佟家,離了隆科多,早就是什么也不是了。他們沒膽子敢殺了玉柱。就怕真的交代出來,有些人真以為拿出了玉柱就能掏出金銀來,這才是真要了這孩子的命了。

        夸岱見四兒不為所動,扔了銀子給隨從,又將鞭子遞過去,“打!給我狠狠的打!只要別打死,怎么打都行!”

        打不死你就不是男人。

        四兒心里憋著一股子狠勁,再怎么毒打都咬著嘴唇?jīng)]吭聲。夸岱皺眉,看著李四兒嘴角流出來的血,知道這是把嘴唇都咬破了,就是為了不出聲的。不得不說這女人對別人狠,對她自己也是夠狠的。

        “行了!”夸岱出聲叫住了揮鞭子揮的渾身冒汗的隨從,然后朝外喊,“該給傷口上藥了……”

        隨從不解,夸岱斜了一眼就有些看不上。在佟家這么些年,愣是沒有一個牢頭明白自己的心思。

        不大功夫,隨從就見矮個子那人低頭哈腰的拿著‘藥’來了,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粗鹽灑在傷口上,那滋味……想想就叫人覺得不寒而栗。

        牢頭放下東西,“……幾個粗使婆子就在外面候著……”到底是女眷,打一下無所謂的,但是這換藥什么的,還是女人來。名節(jié)比性命可要緊多了。

        夸岱隨手一擺,帶著隨從就去一邊的廳堂里坐著喝茶歇息去了。

        李四兒坐在墻角,牙齒都打顫,又是疼又是冷,真說不清楚身上是什么滋味。可越是疼痛,她的腦子越是清楚。這幾個人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她知道,真正的疼痛才剛剛開始。

        不大功夫,就進來兩個婆子。一個矮胖一個高瘦。

        矮胖的看著和善的不得了,她手里捧著一包東西,就是所謂的‘藥’,近前一瞧,就是鹽。

        高瘦的這個肅著一張臉,抓了鹽就跟腌漬肉似得往傷口上狠狠的搓。

        “啊!”李四兒到底是忍不住,疼痛不由的叫人尖聲嚎了起來。

        這兩個婆子手上不停,各自忙碌著。李四兒是怎么死去活來的,她們?nèi)疾豢丛谘劾铩?

        矮胖的說,“這身上都成了這樣了,可不能不管。”

        高瘦的說,“就你好心,要怎么管。”

        矮胖的說,“這不是我好心,是上頭有明令的,不能虐待犯人,咱們不能明知故犯。”

        高瘦的說,“這倒也是!不過能應(yīng)付過去就算了。她這樣子太難看了,叫我說,得先洗個澡。”

        矮胖的說,“洗澡容易,我家多釀了幾大缸醋,用來泡澡對身體最好。便宜又方便!”

        李四兒不由的又打了冷顫,這是不折磨死自己不罷休吧。

        正想著這樣的酷刑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就覺得正在給自己胳膊和手上的傷口撒鹽的高瘦婆子掰開自己的手心,放了個什么東西在自己手里,然后又使勁搓鹽去了。

        這是干什么?

        她給了自己什么?

        什么人叫她給自己遞消息的?

        腦子里有了事情可想,瞬間就轉(zhuǎn)移的注意力,好似也不那么疼了。

        又是一盞茶時間,可能更短吧。畢竟痛苦的時間對她而言總是特別漫長的。不管多長時間吧,這倆婆子總算收拾東西要走了。

        她這才抬起頭看向高瘦的婆子,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可是她注定什么也沒得到,不僅沒看出什么來,還被這婆子十分粗暴的踹了一腳。

        要不是手里還有東西在,她真以為剛才那是幻覺。

        快的將東西塞到褲子里,這才坐在那里縮著。一副只剩下一口氣的模樣。

        瞇眼偷瞧著夸岱帶著人又要進來了,她渾身一緊,以后又是一輪毒打,誰知道突然傳來那高瘦婆子的聲音,那好像在跟牢頭說話,“……李大人要來了,剛才下面的人來報,您看咱們這里有什么西藥收拾的……”

        這話與其是說給牢頭聽的,不如說是說給夸岱聽的。上級要檢查了,牢里不能留不相干的人了。這是催夸岱走,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才有了這么一番話。

        夸岱果然沒有繼續(xù),臨走只說了一句來日方長。

        但李四兒心里卻松了幾分,這婆子明顯是在幫自己。那她背后這個貴人看來身份不低手段也不俗,會是誰呢?

        她偷摸的背過身去,重新拿出那婆子遞給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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