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徐歌敲了敲文科辦公室的門。
“劉老師,你找我?”
高一年級的教室辦公室有兩個,一個文科,一個理科。雖然這屆要改成大綜合了,但這兩間辦公室并不準備合并。這會兒剛剛放學,辦公室里已經沒幾個人,除了正在正襟危坐寫教案的劉女士之外,只看到歷史老師在給靠墻的一排綠植澆水。
劉女士找徐歌談話的意圖,徐歌已經猜到了大概。
腦袋撞樹上這種說辭,連一點說謊的基本誠意都沒有,以劉女士的性格,肯定不會那么輕易地就讓這事翻篇兒。
“你跟羅放怎么回事?”劉女士坐在椅子上,插著胳膊,審著徐歌。
“沒怎么。”
徐歌淡淡地答了一句,沒有去迎接她的眼神。
劉女士嘆了口氣。
“徐歌,我們學校到了高二要分零班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
“原本是文理各一個班,這屆考大綜合,學校研究決定就只分一個班了,你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嗎?”
徐歌頓了頓,淡淡地說:“就算只是一個十人小班,我也能上去。”
劉女士被氣笑了,旁邊的歷史老師也跟著哈哈笑了幾聲。她向椅背上靠了靠,居下臨高地循循善誘起來。
“徐歌啊,我見過多少個高分考進來的,不到一個學期就因為各種原因往下掉。你不要仗著自己聰明,成績好就覺得可以自行其是了,我既然是你的班主任,就有這個責任監督你的一言一行。你跟我說清楚,這腦袋上的傷到底是怎么回事?”
“撞樹上了。”
徐歌的聲音跟羅放那種一聽就沒正形的不一樣,總是清清冷冷的,如果不聽內容,你會輕易地就相信他在陳述一個事實。簡單,清晰,篤定。
劉女士有些躥火。
“行,你們一個個的主意都很正啊。我今天必須提醒你一下,羅放他從來就不是什么好學生,在初中的時候就整天跟人打架斗毆,初二那年還差點進了派出所,他那種人在我們學校不過就是混日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上他的,但是你趁早給我劃清界限,給我離他遠一點,知不知道?要是他再騷擾你,再影響你學習,你都及時跟老師匯報,知不知道?”
歷史老師拿著個茶壺走到飲水機邊接水,接話道:“行了劉老師,徐歌這孩子你不用擔心,穩當著呢。”
“是我。”徐歌還是沒直視她,語氣也沒變化。
“什么?”
“是我,先對他動手的。”
“……”
“……”
劉女士沒了動靜,歷史老師也沒了動靜。
“之后都不會了。我保證不會影響學習成績。沒什么事的話,老師我先走了。”
徐歌四平八穩地把這些話說完,離開了辦公室。
回家之前,徐歌跑到水房,用冷水拍著額頭,直到感覺那個紅印子幾乎看不見了才離開。
他沒法用“撞樹上了”這種說辭去糊弄老媽。
他拉開了校服,把里面的t恤卷了上去,看了看肋下的一大塊淤青。
開學第一天被打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退,這又添了新傷。徐歌有些郁悶。
不過幸好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一實驗這地方不但學生內卷,老師也內卷,周一周二兩天考試,周三劉女士就已經批完了語文卷子,最先公布了成績,之后兩天時間內,各科老師在一邊上課備課又開會的情況下,還加班加點判卷,各科成績陸續出來,周五一大早,這次摸底考的年紀排名就已經張榜了。
榜單被拼貼成了一個卷軸狀的長條,就貼在教學樓三樓中廳里。
年級第一:徐歌。
年級倒數第一:羅放。
“唉。”鄭磊磊拍了拍羅放的肩膀,“同桌,你是倒數第五考進來的吧?沒想到還有退步空間呢。”
羅放呆愣在大榜前面,連罵鄭磊磊的心情都沒了。
大榜前面這會兒都是湊過來看榜的同學,擠擠挨挨的,但大部分都挺安靜。榜單上只有名次和總分,跟中考相比,很多人年級排名沒怎么變,但一看總分都倒吸了口涼氣,比中考差遠了。其實這次考試的目的也在于這里,掐頭去尾,當頭一棒。
穩居尾部的羅放看著自己可憐的總分,又看了看徐歌的,竟然連人家的一半都不到!
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在上午第二節的英語課上,羅放就得到了這個疑問的答案。
跟前面幾科老師一樣,英語老師這節課的內容也是講摸底考的卷子,課代表在一邊發卷的時候,她如沐春風地笑著,把羅放叫了上去。
“羅放,來,你來。你自己來拿卷子,跟大家說說你考了多少分。”
羅放手插著兜走了過去,心里犯著嘀咕。
英語老師臉上這笑,還有這語氣,他有點摸不透這句“跟大家說說你考了多少分”的潛臺詞是“沒想到羅放同學進步這么大”,還是“沒想到羅放同學考得這么差”。
那肯定是前者啊。
羅放對英語老師嘿嘿笑了笑,接過了她遞出來的卷子。
“43?!”
這一聲羅放是驚呼出來的,驚得都尾音都劈了叉。教室里一陣低低的笑聲。
他看了看英語老師,又看了看卷子,又看了看英語老師。
“這……這不可能啊。”
英語老師持續微笑。
“嗯,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你就真的創造了奇跡啊。選擇題,全錯。我真的很好奇啊,你是怎么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的?你哪怕全都給我懵個c呢,起碼還能多拿幾十分。我真的是要拜托你,以后都給我懵,別認真答,差生就有點差生的基本素養,ok?”
同學們笑得更厲害了。
羅放的意識瘋狂閃回到考英語的那一天,下意識地看了看徐歌。
徐歌也正看著他,眼神里竟然難得地有了那么一點感情色彩。那點感情色彩叫做:我不理解為什么有人這么傻逼。
一腔老血堵在羅放的胸口處,他恨不得一口噴在徐歌臉上,然后再爬過去,手指頭蘸著那灘血寫下一行血書——
珍愛生命,遠離學霸。
但最終這腔老血也只能憋屈地堵在胸口,讓羅放悶悶不樂了一整天。
晚上沒什么心情溜達,羅放坐上了公交車回家。五路汽車到這一站,接上的大部分都是一實驗的學生,一大群人呼啦啦涌了上去,坐在前面的老大爺老大媽本來都昏昏欲睡的,看到一件件嶄新的校服立馬心花怒放,恨不能站起來給他們讓座。
“哎呀你看這一實驗的校服就是不一樣。”
“哎呀你看這孩子多有出息。”
“哎呀我孫子要是能考上一實驗讓我折壽都行。”
“哎呀同學你是高幾的呀?”
“哎呀你看這孩子,一看就……”
一個大娘隨機搜尋著夸獎對象,眼神落在了羅放身上,但看了看,估計是實在編不出什么溢美之詞,就偏過頭又去瞧別人了。
羅放依舊是習慣性地半背著書包,校服拉鏈全敞著,露著里面的白t,他一只手懶懶地掛在上面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揣在褲兜里,脊柱擰出十八道彎。
一看就怎樣呢?一看就不像個好學生?
羅放斜睨著那個大娘的后腦勺。
“大娘,大娘。”
大娘被人拍了拍肩膀,回過頭來。
羅放璀璨一笑,露出了左邊臉頰上的酒窩。
“大娘,其實我不是一實驗的學生。”
大娘訕笑。“喲,怪不得呢……”
“怪不得看我就不像是吧?”
羅放看了看四周,忽然放低了聲音:“其實,我是一個警察。”
大娘的表情在一秒鐘之內來了個千回百轉,張著嘴看著他。
“我們警長派我來這個學校當臥底,目的是要尋找一個走失的槍支……”
羅放把《逃學威龍》的劇情說了一大半,大娘徹底崩盤,罵罵咧咧地起身換去別的座位了。
羅放心里一陣狂笑,覺得憋了一整天的那口老血終于被疏通了不少。
家里照例還是沒人,羅放開了鎖進門,一邊往屋里走一邊掏著書包。
明天早上約了牙醫去換正式的全瓷牙,需要把上次的單據帶著,但是這都過去十多天了,他早就忘了塞到了哪里,只能在書包里搜尋一下。
羅放的書包很重,東西很多,他懶得按照每天的課表去重新裝書,干脆就都塞著,然后每天上課前再亂翻一氣。
這種每日亂翻就跟炒菜一樣,很多浮在上面的會沉底,很多沉底的會越沉越深。
比如徐歌的那本小說,此刻就已經橫陳在他書包的底部,跟底襯的硬紙板完美貼合在一處,已經好多天不見天日了。
羅放往下掏的時候,隱約看到了一角牛皮紙,心里有點納悶。
牛皮紙?
我的書包里怎么會有牛皮紙元素,這玩意不是徐歌的專屬嗎?
羅放擰著眉毛,正想要把那一角抽出來看個仔細,忽然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是簡單明了的一個字: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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