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這天是除夕,也是書館最后一日開館,林冬生下了學(xué),領(lǐng)了幾個月的工錢,簽了假,準備高高興興回家過個年。
于是買了些清酒肉食并幾樣糕點,還特意去扯了幾樣鮮亮新布準備做新衣服。
臨走又往那小酒館包了半只鴨子,這幾日朱氏掌廚房,吃得他嘴里寡淡無味,自然想好好打打牙祭。
大包小包收拾妥當(dāng)之后,林冬生從鎮(zhèn)上挑了小路往家里趕,路上碰到同個書館的夫子,兩個人客氣寒暄兩句,那夫子一句祝福林冬生家和事興的話卻叫他紅了臉。
林冬生匆匆告辭回家,腦中卻一直琢磨著夫子這家和事興這一句,他又羞愧又有些惱怒,覺得大概是自家前幾日的鬧劇已經(jīng)傳得人盡皆知。
他向來愛惜自己的面子,年輕時候便不善也不愿與人爭辯,只想和和氣氣過完這一輩子。
他糾結(jié)半晌,覺得該拿出些決心和氣勢好好理一理家里的事了,夫子的話說得沒錯,家里若是不安寧,以后還會有更多禍事。
正好趁著這幾日空閑,能騰出手來好好呆在家里,先去尋好年后來幫忙做工的人手,再好好和朱氏還有自己的女兒說說話,調(diào)解緩和。
一想起潑辣的朱氏,林冬生眉頭緊皺,心里犯了難,他不愿意招惹她。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得從自己女兒林黛玉身上下功夫,明明之前相處得好好的,自己好好勸一勸,應(yīng)該還是能回到原先的和諧模樣。
林冬生走近村子,一路回了家,開了院門,院子里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朱氏在廚房里忙活,林鳳嬌被她抓來燒火,林鳳嬌被升火的煙嗆了兩口,眼淚都嗆出來了,她惡狠狠將柴火塞進去,道
“都怪那個s丫頭,自家偷懶不干活兒,還要將這柴澆濕,害人精。“
朱氏心里也憋著氣,這時候母女兩個聽到外頭院子響動,知道是林冬生回來了,林鳳嬌已經(jīng)搶先奔了出去。
林鳳嬌見了林冬生手上大包小包,知道這里頭少不了自己的糕點零食,眉開眼笑叫一聲爹便湊到林冬生身邊。
朱氏過去接了林冬生手里的東西,看在豐厚年貨的份上,又記得自己還得借林冬生的手收拾林黛玉,難得對他溫聲細語了一回。
小屋里林黛玉正清點自己剩下的銀錢,外頭的歡聲笑語不時傳進來兩句。
有林鳳嬌嬌嗔驚喜的叫喚,還有林冬生和朱氏兩個親親密密的你儂我儂。
好一個父慈子孝夫妻恩愛,沒一個人想起家里還有另一個人,好似林黛玉是活生生多出來的那一個外人。
林黛玉冷哼一聲,面不改色,將銀錢仔細清點了,把烤得熱烘烘的被子一蓋,閉目眼神去了。
林冬生看著吃著糕點一臉滿足的林鳳嬌,終于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林黛玉,于是去問朱氏
“二丫頭今天還沒回來?”
朱氏冷哼一聲,指著小屋子緊閉的房門,
“一回來就自己把門鎖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我這個后娘招惹她了故意將她拘在這里頭呢。”
林冬生被朱氏這話一堵,神色有些訕訕,又不想爭辯,只想先太太平平將年跨了,好在朱氏也沒一味死纏爛打,轉(zhuǎn)身收拾起桌子擺放吃食去了。
林冬生松了口氣,自回書房安靜了片刻。
~~~
等一切準備就緒,林冬生親自去小屋叫了林黛玉出來吃飯。
桌上擺得豐盛,朱氏和林鳳嬌兩個各懷心思倒也還安靜,林黛玉目光掃過桌上餐盤,大多數(shù)是林冬生從鎮(zhèn)上買了成品包回來的,其中有一整條魚炸得金黃誘人,這是過年家家必備的一道菜,取年年有魚的好兆頭。
林冬生給自己斟了酒,此刻家里難得的和諧團圓,并著外頭喜慶的爆竹聲響給了他一種錯覺,一種家現(xiàn)世安寧和諧平靜,家里一派和氣的錯覺。
林黛玉挑自己喜歡的菜吃了,靜靜地等著朱氏開口。
林冬生的銀錢大部分都交在朱氏手上,過年也不過意思意思包兩個小小紅包交給兩個小丫頭。
朱氏和林冬生兩個都說了些吉利話,林鳳嬌一邊撒嬌一邊拜了年,林黛玉也中規(guī)中矩說了兩句。
朱氏眼珠子一轉(zhuǎn),將話題帶到她身上來
“二丫頭今年也是找了工有進項的人了,前幾天還聽人說林家的工錢結(jié)得及時,這些錢在你手里總歸是不安定,不如交到咱們長輩的手上來。”
林冬生之前也聽說過林黛玉去林家老宅幫忙抄書的事,聽到朱氏討好工錢,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反而鼓勵似地看向林黛玉,覺得這倒是個緩和兩人關(guān)系的好機會。
他以為,只要林黛玉將錢交出來,朱氏自然順了心意,到時候母慈女孝,也算是解了他心里的一大擔(dān)憂。
林黛玉看也不看林冬生的眼色,無辜道
“什么工錢?什么保管?”
朱氏早猜到林黛玉不似以往好拿捏,于是直接捏了帕子轉(zhuǎn)向林冬生
“二丫頭這是不信我呢,誰不知道林家前幾天就將工錢結(jié)清,好大一筆銀子,放在一個小丫頭手里丟了撒了也未可知。我不過擔(dān)心她手里一筆銀子叫人誆騙去,白忙活一場。她卻半點口風(fēng)也不肯露,不就是不把我當(dāng)一家人嗎。”
朱氏捂了胸口,嚎啕大哭
“我知道后娘難當(dāng),不交給我保管,不過是不放心我罷了。”
她知道林冬生就吃這一套,果然林冬生已經(jīng)一邊哄她一邊訓(xùn)斥林黛玉
“家里一向都是你娘親管錢,一家人分什么兩家?guī)ぃ鞂⒐ゅX都拿出來,這原本也是應(yīng)該的。”
林黛玉看著林冬生越說越急,一個對著朱氏怯懦不已的男人,這一刻已經(jīng)拍著桌子站起身來,真是好大的氣派。
原畫本里面的畫面閃過腦海,里頭有朱氏的種種無理取鬧,有林冬生正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縱軟弱,伴隨著這些碎片般的記憶一股無窮無盡的委屈鋪天蓋地而來。
她知道那是來自原主最后的不甘和心酸,是對親生父親對失望和控訴,是對惡毒繼母的憎惡和反抗。
原主死在沉默的忍讓里,死在一次次蹉跎里,死在寒冷的冬天。
活著的是林黛玉。
林黛玉將桌上的杯子抓在手里,猛地往地上一擲,杯中清酒四散,驚雷一般將這個家表面的平靜完完全全撕開來。
這些忍讓中的和平,這些靠著犧牲一個小姑娘得來的所謂安寧,她要親手剝開,完完全全露出來踩在腳下。
在林冬生和朱氏震驚的眼神中,林黛玉站起來
“我若是不給呢,你要罰我跪著?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打我一頓?”
林冬生語塞,半天說不出一個字,竟然被這含著淚的審視逼問的目光看得背后一涼
他別開目光,顫抖著聲音喃喃道
“我可是你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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