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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血祭(5)


一只蝴蝶安靜地停在一株葦草上,翅膀上寫著的符咒讓它發(fā)著淡藍的光。得仔細看去才能發(fā)現(xiàn),這只蝴蝶竟然是符紙折成的。微風輕送間,它隨著纖長的草葉上下晃動,宛如一抹幽幽的鬼火,指引著亡靈的方向。

        不多時,大路上下來了一個素衣白袍之人,快步朝它走來,男子伸手一撥葦草,密密實實的野草之后赫然是一灘新鮮的血肉。

        滿地血污,卻聞不到什么腥臭。看樣子作惡的東西剛離開不久,吃剩的殘軀上還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霜。

        月連城垂眸看向草間散落著的破爛衣物,衣料上乘,還掉了一地色澤不錯的玉飾,應(yīng)該是個倒霉的趕路商人。

        他俊逸的長眉皺了起來,這已經(jīng)是第五具了……那魔種吃東西的頻率越來越快,照這樣的速度來算,怕是不出多久便可修出人形。

        蝴蝶又飛了起來,晃晃蕩蕩地朝著葦草深處而去,月連城沒有時間再作耽擱,立即起身跟上,一襲白衣眨眼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樹叢之后。他在雪魔之母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此刻一步不停還是落后了許多,而時間拖得越久,那魔種便會越發(fā)強大。

        待到它開始吞食修道之人,那便是更難遏制了。

        天嬋山大師兄神色凝重,若是知道雪魔肉身所在之地也好,直接守株待兔便可解決此事,然而此刻就算他去問惜朝,不說惜朝算不算得出,恐怕也早已晚了。

        現(xiàn)在雪魔魔種尋到肉身不過時間問題,除非他能盡早將它截殺在路上。

        月連城邊跟著蝴蝶一路前行,一邊憂心忡忡地看向了北方陰云密布的天空。總覺得似有哪里不對。

        它一路向北,卻似乎并沒有著急。沿路甚至還多次停了下來覓食,若說北邊動靜大到將它吸引了過去,它總不該如此悠閑才是。

        難不成是想岔了……

        月連城皺起長眉。若不是為了北邊的動靜……那會是為了什么……月連城跟著蝴蝶進入北邊茂密的林間,走出去不過百步,高大的林木便幾乎遮蔽了空中的光線,四周光線昏暗,月連城本可以御劍而行,但此時御劍只怕是會遺漏地面上的蹤跡。他在昏暗的林間快步而行,空氣中隱隱有著一種潮濕的腥氣。

        自從各國連年征戰(zhàn)不休,人世間的天地靈氣消散得越發(fā)快了……

        月連城微皺著眉頭。如今這么深的林子里也沒有了靈脈的波動,不是親自來人世走一次,在山上著實難以察覺人間靈脈干涸的速度。

        空氣中的腥氣越發(fā)的濃,四周不遠處的林木暗處接連不斷地傳來有東西活動的聲響。月連城知道自己應(yīng)該離那片異動非常近了,這片林子里已然聚集了非常多的魔物,此時皆藏身于暗處,雖沒有上前,但是能感覺到許多蠢蠢欲動的視線。

        想必是不清楚他的實力,不敢貿(mào)然出手。

        他經(jīng)過一片干枯的草地時,腳下傳來松脆的響聲,天嬋山的大師兄移開腳,發(fā)現(xiàn)那是一塊已經(jīng)破碎了的蟬蛻。

        頓時俊逸如天上月的男人猛然一愣,眼中霎時間一抹寒光劃過。他突然靈光一現(xiàn),想通了之前忽視的關(guān)竅——

        難不成是它的肉身在北邊?!

        突然襲來的心驚令一直容色淡淡的男子眸中光影劇變。他霎時間茅塞頓開——若是它的肉身被吸引去了北邊,是以它也去往了北邊,他卻以為雪魔種是為了北邊的動靜才前去的。

        一念之差,千里之遙。

        若是讓它融合了肉身,雪魔的完全體是不是就要誕生了?

        月連城微微闔上雙眼,停住腳步微吸了一口氣。他讓蕭懷清去往了北邊,總不會是讓他送死。

        紙蝶似感應(yīng)到了施咒人內(nèi)心的波動,飛了回來,翩翩繞著一身郎朗如皎月的人飛了一圈。幾息之后,天嬋山大師兄霍然睜眼,眸中冷光如刀。

        日頭漸沉,此時的薊州都指揮府內(nèi)卻仍舊人聲鼎沸,幾路人馬各自為政可謂群龍無首。發(fā)現(xiàn)蹤跡的頭十二時辰本是找到人最為寶貴的時間段,可他們眼瞧著時辰流走,使盡辦法卻依舊一無所獲,此時都忍不住內(nèi)心暗罵——“這個傅氏難不成會飛?!”

        此時消息已落了一大截的他們還不知道,巧了,是真的會飛。

        是以,當萬眾矚目的風校尉甫一出現(xiàn),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的眾官頓時無不心神各異——一日折返,莫不是還未進金霖就被趕了回來?

        幾個沒有眼色的正想開口,便立即被消息靈通地拉了過去,說起了小道消息。

        這個撞了大運的校尉此刻儼然已升任薊州都督之事幾乎比本尊的腳步還快,早已里里外外地傳了開去。

        此刻眾人矚目的男人卻僅僅在廳前停了一停,轉(zhuǎn)角處便當即有人迎了上去。

        來人壓低聲音,附在新上任的薊州都督耳邊開口道:“大人,尚未有傅氏消息,但是今早薊州城郊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風斐眼眸一動,看向來人開口道:“說。”

        “是。城郊有一戶農(nóng)家,今日中午被發(fā)現(xiàn)死于了家中。據(jù)村子里的其他人說,這戶農(nóng)家全家三口人,婆婆死在了家里,兒子死在了家門口,死因皆是割喉導(dǎo)致的失血過多。另外……”

        親衛(wèi)的話音有些遲疑,“據(jù)說他們家還有一個兒媳婦,懷了身孕,但是被發(fā)現(xiàn)時兒媳婦不知所蹤,據(jù)鄰家說,那媳婦兒當天已是要生產(chǎn)了,我等去時,也發(fā)現(xiàn)了產(chǎn)房,但是媳婦跟生出的小孩皆不見蹤跡。”

        風斐沉默聽完,看向手下,“之前薊州傳聞身上有妖的,是不是就是這個產(chǎn)婦?”

        “啊,”年輕侍衛(wèi)連忙點頭,“正是,這家人姓洛,媳婦名叫青道蓉。”

        風斐略一沉吟,看向自己手下,“還有什么,一并說了。”

        親衛(wèi)當即小聲繼續(xù)道:“此刻消息尚瞞著,未曾透漏出去。”

        風斐掃了一眼手下身后正明里暗里關(guān)注著這邊的眾人,接著微微一笑,淡淡道,“我走之后,便告訴他們好了。”

        言畢,男人轉(zhuǎn)身離開。

        此刻薊州被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八方云集,全城戒嚴,所有人皆如驚弓之鳥,尋常恩怨必定不會選在這種時刻動手。既然敢殺人滅口,勢必來頭不小。

        若此事只有他知道,難保是福是禍。

        日頭尚未沉落之時,風斐先眾人一步策馬來到城郊,他下得馬來,便一眼看見了死在家門口的洛大郎。喉嚨被整齊地切開,但是臉上卻絲毫沒有扭曲痛苦的神色。

        風斐掃了那傷口一眼,蹲下身去環(huán)顧四周,忽然,他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小山坡上站著一個青衣服的女人。她并未動作,僅是遙遙地看著這邊。

        風斐瞳孔驟然一縮。不動聲色地站起身來,吩咐兩側(cè)侍衛(wèi),“你們守好,我去周圍看看。”

        僅僅是他與侍衛(wèi)說句話的工夫,那個山坡上的青衣女人就消失了。風斐毫不遲疑,往遠處山坡行去。

        到了坡上,青衣的女人卻又出現(xiàn)在更遠的地方,明顯是要引他去哪里,此刻本應(yīng)相當警惕的男人卻腳步絲毫不停,一直遠遠跟著。

        直到行至薊州遠郊的山腳下,進入林間,風斐才終于看見了引他前來的究竟是誰。

        “風都督似乎毫不驚訝。”

        一把蒼老的聲音從停在林間的軟轎中傳來,合著林中傍晚的光線,顯得意味悠長、來者不善。

        一身黑色武服的男人負手立于林間,打量著眼前藏于林中、嚴嚴實實圍著月白紗簾的軟轎,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你是何人,消息倒是靈通。既然知道我是誰,這番裝神弄鬼是想做什么。”

        轎中人傳來了一聲輕笑,“明人不說暗話。風都督知道我是誰,我亦知道風都督是誰。如今帝都內(nèi)外,唯有我會是你的朋友。”

        風斐抱臂靠在了樹干上,“你知道些什么?”

        “老身身經(jīng)兩朝,消息,自然比你靈通得多。”

        風斐臉上略微笑了笑,一雙眼睛漆黑凝定:“你想做什么?”

        “……連疏妄如今可是對你相當感興趣,風都督若為我辦成一事,老身保你此次無虞。”

        風斐看著眼前月白色的轎子,他曾經(jīng)在作為十六衛(wèi)時見過很多次,這是屬于傅家大長老的轎子。要說……這位深居簡出的傅家大長老會跑來如此遙遠的薊州著實讓他驚訝了片刻,但也僅僅只有片刻,以他對這個傅家的了解,想必,應(yīng)該也是為了那個從他們掌心中逃跑的傅少主而來的。

        只是一個傅家的長老,究竟如何能夠得知自己的身份?難不成金霖有人認出了自己,將他的事告知了此人?

        樹影之下站立的男子抱著雙臂,勁瘦的腰肢閑散地靠在樹上,長刀橫于腰后,一雙瞇起的幽黑眼眸在黃昏日落疏影橫斜的光線中竟絲毫沒有亮起半分。

        已然平步升至都督之位的男人微微一哂,“不如你先說說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我們再看看要不要繼續(xù)談。”

        穿林而過的風聲中,轎中人輕口說了句話。

        風斐的神情由從容冷定一瞬間迅速變化,他豁然擰緊了長眉,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轎中人。他從樹干上直起了身,沉默了數(shù)息,才緩慢開口:“你想要我做什么?”

        一開始出現(xiàn)的,是尖叫聲。

        接著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蘇雪回幾乎被這種撕心裂肺的叫聲震得耳朵都要聾了,她下意識用手臂環(huán)過耳畔,想要抵擋這種仿佛要撕裂她顱腦一般的叫聲。

        “救命啊!”

        “救命!”

        “誰來救救我們!”

        緊接著她就被一股突然襲來的力量撞倒了,她詫異睜開眼,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片慌亂奔逃的人流之中。

        寬闊的大街兩旁是城內(nèi)的民宅,建得莊嚴而美麗,只是此刻到處都是戰(zhàn)火,流矢橫飛,空中不斷有獵獵燃燒的火石砸下,潰敗倒塌的建筑旁無數(shù)城內(nèi)民眾正尖叫著四散奔逃。

        蘇雪回心想著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想要站起,又連連被慌不擇路的人流撞到,幾乎差點被人踩上幾腳。

        蘇雪回皺著眉頭護住自己,剛想拉過一個人問問發(fā)生了什么事,突然人流跑過來的地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逃竄的人群登時爆發(fā)出了更大的尖叫聲,“快跑!滄瑯的人來了!!”

        蘇雪回如遭雷擊,下意識就要轉(zhuǎn)身。馬蹄卻已然近在眼前,一騎絕塵的人高聲大喊:“宇文澹雅已死!爾等立刻投降!繳械不殺,繳械不殺!”

        宇文澹雅,即是大幽帝君,她那個被捅了一刀,還要跟她成禮的未婚夫君。

        蘇雪回頓時渾身冰冷,她不可置信地回身一路向那個人沖去,“不可能,不可能!!”

        來人冰冷地看著這個逆著人流而來的女孩,籠罩在盔甲陰影之后的臉如同一個臨淵而立的死神,手一松,扔下了一顆圓滾滾的東西。

        蘇雪回駭?shù)眯纳窬拚穑D時連呼吸都沒有了力氣,在洶涌奔逃的人腿中顫抖地伸手去接那顆頭——

        “你先走,我會為你殿后。”

        “我怎會讓自己的皇后以身犯險。”

        “不要臉,誰是你皇后了,我們可還沒成禮呢。”

        身外的風暴很容易抵御,可是內(nèi)心好不容易平息下去、枯萎了下去的風暴此刻再度席卷而來,又該如何抵抗?

        她的手在要接觸到那顆在地上滾動的東西時幾度想要縮回來,她實在是不敢,不敢去看……

        蘇雪回眼看著那顆東西不斷翻滾而來,短短片刻間,她的內(nèi)心從驚恐到恐懼,幾乎要被這樣一顆孤零零的頭顱逼得直往后退去。

        似乎只要她不去看,這樣的事情就根本沒有發(fā)生。

        可是她方退了一步,就又被自己的心狠狠揪住了,如果那真的是宇文澹雅的頭顱,她又怎么能讓他就這樣掉在了地上?

        蘇雪回下意識就又要伸手去接,可是她的手如同麻木了般毫無知覺,仿佛是她們也意識到了自己即將面對怎樣殘酷的事實,是以齊齊地拒絕接受這一切。

        她連手都伸不出去,視野發(fā)白,渾身脫力,在片刻不得停歇的一路奔殺之后,在此時此刻無人注意的角落里。渾身風霜滿身傷痕的女孩終于無力地跪在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那顆已將所有鮮血流盡了的頭顱翻滾了幾圈,最后停在了她面前不遠處。

        周圍正在奔逃潰敗的世界此刻仿佛都與她沒了干系。她對宇文澹雅這個從小時候就被指定的未婚夫君并沒有多少感情,可是為什么此刻她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就是這個人,在她領(lǐng)兵出去的最后一刻,還曾深深看過她一眼,說著什么——“繾繾,你一定要活著,我會來找你。”

        蘇雪回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聲,可是說著這種話的人此刻頭顱卻被人扔在了她面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樣一個人的頭顱,怎么可能會這樣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是啊,怎么可能呢!

        只有一種可能——

        這絕對不是他!

        蘇雪回在恐懼驚恐難以置信的極點,滿心的情緒化作了更為勃然而起的怒火,她接受不了,這不可能是真的。她在崩潰的邊緣低聲嘶吼,雙手猛然撿起了那顆頭顱,將他的臉轉(zhuǎn)向了自己——

        手中是一個很英氣的少年,劍眉星目,眉毛直飛入鬢,雙眼長而冷,眼型與她有幾分相似,眉心卻似因為時常皺起而有著一道不淺的刻痕,柔軟的雙唇此刻緊緊閉著,整張臉……相當?shù)钠届o,即便是以這樣一顆斷頭的形式出現(xiàn),亦沒有一絲情緒的流露。仿佛只是……閉上眼小憩片刻。

        “到時候了,記得叫醒我。”那日他撐著頭,就是這樣在滿案的奏折之中閉上了眼。她提著刀憤憤不平地跑出了門,還不忘回嘴,“想得美!”

        蘇雪回出乎意料,又實實在在地愣住了,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仿佛連魂魄都被這張熟悉的臉抽離了。

        她已然感覺不到身處的世界,聽不到所有的尖叫聲了。耳邊只剩下一片嗡嗡作響的白噪音。

        手上的這顆頭顱是如此的沉重,如同一個鐵球,拉著她的魂魄要直直墜入深淵……又如同一團灼熱的烈焰,正在燃燒她所有僅存的理智與清醒。讓她整個人都被一股洶涌而上的疲憊與脫力感包圍,好累,好困……

        他不在了,宇文澹雅也死了,那我……

        一陣難以言喻的無力感迅速從她的四肢涌了上來,如同一陣浪潮般,要將她兜頭淹沒。

        她定定看著手中的頭顱,心中不知該將他丟掉,還是將他收進懷里帶走的好,只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越來越沉重,頭腦越來越模糊。

        可是在要沉沉昏睡過去之前她仍是如此的不甘心,如此較勁般地想回一句嘴,還一定要罵出聲來,要不然她是死都死不安穩(wěn)……蘇雪回不折不撓地扯動嘴皮:“哈……你怎么可能在這里被人砍了,我都活下來了,你這菜狗……”蘇雪回在眼皮沉重得幾乎要撐不起來的困意中怒斥,“你在跟我講笑話?”

        是啊……就連從來都沒有贏過宇文澹雅一次的自己都能茍延殘喘到現(xiàn)在……

        蘇雪回心中突然打了個激靈,從這種越發(fā)強烈的魂魄抽離感中艱難地清醒了些許。

        對啊……這不太對勁。宇文澹雅什么時候會允許他自己落得這樣的下場?

        以自己對宇文澹雅的理解,他只怕是要拉全世界下水一起焚燒個一干二凈也絕不會容許別人碰到他一絲一毫的。

        “……這根本就不可能。”蘇雪回喃喃,籠罩于眼前這一切的荒謬感越發(fā)強烈,讓她的神思清醒了許多,當即便是憤怒出聲,“搞笑,居然拿這種鬼東西騙我!”

        她立即緊緊閉上了雙眼,用力清除腦海中的幻像,尋找真實的記憶回籠。

        腦海之中,混沌生澀難以轉(zhuǎn)動的感覺如同鎖鏈般拉扯著她。蘇雪回皺起了眉心,奮力抵抗著腦中控制著她的阻力,幾乎能聽到大腦痛苦的嗡鳴聲。

        終于,已經(jīng)淡去了的鐵馬兵戈再度響起,回到了她的耳畔……

        那一日,她率驍騎斷后阻攔滄瑯追擊,血戰(zhàn)不退,此時滄瑯軍中突然傳來了大幽帝已兵敗被殺的消息……軍旗倒了,身邊的人倒下去的越來越多,站著的越來越少。

        她打算殺到最后一個人。但是有人……應(yīng)該是十六衛(wèi)中有人喬裝進了驍騎,在最后時刻將她壓在了身下,此后不斷的有人倒了下來,將她在重重軀體之下越壓越下。

        無數(shù)的炙熱的血從她身上流過,將她泡在了血泥之中,然后又慢慢冷卻凝固……她等到了所有動靜都遠去,身上小山一般層層疊疊已然冰冷的健壯軀體此刻儼然成為了她的封土堆。她被壓在其下,動彈不得,難以呼吸。渾身的疲憊讓她不斷地心想:“好想睡……我真的沒力氣了……”

        可是、可是最后滄瑯人喊的那一聲“宇文澹雅已死!”如一句催命的魔咒一般,讓她連躺都躺得不安寧——

        不是吧,宇文澹雅那挨千刀的狗登西怎么可能會死?!!

        你莫要與我玩笑了!!

        她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以前,便開始了掙扎著往外爬。可是那些血肉之軀在護著她時是銅墻鐵壁,在她想要逃離出去時亦成了銅墻鐵壁。

        她覺得好笑又崩潰,到后面她只覺得,即便為了這里所有流下的血,她都要從這里出去,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要去看看,宇文澹雅究竟死了沒死,若他真的弱到被抓住砍頭了,她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到最后,她已然感覺不到自己已經(jīng)折斷了多少手指,等再次見到昏暗的天空時,那感覺恍如隔世。

        她撿了滄瑯將士的破袍子穿,一路躲躲藏藏回到金霖城中,此刻滄瑯軍已然進入了金霖城,所有人都在往外逃,都在傳——宇文澹雅已經(jīng)死了。

        她不信,拉過了許多人問,得到的回答卻都是,大幽帝君逃亡路上被抓了回來,已于皇城外被斬首了。

        她卻仍然不信,大幽帝君代代與他們傅家婚配,宇文澹雅身上鳳凰真血的純度甚至可能比她還要高,怎么可能會這么簡單就死了……

        她逆著人流,踉踉蹌蹌地往行刑場奔去,緊接著連疏妄下令大幽皇族一個不留,城門開始封鎖,她此時已經(jīng)孤身一人,渾身是傷,一條命純靠心氣吊著。只能先逃出城再尋辦法。出得城外方得喘息,便追來了搜查傅家少主的人。她只能一直跑。

        一直跑……

        蘇雪回緊緊扭曲的面容變得平靜了些許。

        她抓住了腦海中這條理智的線不撒手,是的、是的,這些才是真的。

        一直跑到了現(xiàn)在。

        她并沒有真的撿到那顆頭,也沒能目睹宇文澹雅被行刑的現(xiàn)場!

        蘇雪回一聲怒吼,睜開眼。高舉的手猛然用力——

        那些尖叫的聲音頓時漲如海潮,撕破一片模糊的白噪音穿透了出來,變得清晰刺耳,此起彼伏地在她的耳邊喊著——

        “救救……我。”

        “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讓我們回家鄉(xiāng)吧……”

        漫天遍野的血色中心,立著一道裹著破袍子的身影,血色的風將那道黑色身影的破爛衣擺拉扯得獵獵作響,但是那又瘦又細的身影立得筆直,狂嘯翻涌的風將她渾身上下拉扯出了無數(shù)道血口。可她愣是毫無所感般,面容緊緊凝聚——

        而那雙眼睛中,閃耀著奪目的怒火。

        頓時所有圍了上去的魔修們發(fā)出了憤怒的咆哮——

        “死丫頭,你怎么敢!給我放下!”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中,包圍上去的女魔修離她僅差幾步之遙,一張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驚恐。

        蘇雪回看著僅差幾步就能將她撲倒的女人,咬牙一笑,高舉著的,一只細直的手霍然緊握。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已然凝練到最后一絲縫隙的血色珠子在女孩掌心應(yīng)聲而碎。

        瞬間滔天的哀叫聲跟著爆裂開來的碎片,如浪潮般從她四周席卷而去。

        她身側(cè)的一圈黑影全部被掀翻在地,蘇雪回已然被抽了一半的魂魄轟隆撞回了身體里,撞得她摔倒在地。

        她雙眼發(fā)白,手上鮮血如瀑。法陣開始反噬,一圈倒在地上的黑袍魔修當場燒化成了黑灰。女人掙扎著爬了起來,四散的魂魄撞開了她遮在了臉上的兜帽,她的眼睛發(fā)著血紅的光。

        “我殺了你!”她咆哮著向蘇雪回沖了過去。蘇雪回此刻卻連動一下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一避開,口中頓時鮮血如瀑。

        “就不能……讓我喘口氣……么!”

        蘇雪回在地上爬著跟她拉開距離,女子手中劍一擊未成,顯然也已然到了強弩之末,顫抖的手便要再刺第二劍。

        蘇雪回實在避不開了。她貧血了。

        “這么好看的姐姐,干嘛、兇成、這樣……”蘇雪回頭暈得眼前直晃虛影,邊爬邊勸,“你、不如放下劍,快跑……”

        “我饒不了你……我……”女魔修提著劍踉踉蹌蹌地幾步追上,一腳踩在蘇雪回身上就要刺她。

        眼看劍尖迎面而來,蘇雪回用盡所有的力氣抬起手要抓她的劍刃。

        沒想到手中冰冷的劍刃甚至沒能割破她的掌心便頓住了。女魔修軟軟地松開了手。

        蘇雪回眼看著面前女子的胸口之上突然被無聲開了道口子,一只黑色皮套包裹著的手從眼前洞開的胸膛之中曖昧地抓住了什么,隨后便冷漠地、鮮血淋漓地抽了出去。

        接著溫熱的鮮血濺到了蘇雪回臉上,還有她大睜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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