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傅繾容(1)
昏暗的書閣里有兩個人。兩個困獸般的人。
“左刺史如若不死,你我皆要人頭落地!”
兩道陰沉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在逢魔之時的傍晚如兩頭急欲求生的惡狼,露出不惜一切的兇光。
“大人!大人,下官已想到一萬全之策。”
不遠處炸起一道悶雷,大雨將傾,整個天地昏暗無光。
“何策?”上首的人急急問道,跪在地上、身著校尉武袍的瘦削男子得到上頭的都督此話,眉目一凜,略略回頭低喝,“帶上來。”
霎時間,緊緊合著的房門被人從外凌厲掀開,兩個膀大腰圓的護衛手里提著一個不大的東西幾步跨了進屋。
“這……”
待到上首坐著的人看清,下一刻便猛然將手中茶盞擲在了地上!
脆弱的茶盞當即四分五裂,碎瓷聲如驚雷,在這間不可告人的密室內平地炸起,地上四濺的茶水甚至飛到了跪著的年輕校尉臉上。
“廢物!!我難道沒和你說清?!明日左千秋便要上奏捅出我等通敵之事,如若他今日不死,便是你我明日死!”
像垃圾般被丟在了地上的那團東西渾身裹著骯臟的破布,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露出了一雙眼睛。
“大人且聽我說……”下首跪著的年輕男子一身深沉的玄色武服,抱拳在地上膝行了上去,膝蓋落在碎瓷上,甚至拖出了幾行血。
那團被毫不客氣扔在了地上的東西眼珠一轉,視線不動聲色地瞥向了地上的血跡。
“你還有何好說!?我教你去尋個殺手來,你就尋了這么個小孩??我可是幾番告訴過你,左千秋師從仙門,絕非尋常人等殺得了的!這些話你可是都喂了狗了!!”
“大人。”腰身筆挺的年輕校尉幾步膝行至坐著的人膝前,抱住了上司粗肥的腿,“大人稍安,大人稍安。”
看上去就像一條狗般。
小孩盤腿坐在了冰涼的地上,被薊州都督話里話外毫不遮掩地嫌棄了一通,露于破布之外的一雙眸子卻如寒星般微微一彎。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陡然在悶熱的室內聽到了聲清凌凌的笑聲,俱是齊齊一驚,背后唰地升起了奇怪的寒意,同時看向了那個坐在地上的孩子。
一時室內靜如死水。地上的孩子看到他們都看向了自己,便坐直了些,露出了臉,一雙眼睛帶著春水般的清澈,話音卻極為平靜無瀾——
“殺誰?”
話音脆而輕,吐字清晰,宛如冰裂。尹公昂方才只以為這是個乞丐兒,便只嫌棄地掃了一眼,此刻猛然對那冷淡出口、不帶絲毫情緒的兩字吃了一驚,現下仔細看了過去。地上安然坐著的孩子在如此陰晦的氛圍里,被兩個大男人凌厲看著,倒是毫不慌張,身上莫名有著種奇詭的、與年齡不符的從容冷定。
尹公昂身居于薊州都督之位上,也算是閱人無數,上下仔細看了幾眼,心里便明白了過來——不用想,這小孩說不定又是哪家貴族國破后淪落在外的血脈。
自從各國連年征戰不休,這樣國破家亡,靠著仆奴拼死送出來而僥幸活著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
卻都只是茍延殘喘地活著而已。
幾圈破布外漏出的臉實打實就是副睡于街頭,與狗搶食的骯臟模樣。光著一雙腳,手上都是凍瘡,渾身新傷舊傷重重疊疊,露在破布外的,竟是一塊好皮都沒有。
天潢貴胄淪落至此,也不知是不是死了更干凈些。
可是就算是被裹在層層爛泥與血污之下,還是能看出那孩子面相與骨骼皆帶著幽蘭之貌。尹公昂仔細審視了幾眼,更是越發震驚了些,他本以為風斐這個廢物最起碼會找個榜上有名有姓的殺手來,再不濟是哪個身手不錯的侍衛,沒想到他竟然找了個小孩不說!還是個女娃子!!
“尋個孩子去行刺,簡直笑話!!”薊州都督往日借著身份便行事毫無忌憚,此刻更是顯得尤其氣急敗壞,暴怒起身,便要尋劍親手劈了身前跪著的廢物。
“大人也知那左刺史乃修真之人,尋常人等皆近不得其身。”風斐怎么說也穿著校尉的武袍,迎著刀光牢牢跪著,見劈來的刀頓了頓,知道活命的機會不會有第二次,即刻搶白:“唯有小孩,才能讓其放下防備。”
尹都督在薊州地頭上稱王稱霸了這許多年,但卻仍是個從未入道的普通武人,被這話一說,猛一想又覺得有些道理,當下猶疑不定,舉著刀,目露寒光,“你又如何保證她能殺得了那姓左的?”
地上跪著的男子利落而起,附在執刀的男人耳邊低低耳語了幾句。尹公昂目光陡然一變,閃電般去看地上坐著的孩子。
男人眼神幾番變換,竟是與之前的憤怒截然不同的震驚與不可置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下官所說,句句屬實。”
兩人于是避開了那孩子,轉到了后間低聲交談,“左刺史在查大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如若他被殺,大人也逃不了干系。但是這個孩子,即便她失敗了,世人皆會以為這是前朝舊怨,查不到我們身上。但若換了別人,刺殺失敗不說,左狗彈劾之事更是再難扳回。”
風斐跪得滿膝是血,雙手卻穩穩抱著拳,低伏著身子,輕而緩地勸道:“下官愿賭這一次。”
外面的天色越發陰沉,連帶著屋內的光線也更晦暗了幾分。
高粱深屋下的陰影里,腸肥肚滿的都督大人面色深沉,左手下意識地轉動手上扳指。隔著紗制的屏風,視線落在了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她真的是……?”
“定不會錯。”風校尉的視線從交疊拱于身前的手背上抬起半寸,兩點眸光宛如毒箭。
“你是如何認出來的?”
“屬下曾在大幽當過一官半職,當時曾得幸見過一眼。”
“可還有別人……知道她的來歷?”
“等行刺之后,下官便把她的身世抖出去,到時候不管結果如何,絕不會扯到大人身上。”
“很好。”尹都督面沉如水,背著雙手,居高臨下地盯著屏風后的孩子看,“很好……”。不知是如何,那孩子視線一轉,竟然隔著屏風與他對視了。
男人品著這雙黑白分明,不沾染任何感情的眼眸,頭腦微晃,口中輕念,“左大人呀左大人……這可是你自不量力,竟敢前來挑釁!發生了何事,也怨不得我等吶!”
此時,正值萬方一年的冬天,距大幽國破,滄瑯鐵蹄踏平了南方只過了不出一年,大幽的貴族們四散奔逃,流亡在外者不可計數,滄瑯國君連殊妄皇位才剛剛坐穩,旨意便流水一般往下發——大幽余孽,一個不留!
鐵騎之下,大幽王族們的血深深浸透了這片他們統|治了千年的土地。只要是被抓到的,無一例外全部被提到了王城外一刀斬首。血淋淋的頭顱堆成了山,想大幽繁衍強盛了千年之久,一朝國土易主,整個王族血脈被連根拔起,斬首者能以萬計,沖天而起的血腥幾乎籠罩了王城數月不息。
連殊妄血洗整個大幽上下的鐵腕,幾乎令周遭其他國家無不咋舌,畢竟這赤陽陸上國都林立,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后宮里幾朝的妃子們操著各地方言和諧打牌,這家皇后明日成了那家皇后。將軍前線剛跟哪國太子對完線,他日回朝,戰場上的對頭眨眼成了聯姻的盟友。而滄瑯軍隊寧可錯殺亦不放過,一時間赤陽陸上整個南境人人自危。
原因無他,只因傳說很久以前,鳳凰神君隕天而落,為守護人世,逆反天意,與凡人婚配,欲將血脈散入大地。而大幽帝君世世代代與鳳神的后裔通婚,血脈之中皆有著上古鳳神之力,這也是大幽能在赤陽陸上綿延強盛,國土廣闊無邊,幾乎一統整個南境、千年間絲毫不可撼動的原因之一。
正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果然血洗開始不過三月之久,大幽王族們死后的怨念就開始徘徊不散,加之遺民叛亂,戰火紛飛。滄瑯國境內妖邪驟生,魔|道橫行。顯然血脈之中加持的力量,雖無法拯救朝野上下享受了千年安逸的腐敗糜爛、紙醉金迷、勾心斗角,但卻終于可以在死后做些亂子,生出些“高貴”的本事來。
可惜,顯然這滄瑯國君顯然也不是個好惹的,憑著麾下鐵騎,將盤亙于赤陽陸南端廣袤平原百年之久的盛世王朝以摧枯拉朽之勢給摧毀了干干凈凈,無數人在感嘆與噤若寒蟬的同時,也在暗自思量——
大幽強大千年,已然弊端深重,氣數將盡。即便靠著鳳神流傳下來的那點高貴的血統,又如何能抵擋得了天命輪回?
旨意再下,滄瑯拜仙門霸主長決為國教,而這長決,乃修真界勢力最大的宗門之一,天道浩渺,數百宗門林立,其中亦不乏強者,只不過人間香火鼎盛,供奉豐足,國教一起,長決更是如虎添翼,一時間其他宗門中竟無人可敢與之爭鋒。
各大宗門瞧著這勢頭,亦開始紛紛入世,除魔衛道,大幽復國之望,似再難起。
但大幽的皇后一族傅氏,在改朝換代的驚濤駭浪中竟然完好無損!
連疏妄殺干凈了大幽王族上上下下,卻唯獨留下了傳承血脈的皇后一族。只是據傅家長老所說,族中唯一一位身懷鳳血的純血少主早已入宮,國破之時,已失所蹤。
連殊妄再下十三道圣旨——翻天覆地,也要將她翻出來,要活的。
于是各路國君跟著門客們一邊八卦一邊眼紅,“倒了大幽,又來滄瑯,傅家這買賣,做得還真是不虧哇。”
“力量就在那里,若是英雄豪杰,何人能不心動?便只是結個親,后代就能有近百年的壽命,只看國君搶不搶得到了!”
一時間,鳳宜傅氏在赤陽陸惹人眼羨,亦滿是罵名,似乎對于這個偏居南陵的古老姓氏來說,國家覆滅,萬里流血漂櫓,于其只不過是換個帝君服侍般簡單的事罷了。
只是這作為儲妃的傅家少主一直不知所蹤,若交不出人來,估計傅家亦吃不了什么好果子。與此同時,滄瑯鐵血亦激起了不小的民憤,大幽遺民各地起兵,可以說,現下群雄并起,到處都不太平。
尹都督站在屏風后思來想去,他私吞軍餉,謀劃擁兵自立的事已箭在弦上,左千秋明日便要上奏,今日便必須得死!如今,確也沒多少可供選擇的余地……
尹公昂從屏風后緩緩踱出來,走到一直看著他孩子身邊站定,臉上帶著絲和藹的笑,“孩子,你可愿幫我一個忙?”
坐在地上的女孩卻毫不理會,一雙明亮的眼睛只是安靜看著他,口中還是兩字——
“殺誰。”
兩字如兵戈鐵刃,帶著撲面而來、鋒利純粹的殺伐之氣。尹公昂撫掌大笑,也不再遮遮掩掩,倨傲起身,用對另一個成年人的語氣,或者說,用對著一把刀的語氣說道——
“今夜子時,刺史府,左千秋!”
女孩聞言頷首:“好。”
“你要何酬勞?”
“通關文牒。”
“哦?”尹公昂倒是吃了一驚,“你一個小丫頭,要文牒做什么?出得薊州,可是萬里戰場,妖獸橫行,寸草不生。”
地上坐著的丫頭看樣子對他口中所言渾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站了起來,口中道:“我自有我的去處,不勞都督大人廢心。”
尹公昂狐疑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氣定神閑的女娃子,沒想到身后的風斐一步上前,伏在他身邊輕聲:“大幽余孽,她留在城中,想必也沒有活路。”
尹公昂一想,也對,據風斐所言,眼前這個還是個大幽皇后宮里的宮女,這時不跑,等排查到了薊州,那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可以,你若事成,我便令風斐當即將文牒給你。”
“我還要一把刀。”
“隨你去挑!”
女孩得到這句回答,拉了拉腦后的幾片破布,那原來是個兜帽,她將它翻起來,蓋住了頭,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暖和一些,隨后轉身便走。
尹公昂轉著扳指,看著這抹纖細的背影慢慢走出門外,這小孩很聰明,甚至知道走角門掩人耳目。據說大幽皇后宮里的宮女,為了防止有鳳神血統的皇后被人擄走,個個都是身懷絕技。
他慢慢地品著,帶著絲局外人看透一切的傲慢,他們這些人,以前有多高高在上,現在便有多落魄,除了殺人換口飯吃,他們還會干什么呢?
對于孩子來說,殺人又算什么呢,不過就是手起刀落,見血便有飯吃罷了。
這世道的殘酷,恰如一杯濁酒,入口風霜刀劍,后勁卻如泡了幾巡的茶,初時只要略略一嘗便痛不欲生,可是等已淪落到這等殘酷之中,日日為伴,麻木的唇舌便再也嘗不出驚心動魄來,也不知自己為了活著,還可以再低到何處的塵埃里了。
那校尉還規矩伏著,用眼尾看見心思深沉的尹都督面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莫測的笑意,似是回味著這絕妙的布置,滿臉運籌帷幄的得色,仿佛之前大發雷霆的并不是他般。
風斐唇角動了動,心里諷刺一笑。亦跟著告退離開了密室。他沿著回廊的陰影走去,玄色的武袍掐著勁瘦的腰線,一只張牙舞爪的鷹隼由肩至背,繡滿了整個后腰,合著黑衣校尉棱角鋒銳得近乎危險的身材,竟像是活了過來般,背上的一雙青色的鷹眼銳利得——直教人心中生出寒氣。
滄瑯國都,金霖。
寬闊的紫宸殿之中正異常的安靜,一片黑壓壓的朝臣個個埋首躬身,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殿內幾乎落針可聞。
大臣們在胳膊肘下悄悄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在那位的氣頭上出聲。方才摔下來的硯臺一路滾到了大殿中央,眼看著名貴沉重的金絲硯臺硬生生給擲了個四分五裂。這要是再來一個,指不定就往他們誰的腦袋上去了。
整個大殿,似沉浸在戰戰兢兢的海洋之中,竟沒有誰敢抬起眼來接話。
許久,大殿中央的王座之上,終于傳來了一聲似笑非笑的輕嘆。
“你們這是要告訴朕,即便朕坐擁天下,派了如此眾多的兵馬出去,竟然還是找不到一個活人?”
大臣們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以眼神示意。
——你去。
——我不行,我不行。
位列另一側的將軍們趕緊沖著那群沒什么硬骨頭的鵪鶉們努了努嘴。
——讓丞相去。
頓時不管站前排的還是后排的,一群文官齊刷刷地就看向了龍椅之下幾步開外站得筆直的丞相,各展所長地立即開始擠眉弄眼。
拯救蒼生于水火,就在今日啊范大人!
許是眾多泛著綠光的視線太扎背了,年逾近百的丞相終于一步而出,擔起了如斯大任,嘆氣道:“陛下,據下官們來報,大幽國破之時,大幽帝宇文澹雅被困下龍嶺,傅氏率三千驍騎來援,救走宇文澹雅后,又斷后阻攔我軍,助宇文澹雅撤退,所率三千人,已全數戰死下龍嶺,無一人脫逃!臣恐,傅氏亦早已……”
王座之上的人卻只是斜倚著,淡淡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個傅氏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帶回來讓朕見到。”
一時間,王座之下眾人又開始在心里嘀嘀咕咕。就是這個!戰后清點,滿地尸首,該死的一個不少,誰知道怎能就唯獨少了這最重要的一個!按理說沒見到尸首,那就應是還活著,但當時大軍壓境,四面又皆是荒野,一個姑娘家家,都不知能如何活得下去。
往日聒噪不已的大殿之中再度難得一見地陷入了沉默,連疏妄一指支著額角,深不見底的眼眸注視著擺在面前的龐大沙盤。滄瑯國土已將整個南方吞吃入腹,他看著邊境線上一溜隔岸觀火,虎視眈眈的鄰國,繼續道。
“傅氏絕不可落入他國之手,傳令眾邊將,務必加強防線。”
范丞相正準備再度開口,沒想到靜悄悄的大殿之上突然響起了一把蒼老陌生的聲音。
“陛下,請容老身一言。”
一時間所有的大臣皆是吃驚不已,齊齊往身后聲音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在殿尾的角落的陰影之中,竟赫然擺了一個軟轎,圍著層層疊疊的月白色簾帳,令人看不清轎中之人。“這是……”
顯然這個轎子一直呆在大殿入口的角落之中,且直到方才都一聲不吭,他們竟然都沒有一人注意到!此刻轎中人一說話,頓時吸引了殿內所有人的注意。
大臣們交頭接耳,霎時間都吃驚不已。這種神神叨叨的風格,只有可能是——
傅家人!
而且這個轎子里面,便應是那個謎一般的大幽皇后母族,為示臣服而主動進金霖拜謁的傅家大長老!
大臣們頓時如一群吃驚的黃鼬般來來回回地擺頭,看看那頂裝飾低調但清雅非常的軟轎,再去看看上首難辨喜怒的帝君。
連疏妄放下了支著額的手,簡潔道,“說。”
所有朝臣訝異地看著傅家大長老仍然身居轎中,就這么沖著王座之上的滄瑯帝君進言。不過隔著道幽幽的簾子,倒是能模糊看見轎中人合袖而拜,低低俯身,遙遙行了一禮。
“傅兒年幼,走失之時尚未及笄。天真爛漫,不諳世事,恐是被奸人所擄。老身日夜思慮,憂懷難解,只望陛下早日將傅兒尋回。方才聽聞各位大人進言,突然想到,老身隨身,倒是有一副傅兒的畫像,陛下可令眾人依此像尋訪,許能早日尋得也未可知。”
一語畢,大殿之上的所有人皆是驚了!!!
尚未及笄?!那個說是率兵三千馳援大幽帝、麾下將士全數戰死下龍嶺的傅氏竟然尚未及笄?!!!那不就是個小丫頭嗎!?
這、這……整個大殿之上又開始窸窸窣窣地躁動了起來,大臣們交頭接耳,難掩震驚。
話語間,轎中朦朧的身影似是伸出一手,向身旁示意,當即便有轎旁的青衣女侍恭敬地舉起了手中的一幅畫卷跪下。
有內官趕緊過去接過,一層層呈上給了王座之上的人。
連疏妄側臉看向了被內官細細展了開來的畫像。眉梢一下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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