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去工作室的這天是周六,羅放跟向云飛約定了就從這周日就開始上課,羅放特意商量了一下能不能把時間放在上午。
“上午的話,你可能要起大早趕過來。下午時間更從容一些。”向云飛建議道。
羅放賠了個笑臉。“下午我還要上個家教課。”
這話聽起來是個非常勤勞刻苦又用功的后進生形象,大概只有羅放心里清楚,他說出來的時候,是有那么點心虛的。
心虛個什么勁,他沒太搞清楚。他只是火急火燎地想著,我要趕緊告訴徐歌!那心情,就像《公主日記》里女主角想告訴朋友我其實是吉諾維亞的公主一樣。
周日一大早,失眠了半宿的羅放依然精神抖擻,先是飛奔到新華書店和盜版一條街掃貨,買了向云飛推薦的書,還買了不少畫畫的用具。中午吃過了飯就開始數時間,最后迫不及待地一點多就出了門。
沖進徐歌家樓門的時候,羅放稍微鎮定了一下,琢磨著一會兒到底怎么措辭才夠酷,才夠炸裂。最好能達到徐歌瞠目結舌而他擺擺手說沒什么大不了的那種效果。
他的腦洞正神展開著,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下樓的腳步聲。
“不用打給我母親,我現在就過去。”
腳步聲里還混著講電話的聲音。
“謝謝,麻煩你了。”
羅放頓時就停住了腳步。
是徐歌。
徐歌跑得太急,到了一樓和二樓的拐角時趔趄了一下,然后接著咚咚咚向下跑,根本沒注意到羅放。
羅放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徐歌這才回頭。
羅放從來沒見過徐歌這么焦急的樣子,鼻尖額角都滲出了汗,永遠波瀾不驚的眼里閃著一點近乎于無助的東西。
“沒事吧?”
“你怎么……”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了口,又同時答著:
“沒什么事。”
“看錯時間了。”
就在這會兒,二樓住著的一個老奶奶到了午后遛彎時間,一手挎著個小馬扎,一手扶著樓道上的把手向下走。
“哎呦這是誰家小伙子啊,別堵這兒啊。”
徐歌往羅放那邊挪了挪,趁著這個間隙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像是烏云遮月一樣把那點無助的神色給遮了個干干凈凈,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這點細微的變化被羅放看在眼里,頓時就很氣悶。
“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就說。”徐歌站在羅放下面兩級臺階上,羅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話帶著點火氣。
“沒什么,一點私事。”徐歌扶了扶眼鏡,“我本來想等一下就給你和蔡博宇打電話,但沒想到你來的這么早。今天沒辦法上課了,非常抱歉。周中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補回來。”
“不用,你忙去吧。”
徐歌后面說了什么羅放沒太在意,他被“一點私事”幾個字噎得難受,扔下這句話,轉頭就走了。
在羅放聽起來,這四個字完全可以等同于“不關你事”。
如果放在哪怕一個月以前,徐歌把這四個字描黑加粗砸在他臉上,他也不會有任何不痛快。可是現在……
我準備考美術生這件事,連菜狗都沒說呢,第一時間就想說給你聽,結果你對我的態度就只是“不關你事”。
靠。
兩天的好心情都被這次短暫的會面澆了個半涼,直到周一上學了,羅放還在別扭。
以往羅放早上進教室之后,都會跟徐歌打個招呼。徐歌總是來得比他早,往往是羅放落座時人家學霸就已經入定在課本里了,羅放有時候會在他耳邊打個響指,有時候會啪一聲在他桌面上拍一下,有時候會扔一只半路撿的蟲子到他眼前,總之就是會用各種招人煩的方式說一句“早安”。
美好的一天從打擾徐學霸開始。
但是今天,他準備無視徐歌,跟同桌班長說一聲“早啊”,然后沒事人一樣坐在座位上,如果徐歌主動招呼他,他還要表現出“啊呀你來了呀,我都沒有注意到呢”的驚訝。
在腦內排練好了這一切之后,羅放半背著書包,酷酷地走進了教室,結果一腳踩空——徐歌不在。
羅放是踩著預備鈴進教室的,徐歌則是打了上課鈴才進門。
徐歌仿佛是偷拿了羅放剛寫好的劇本,回座位的路上無視了羅放,跟同桌說了一聲“早”,然后就沒事人一樣坐在了座位上,秒速進入聽課模式。
靠!
羅放決定了,要單方面跟徐歌開啟冷戰模式。
結果這個“無限期”只持續到了下午自習課。
羅放正在新買的畫本上亂涂著,右側肩膀忽然被人懟了懟。徐歌遞了張小紙條過來。
——你要考美術生?
“臥槽。”
羅放這兩個字沒經過腦子,先從嘴里蹦了出來。
下午第二節自習課總是非常安靜,愛學習的在埋頭做題,撐不住的在埋頭睡覺。這倆個字格外清晰。
班長轉頭看他,羅放趕在他開口教育人之前趕緊做了個往自己嘴上拉拉鏈的動作。
他在小紙條的下面寫下“你怎么知道”,然后又加了三個大問號。
徐歌的回復很快,也很言簡意賅。
——先上自習,放學說。
羅放擰了擰眉毛。
放學鈴響之后,教室里終于慢慢升起了聒噪勁兒,聊天的講題的打打鬧鬧的,還有徐歌和羅放這種剛走到門口就被人拉回去的。
崔曉雯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本校外的題庫,拉上了徐歌跟張超凡幾個,正在研究有沒有大批購入人手一本的價值。而羅放則是被班長喊住的,班長大人特意把他拉到靠窗的角落,開門見山道:
“我們校籃球隊在納新啦。你要不要報名?”
“啊?”
“我看你平時就愛打籃球,正好能用業余愛好為集體爭光。”裴天明拍了拍羅放的肩膀,熱情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就算成績不好能發揮光和熱。”
每次班長一說話,羅放都覺得他是從《好孩子畫報》里剪下來的人,要不是他這人是真實在,真熱心,也是真沒情商,羅放估計自己一天能揍他好幾次。
“不了班長,我的光和熱已經有地方發揮了。”
班長大人以他所剩無幾的情商思考了一下,覺得羅放可能還是有點自卑,于是循循善誘了半天。羅放跟他嗯啊地應付著,注意力全都飄向了崔曉雯。
崔曉雯坐在徐歌的前座上,半擰著身子翻著那本題庫,她時不時地把散掉的幾根發絲向耳后攏一下,雖然是找了兩三個人一起研究,可只有徐歌說話的時候她才會看過去,眼里始終笑意盈盈。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羅放心想,什么題庫不題庫的,不就是找個借口多接近徐歌嗎?以羅放初二就被女生堵在巷子里表白過的經驗來看,崔曉雯就是喜歡徐歌,妥妥的。
羅放又看了看徐歌,那人正凝神品評著厚厚的題庫,手里的筆時不時地轉一下。片刻后他說了句什么,崔曉雯好像有點失望似的,嘆著氣撅了噘嘴,徐歌毫無反應地轉頭問同桌張超凡的意見,全程都沒有多分給人家崔曉雯同學一丁點的眼神。
羅放心里噗嗤一笑,替崔姑娘點了個蠟,心說徐歌這種高嶺之花也是爾等凡俗之輩敢妄想的?能降服他的女子八成還沒現世呢。
“看誰呢這么出神?”
鄭磊磊不知道什么時候冒了出來,在羅放耳邊幽幽地說了這么一句,把他嚇得蹦了半尺高。
“我靠,你什么時候飄過來的?!”
“哎,你來的正好”,班長伸出兩只手熱情地抓住了鄭磊磊的手腕。“校籃球隊在納新啦。你要不要報名?”
“班長,你別饑不擇食好不好,我那水平,三步上籃都能變五步。”鄭磊磊搭著羅放的肩膀說,“你要是不怕給咱班丟臉我也可以去試試。”
裴班長碰了一硬一軟兩個釘子,扼腕嘆息地走了,鄭磊磊覷著班長走遠,八卦之魂對著羅放燃燒起來。
“你不對勁啊。”
“什么不對勁?”
“你剛剛是不是……在瞄崔曉雯?”
“瞄你妹。”羅放氣笑了。
“嘖”,鄭磊磊不認輸地嘆道:“那你剛才怎么笑得那么少女懷春?你不對勁,肯定不對勁。”
“滾蛋吧你。”
不知道是不是被鄭磊磊下了咒,放學跟徐歌一起走的這一路上,羅放都刻意端著酷勁兒,生怕自己笑出少女懷春來。
秋意正濃,晚霞不知涼意,在西邊兀自大朵大朵地席卷了半邊天,徐歌推著白色的自行車,跟羅放一起慢悠悠地走著。兩個人藍白相間的校服邁出不太一致的腳步,走在灰突突的塵土飛揚的馬路邊,從半空中俯瞰看下去,像是開在一片蕭瑟里的兩朵蝴蝶蘭。
“我看到你桌上的書了。”徐歌說,“那本美術教材,所以猜到的。”
羅放的確是帶了本剛買的美術書來,夾在一堆課本下面,不過連最愛挑他刺的劉女士都沒發現,沒想到徐歌竟然能注意到。但更讓羅放詫異的是——
“你知道美術生這回事?你這種學霸應該完全接觸不到這方面的信息吧?”
“本來是不知道,初三的時候我們五十年校慶,有個榮譽畢業生回來演講,他是個話劇演員,圈內挺有名氣的,問我想不想當演員,想的話高中可以走藝術生的路,去考戲劇學院,文化課要求不高。”
“哈哈哈,結果你一給他看你的成績單他就傻了吧。”
“沒。”徐歌繼續步履均勻地推著車,“我只是給他看了看我的手。”
羅放心跳沉了一拍,腳下漏了一步,趕緊跟上,張了張嘴,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徐歌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我沒仔細研究過,但估計美術生大概也是一樣的邏輯吧。”
羅放趕緊接上話:“對,可以考專門學美術的大學,文化課要求低多了,主要看專業分。”
徐歌看了看羅放,說:“嗯,這條路很適合你。”
“嘖,你這是夸我啊還是損我啊?”
“客觀事實。”
羅放不跟他計較,轉身倒著走起來,神秘兮兮地說:“你都想不到是誰給我指的這條路。”
徐歌說:“閆老師。”
“靠!”羅放咋呼,“你怎么又知道了?”
“那天物理課下課你去了他辦公室,回來之后就變了一種狀態,但又不是被罰之后的表現,所以我判斷那次談話一定是個關鍵轉折點,現在倒推一下就猜到了。”
“徐歌,你知不知道太聰明了會沒朋友的?唉。”羅放哀其不幸地數落著。
徐歌微微聳了聳肩。“不是有你嗎?”
羅放愣了一秒之后,一朵看不見的煙花在他心里炸了一下。他想徐歌應該不是有意說這句話的,但結果就是他昨天心里那點擰巴的裂縫被徐歌描摹準了形狀,嚴絲合縫地給熨帖上了,美得很,跟大夏天打完球被喂了口冰西瓜一樣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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