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速之客
下午兩點半，一層會客區。
思語一眼就看到了昨天晚上給她打電話的表姐，不過她當時并沒有理會。這次一起來的還有姐夫，她想著自己的態度太強勢也不大好，想到爸爸那天說了很久，一家人說話，沒必要錙銖必較，太不給面子也不合適。而且，說到底，他們來找她，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她還未為人妻為人母，但是父母為子女的付出，多少也能理解。只是…她或許也幫不上什么忙，哎，隨機應變吧。
“姐姐姐夫，好久不見，你們還好吧？”一身白色職業裝的思語徑直走到會客區，化著淡妝，踩著12cm高跟鞋的她，和電視劇里精明干練的職場女性分毫不差。她的問候不咸不淡，聽不出太多情緒，其實語氣里還是充滿了疏離，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而已。
“我們挺好的，要說這一家人還是你最優秀，學歷高，能力也強，怪不得能到北京這么高級的公司工作，不像我們，只是在家里附近轉著。”說話的是思語的姐夫章學斌，他打量著眼前這個頗有女強人風范的妹子，話語間對她滿是贊賞和抬舉，再看看她工作的地方，到處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高級感。在他看來，只有很優秀的人，才能在這樣的大公司工作吧。
“姐夫過獎了，我也就是個打工的。趕上運氣好，公司前陣子剛上市，所以老板就租了這么個高級一點的寫字樓，至于其他的東西，真的和我一分錢關系都沒有。”她說的也是事實，之前在世界500強工作，比星晨更高檔的寫字樓她也待過，所擁有的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工位。
“思語，你就別謙虛了，看你現在生活得也挺不錯的，在公司應該也有點權利吧？要不給你老板說說，讓我們女兒清清也來你這工作，她剛剛畢業不久，學東西肯定快，也確實應該像你這樣，來大城市歷練下，見見世面，你說是不是？”清清就是思語表姐顧娟紅的女兒，也就是她的侄女，清清還小的時候，她們倒是經常見面，不過和她也算不上很親近，但她這個表姐說話向來不客氣，總以為思語幫她們是理所當然。
聽到這里，思語再怎么不舒服，面上也不好表露出來，畢竟是在公司，萬一被人聽到，到底影響不好，所以她還是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停頓了一會，她接著說到：“姐，不好意思哈，我就是個普通的白領，這公司也不是我開的，所以我說了不算。我還是建議你們，讓清清留在老家比較好，我覺得，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在大城市闖蕩�！彼恼f法也比較客觀，他們家孩子的學歷不高，剛畢業也沒什么經驗，在他們老家能找個普通工作都很不錯了，想進星晨這樣的上市公司，確定不是癡人說夢？
“你是不是覺得全家就你有本事啊，是，你學歷高，能力強，混得了大城市，但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再說了，你到現在不也沒賺個幾千萬上億，也沒見你嫁個有錢人，有什么好顯擺的？”顧娟紅說話從來都不客氣，她總以為表妹是故意針對他們。
思語真沒想到，只是簡單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表姐竟然這么不講道理，何況她說的原本就是事實，那個沒有學歷也沒有經驗的侄女，確實不適合在北京這種人才濟濟的大城市打拼。更讓她無語的是，顧娟紅那句“也沒見你嫁個有錢人”，讓她極度不愿意和這個人再多呆一秒鐘。什么時候嫁個有錢人就成人生贏家了，她什么時候又刻意顯擺什么了？嫁人與否，嫁什么樣的人，什么時候輪到一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來說三道四了。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客氣了。
“我親愛的表姐，看在你文化程度不怎么高的份上，你說的這些，我不和你計較。不過我說句不好聽的，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哪怕面子上裝一下也好，對不對？我好像沒有這個義務去幫你的女兒解決工作問題吧，幫人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這個道理你不懂？說來你比我大不少，不需要我來教你怎么做人吧？”她并不怕得罪眼前的人，所以索性說得更直接。
“思語，你話不能這么說啊，咱們好歹也是親戚對不對？再說了，清清這孩子人也挺乖挺聰明的，就是學歷低了點，給你做個助理秘書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呵呵，天底下竟然真的有這么拎不清的人，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嗎？思語內心想著。
“哎呀，你能不能少說兩句。思語，你大人有大量，別和你表姐計較，她一直就是這樣，不怎么會說話…”姐夫也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出來講和。
“我不那么覺得我們走得很近，每年過年回來，我都不見得有時間和你說上幾句話。要說走得近，你也是跟我爸走得更近才對吧，你咋不去找我爸呢？還有，你是多看不起我們公司的秘書助理，拜托你去查查我們公司的招聘條件和門檻，再來跟我說話�！彼颊Z覺得，和“極品親戚”說話，的確是很考驗忍耐度，著實讓人崩潰。
“15分鐘后，來樓下會客廳提醒我上去開會。”沉默的空當，她順手給miya發了條消息，其實離開會還早，她只是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因為實在不愿意拉低自己的檔次，和不值得的人浪費時間吵架。
“好的，我一會就過來‘拯救’你。”miya迅速回復，聰明如她，立馬就get到了上司的“重點”，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短短幾分鐘間隙，三個人都沒說話，會客廳的氣氛也變得異常微妙。
“好了，你少說兩句，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場合，我昨天跟你怎么說的，你求人的態度能不能好一點…”姐夫還是那樣盡力調解，也不想在外面鬧得太僵。更何況思語沒說錯，她沒有義務幫他們的女兒解決工作問題，這一點上，他們壓根不占理。
“思語，你看我們見識確實不多，也不了解大城市的就業情況。能冒昧的問一句，要進你們這樣的公司工作，真的必須要很高的學歷嗎？我們也知道這事有難度，但能不能麻煩你看看你們公司別的部門有什么職位適合清清的，如果有的話，讓她試試總是可以的吧？”思來想去，姐夫章學斌還是想為自己的女兒爭取一下。
“姐夫，真的很抱歉，這事不是我說了算。我們公司剛上市，發展正好，對人才的要求也很高，恕我直言，即使我想幫她，但學歷和經驗這一關，不管是人事部，還是業務部，都很難通過。在北京這種競爭激烈的城市，像我們這樣沒有背景的人，必須要有真才實學。如果清清是我介紹來的，她又不能勝任相關的工作，我是要擔責任的，我更不可能拍著胸脯跟別人保證什么，她自身的學歷和能力，我真的做不了任何保證�！币驗槭沁^來人，她更懂得職場的殘酷，也丟不起這個臉，所以這件事，她不可能給出任何承諾。
“不就是做個助理或者秘書嗎？抄抄寫寫的事，能要多高的學歷，像我們銀行的行長秘書，就是個中專進修的…”不和諧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用猜就知道是誰在發言。
“我真的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姐，你們單位怎么招人我不感興趣，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們公司有自己的制度，希望你能理解。況且，我不缺助理和秘書。就算缺人手，也是按正常的流程走。順便告訴你，我的秘書是人大碩士畢業，之前在世界500強的外企工作，她要幫我處理和協調我所有的下屬經理的業務以及人事關系，除此以外，還要跟進我們整個部門全年工作目標的達成，對關鍵節點，關鍵問題的把握都要恰到好處，有些時候，她比我還要清楚我經手的一些重大項目的執行細節和節奏…”
“其他一些高層的助理或者秘書，基本都是海外名校留學回來的，而且秘書助理做的也不是你們認知里的那些抄抄寫寫的工作，各個管理層的秘書，有時候甚至要參與公司非常復雜的國內外商業談判工作，除了懂業務，更要懂領導的心思，我都要對他們禮讓三分。不夸張的說，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完全勝任這樣復雜的工作。所以，你是多看不起我們公司的助理秘書，還是你以為全天下的老板錢多得不得了，都會花時間花錢來養一個閑人？”
思語說完這番話，顧娟紅也沉默了很久，絲毫說不出反駁的話。
章學斌繼續問到：“思語，你在你們公司也工作了這么多年，應該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的吧，真的沒有一點希望嗎，你其他同事有沒有需要用人的？”
“不同的人負責的業務都是不同的，退一萬步說，即使學歷方面能網開一面，也要經驗、能力相對合適才行。不管是高層、中層還是普通職員，我們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沒有人有那個耐心和時間那么閑的去教一個毫無經驗和相關工作能力的新人從頭做事。而且，我的級別和資歷有限，也不是一開口別人就會買賬的。如果清清的學歷學校稍微好點，我也不是完全說不上話。但她的硬性條件達不到星晨的標準，我也無能為力�！彼恼Z氣里，有些言不由衷，不過旁人很難聽得出來。
成年人的世界，誰都會權衡利弊。沒有好處的事，誰愿意多事？雖然之前熙熙說過可以幫忙，徐晨亦說過類似的話，但這種可管可不管的事，確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熙熙能遇到徐晨的提攜，成長為如今的金牌經紀人，是熙熙的幸運。但對思語來說，不是誰都值得自己去付出。她不是冷漠，只是這個女孩，不是她看得上的人，所以她不插手，更不想管。讓她留在這個會客廳跟他們說上這些話，不過是因為，她理解為人父母對子女的付出，即使和她并沒有什么關系。
“哎，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她也想來北京發展，也羨慕你這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阿姨…我們也是覺得，如果她能和優秀的人一起共事，說不定也會成長的…”思語聽了姐夫的這番話，也有些感慨�？墒撬芮宄蛢炐愕娜斯彩碌那疤�，是自身同樣優秀。而她走到今天的位置，努力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他們又怎么會知道。
她喜歡徐晨這么多年，的確是因為徐晨優秀，所以她才會那么堅定的要來北京上學、工作，發誓要站在離愛人最近的地方�？赡芩茸约旱闹杜迩甯疫\，因為她遇到了徐晨。很多年前她也想不到，現在的她，能為自己少年時代的偶像工作。剛來北京的時候，思語也和現在的清清差不多大，人生剛剛起步，一張白紙。而那時的她，想要留在北京，卻得不到家里任何人的支持。這么多年，她受夠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的冷眼旁觀和冷嘲熱諷，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只有“高手”始終支持她留在北京，始終理解她對徐晨的感情。想起“高手”這個亦師亦友的大哥，再看看眼前這所謂的親戚，她忽然覺得好難過。也正是如此，她才更懂得珍惜和“高手”的這段近似親情的友誼，在她的心里，“高手”更像她真正的親人。
她和徐晨之間，原本隔著的，就不只是萬水千山。然而今天來看，她算是實現了當年的夢想。能來到徐晨身邊，少不了當年“高手”陰差陽錯的知遇之恩。雖然那時的他們非親非故，不過那種惺惺相惜之感，彼此的信任和投契，卻是世間少有。然而，如今的她，自然是不愿意當這個和自己并不怎么親近的侄女的貴人，客觀來說，清清不是千里馬，那么，她也自然做不了那個伯樂。
曾經，所愛隔山海；如今，山海皆可平。這份心思，也只有“高手”懂她�；蛟S當年的思語并不那么優秀，和大哥交好的人不少，他的朋友遍及全國各地，然而她卻偏偏成為了大哥為數不多的知己好友，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其實真的很看緣分。也許清清稍加提點，也有可能會變得不一樣，可是思語不認為她配得上這個機遇，因為，不投緣；更因為，人不對。
“陳總監，下午4點的會議臨時提前到3點半了，黃總問您還有多久能到�！眒iya的到來，打破了會客廳短暫的寧靜，一時間也拉回了思語的某些傷感。
“我這邊的事情結束了，馬上過去。”說話間，她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干練。
“不好意思，我下午還有工作，有什么事我們回頭再說吧�！闭f著便準備起身離開。
“那我們就先走了，思語，馬上國慶假期了，回來我們再聚聚，清清也好久沒見你了…”章學斌依然一副客套的語氣。
“到時候看吧，我先回去工作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miya，辛苦送一下客人�！闭f完，她就徑直離開了。至于別的事，不答應不拒絕不承諾。
回到辦公區，剛出電梯口，思語正好看到蘇玲拿著電腦和一堆文件，好像是往會議室的方向去，難道是自己的秘書“一語成讖”，會議時間提前了？她趕緊上前，叫住面色匆匆的蘇玲。
“蘇玲，今天下午我記得是4點開會吧？這還差不多半小時呢，你這么早過去干啥？”
“嗨，我剛剛結束一個會，正巧碰到黃總，她讓我把這些文件先拿到咱們開會的會議室去，我想著要不直接過去得了。”蘇玲邊整理文件，邊解釋到。
“soga，我說你什么時候對開會這么積極了，一點都不符合你的風格�！碧擉@一場，思語頓時松了口氣，只要沒耽誤事就行。
“你下午去哪了？我剛有事找你，結果你不在辦公室，出啥事了？”蘇玲順口問了句。
“一點私事，不要緊的。你找我干啥？”思語隨口敷衍到，很明顯她不想聊那些破事。
“好吧，說正經的，咱們部門q4的工作方向，想跟你先商量下，一會開會我倆都有得說。另外，接下來部門的幾個大項目，需要你的智慧和我一起配合，嘻嘻。”蘇玲“求人”也真是有一套。
“就知道你有陰謀，我也想找個搭檔彩排，要不先來我辦公室，文件你一會帶過去也行吧？”雖然她倆私下里算不上特別好的朋友，但在工作上，思語和蘇玲卻配合默契。蘇玲為人坦蕩，性格直爽，情商也高。雖然有些八卦，但對她卻很真誠，和這樣的人共事，讓思語覺得很是幸運。
“成，都聽你的�！�
……
另一邊，集團一層大廳。
“妹子，你送我們到門口就行了。麻煩你了啊，米小姐�！闭聦W斌連連道謝，他剛剛好像聽思語叫她miya，便以為她姓米。
“沒事，不用客氣。對了，大哥您可能誤會了，miya是我的英文名，因為我之前在外企工作，所以習慣了用英文名，一時半會也沒改過來。”miya本名李媛媛，由于重名率太高，所以工作的時候，她比較習慣用英文名。
“這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也不太懂這套，謝謝你今天接送我們，耽誤你不少事了吧�！闭聦W斌繼續和miya寒暄著。
“大妹子，你知道我這個表妹思語，在這公司到底是什么職位嗎？掙的多不多？”顧娟紅忽然想起，剛剛自己好像沒問思語的收入問題。miya也是始料未及，眼前這位中年婦女的情商是負數吧？怪不得思語讓她下來，借口提醒她開會離開，這樣的人她也很反感。
“大姐，公司同事之間的薪水和級別都是保密的，所以我也不清楚，不是我分內的事，我自然不知道，也不能問�！眒iya的回答很官方，也無懈可擊。
“那你們公司有沒有那種崗位，掙得多還不累的？我想著這么大一公司，總有…”顧娟紅的奇葩提問還在繼續，miya站在一邊，無比尷尬，一臉錯愕…
“好了，你就別難為人家姑娘了…”章學斌直接打斷了自家老婆的奇葩問題，對miya道歉后就直接走了。看著不速之客越走越遠，miya才轉身回電梯口。
與此同時，思語正在辦公室和蘇玲討論接下來的工作。
“環球影城那個項目，你希望我們宣傳這側怎么backup？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下，一些跨越式的玩法，比如和某些流行元素結合。”蘇玲剛和團隊開了個短會，想到的創新方式也不太多。
“思路倒是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只是我總覺得缺點什么刺激的東西。主題方案我們團隊改到最后一版了，還沒有最終定下來，不過差不離就這樣了。友情提醒一句哈，你的想法可不能燒錢太高調�！彼颊Z邊說，邊給蘇玲看p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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