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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彩虹


甚爾將鑰匙插/進門鎖,  旋轉了一下,打開家門。

        “我回來了。”

        男人懶洋洋的聲音傳進了客廳里,白貓的耳朵動了動。

        沒有聽到有人回應,  甚爾覺得有些奇怪的走進客廳,就看到布偶貓正在地上四腳朝天的曬著太陽,  而一旁躺著一個幾乎跟它同一個姿勢,只是她雙手還高舉著一本烹飪教材的淺茶發色少女。

        她注意到他的視線,  偏了個頭望了過去,  看見是他,本來表情嚴肅的小臉瞬間揚起了像冬日里的太陽般溫暖的笑容:“歡迎回來~”

        甚爾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朝著已經放下了高舉著的書,向他張開了雙手,  笑得無憂無慮的少女走去。

        他雙手架起她,  把郁理抱了起來,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

        而郁理習慣性夾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頸脖處猛吸。

        “你怎么又來了?”甚爾眼神冷颼颼地打量著眼前躺在地上的布偶貓。

        這只貓總是三天兩頭的就跑過來他們家,  黏著大小姐,真的是煩死了。

        不是還開著一家沒人光顧的柏青哥店嗎?怎么那么閑!

        緒撇了他一眼,  伸出爪子出來舔,并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甚爾不爽的嘖了一聲。

        “東西都買好了嗎?”

        他軟下了語氣,  道:“啊。”

        “那我們開始吧,不然時間就來不及了!”

        “好。”

        緒:“……”雖然他一般并不會對這些小輩生氣,  但這個男人是不是太過于雙標了點?

        郁理本來想下來的,結果發現甚爾好像沒有這個意思,一手穩固的托著她,  另一手拿起東西抱著她往廚房里面走。

        見狀,  她就維持住這個動作了。

        到了廚房,  甚爾把她抱著放到了料理臺上,一手摟緊她的腰,另一只手穿過她后腦勺的發絲,那深沉道眼底,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情愫:“沒有獎勵?”

        郁理微微一愣,隨后輕輕一笑,雙臂箍住他的脖子親了上去,探入勾纏著他的口腔。

        外面聽力非常好的緒:“……”

        這兩個小崽子有完沒完。

        它郁悶的跳上沙發,在電視機的遙控器上把開關打開,然后把音量調大,直至勉強壓住了廚房里面傳來的動靜才作罷。

        -

        放學,惠回到家的時候,整個家都非常安靜。

        惠皺了皺眉。

        他們家除了因為輝也,郁理昏迷那次,很久都沒有這么安靜過了。

        他一邊拿起手表查看,有沒有郁理說要出門的信息,一邊問今天不知道怎么就跟他一起去學校的輝也:“郁理今天有說要出去嗎?”

        沒有人回應。

        惠回頭一看,身后空無一人。

        惠:“?”搞什么啊?

        他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高喊了聲:“輝也,你人呢?”

        還是無人回應。

        惠繃緊身子,從書包里掏出小刀,召喚出玉犬,小心翼翼的走進客廳。

        客廳里的床簾被拉上,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客廳內一片黑暗。

        聽見屋內有不止一個人的呼吸聲存在,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不該開燈,不知道自己面前所面對的是不是危險。

        就在他還在舉棋不定的時候,燈光突然亮起。

        隨之而來的是飄落的彩帶,以及郁理他們唱起的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惠怔愣住了。

        生日?

        對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從來沒有慶祝過生日,也不知道從什么

        時候開始就已經不期待生日這種東西了。

        他以為不會有人記得他的生日。

        就算那個人是郁理。

        畢竟他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

        可是現在……

        看著言笑晏晏唱著歌的郁理、輝也,在當中渾水摸魚的臭老爸,頭上戴著小花圈正在隨著音樂扭動著身軀的丑寶,以及這段時間經常出現在他們家的緒。

        惠的心頭翻起了一陣酸澀,心中的喜悅和酸澀交織在了一起。

        “嗤,”甚爾沒好氣的上前猛搓他的頭,警告道:“臭小鬼你敢哭,破壞大小姐給你精心準備的生日派對,我就讓你物理超度一下。”

        惠:“?”

        許是甚爾這么一打岔,他在眼睛里打轉的眼淚瞬間的流了下去,在男人眼神越來越危險的注視下,趕忙的擦干了眼淚,蹬蹬蹬的跑去抱住郁理的腰,笑容燦爛道:

        “謝謝郁理!”

        甚爾原本想把他提溜起開的手在看見他臉上笑容的那一刻,停了下來。

        腦子里從前想起小鬼的時候只會浮現出他一臉委屈的模樣,到現在想起他時,竟已經被他各種生動的表情所代替。

        嘖,算了。

        甚爾嘖了一聲,倒也沒有真的把他提溜起來,只是往一旁懶散的坐下,看著他們。

        緒無語的睨了甚爾一眼。

        也不看看他自己現在看著他們的眼神伴著藏不住的溫柔。

        裝出這幅樣子給誰看。

        郁理揉了揉他的頭發,彎下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也要謝謝其他人。”

        她看了旁邊慵懶坐著的黑發男人,支起一只手湊近惠的耳邊,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跟他竊竊私語:“甚爾今天還特意去查霍格沃茨的雞肉派怎么做呢——”

        惠戲謔的看了他一眼。

        甚爾:“……”

        ……大小姐,別拆他抬啊!

        還有這小子,學壞了!膽子肥了!!!

        他起身捏住惠的臉頰往兩邊扯,十分不爽。

        惠一邊瞪著他,一邊高聲感謝其他人:“謝謝輝也,謝謝緒,也謝謝丑寶!”

        至于臭老爸,哼,他才不要跟他說謝謝!

        父子互相瞪視假笑,兩人之間仿佛出現了火花。

        郁理默默的拿出手機把這一幕給拍下來,輝也趁著他們不注意,趕緊拽了拽已經拍完照的郁理找她要獎勵,得到一個她香香的臉頰吻。

        被惠感謝的丑寶高興得臉上浮現出一層紅暈,咕嚕嚕的在地上滾來滾去。

        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注意著這一幕的緒莫名眼里也染上了些許笑意,只不過它自己都沒有發現。

        -

        惠:“……”

        他有些遲疑的看著這個真·熔巖巧克力蛋糕,上面烤焦了,表層溢出真如熔巖般即視角的蛋糕。

        自認為很隱晦的看了做出這個杰作的郁理一眼,心中有些感嘆。

        郁理她,到底是怎么能把普通的巧克力蛋糕烤成真·熔巖蛋糕的,上面還能維持著有星星花火的。

        “就……”郁理想了半天,總算想出了一個夸獎點,道:“樣子還是獨具一格的!”

        緒嘲諷:“確實。”

        郁理:“……”

        惠連忙道:“我很喜歡!”

        輝也:“肯定很好吃!”反正他是咒靈,吃不壞肚子!

        甚爾:“……啊。”實在是想不出其他詞來夸獎。

        郁理仰起頭來,唇角流露出簡單而純粹的笑意。

        她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得意道:“是吧!”

        緒:“……”

        你們,未免也太寵她了吧……

        他們把

        內里沒有烤焦的部分拿了出來,分著吃著這個賣相就非常不好吃的蛋糕。

        蛋糕其實并不好吃,但惠還是像是很珍惜般,小口小口的吃完了。

        其他人也是。

        就連緒也一邊心里想著“你們不要那么縱容她”,一邊口嫌正直的把分到的蛋糕吃完。

        而這個蛋糕的制作者滴口不沾。

        -

        吃完蛋糕后,就到了拆禮物的環節。

        郁理把窗簾拉開,意外看道天空中懸掛著一道彩虹,眨了眨眼,她盯著彩虹好一會,把惠招呼過來,“小惠,我送你一個特殊的生日禮物吧。”

        “我帶小惠離開一小會~”她偏頭對著有些不明所以的眾人說道。

        說完后,她抱起惠,突然騰空而起。

        惠:“!!!”

        突然飛起來的惠反應性環緊她的脖子,剛開始還有些害怕,但在想起帶著他飛行的人是郁理后,身子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郁理捂住他的眼,帶著他飛到了彩虹出現的地方,懸在彩虹之上。

        “小惠,你看。”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她放下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惠一看——

        一個圓形的半透明彩虹懸浮在空中,它把世界上絢麗的色彩都凝固在了一起,在暮色陽光的照耀下,更加的柔和。

        惠錯愕的瞪大了雙眼,吃驚道:“郁理,彩虹原來是圓形的嗎?!”

        “嗯,圓形的。”她輕輕幾聲,笑聲宛如清泉般美妙。

        他緩緩抬起了頭看她。

        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在她那張明媚的臉龐上浮現出來,冬日里的落陽的余暉照耀在她茶色的眼眸里,也直接照進了他內心的最深處。

        惠眨了眨眼。

        ——郁理,比彩虹好看。

        “有一次我跟安德魯去跳傘的時候,偶然間看到這一情景。不過與你不同的是,我是一直知道彩虹是圓的,但那次是我第一次從那個角度看見。”

        “那時候我就在想啊……”

        她垂眸看著腳下的彩虹,又像是透過它看什么東西。

        “好像,這個世界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無聊。”

        是安德魯跟菲力克斯讓她看見了這個世界的廣闊。

        “其實,當時如果不是遇見小惠的話,估計沒多久我就會回美國。”

        她其實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或許是想看看沒有安德魯和菲力克斯的世界,她還會不會覺得有趣吧。

        又或許是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當時他們想要陪她一起回來,她拒絕了。

        想給點空間自己思考。

        郁理手指動了動,惠感覺自己的身體輕了好多,就像是懸浮了起來似的。

        “小惠,我如果松手的話,你會怕嗎?”

        “不會。”

        郁理松開了他。

        惠漂浮在空中。

        他試探的動了動,發現自己真的能懸浮在空中,眼神都亮了起來。

        郁理看著正在好奇的試圖操控自己身體的海膽頭男孩,透過他看到了黑發男人的影子。

        她對他是愛情的那種喜歡嗎?他喜歡她嗎?

        她不知道。

        那小惠呢?

        他在她的內心占據多少位置?是真的,還是她自己強行安裝上去、定義上去的?

        想起以前她強給自己加上的親情。

        “小惠,”郁理眼神微瞇,本來被扎好的淺茶發色長發被散開,她收斂起笑容,茶色的眼瞳里原本溫和的情緒變成了冷漠,語氣淡淡的問道:“你相信我嗎?”

        惠毫不猶豫:“信啊。”這個世界他最信任的就是郁理了。

        她仰頭看著腳底下的虛影,因為原本因為在家里,所以穿的只有一件單薄的毛衣,薄弱的身形就像是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般。

        惠:“?”她好像不太對勁。

        “郁理,你……”怎么了?

        “如果說,我想殺了你呢?”

        惠:“?”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這么說,但他還是認真的思考了好一會,在確認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后,身體微微前傾,想靠近一些她,卻發現怎么做都是徒勞,他有些挫敗的抿了抿嘴,抬眸直視她的雙眼道:“那我可能會自愿被你殺吧。”

        郁理垂眸看著海膽頭男孩,那雙深綠色的眼眸在昏黃夕陽的照耀下更為清晰透徹,里面寫滿了認真與偏執,她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忽而,惠感覺身子一重,下一秒他就從空中掉落了下去,失重感讓他的腎上腺素狂飆,心臟砰砰砰的瘋狂撞打著他的胸脯。

        眼睜睜看著郁理居高臨下,離他越來越遠,最后變成了一個點。

        惠對于自己突然從高空摔落,沒有產生任何一絲半點的害怕情緒,反而此刻充盈在腦海里的,是郁理為什么會不開心,這一件事情。

        以及對郁理想要他性命這一件事的坦然接受。

        就連他在離地面越來越近之時,他都沒有產生一丁半點自己即將迎來死亡的害怕,對郁理產生怨恨。

        他緩緩閉上了眼,坦然的面對自己即將要死亡的事實。

        ——如果他的死亡,對她有用就好了。

        他出生了,所以他活了下來,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生母,對他不管不顧的生父。

        就算是現在他跟那個男、臭老爸的關系比之前好很多,但前些年的傷痛,并不會被抹去。

        郁理的出現,第一次讓他感覺到他自己是被需要著的。

        他之前一直沉醉其中的美夢,被她面容蒼白的躺在床上的那一幕給打碎了。

        原本沉寂在心里最深處的不安,剎那間噴涌而出。

        因為他對郁理有用處,所以被需要、被收留。

        他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他愿意用一生去陪伴她,也愿意為了保護她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同理,她要他死,他也毫無怨言,甘愿如此。

        “那現在呢?”

        他突然停止了下降。

        惠睜開眼,搖了搖頭,眼底里盡是清明以及對她不繼續的奇怪,“不是想殺了我嗎?”

        郁理身子一頓,歪了歪頭,好奇的湊到了他的面前,近距離的觀察著他眼眸里的思緒。

        ……沒有。

        怨念、害怕、氣憤、傷心……

        什么都沒有。

        郁理:“……”

        ……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坦然的面對這一切?為什么不哭不鬧?

        郁理不理解。

        “郁理,你不殺了我嗎?”惠又問了遍。

        不知怎么的,對于他這幅模樣,郁理心頭忽然涌現出一股火氣,對著他冷笑了幾聲。

        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惠若有所思道:“為什么不繼續了?”

        “只要是郁理你想要這樣,可以不用在乎我的。”

        “……”郁理沉默了好一會,開口道:“為什么可以不用在乎你?”

        為什么要這么坦然的接受這一切,輕而易舉的就獻上他自己?

        “?”惠眨了眨眼,有些奇怪的反問道:“可是這不是郁理想要的嗎?”

        她想要他的命,他就給了啊。

        “……”

        她用那雙此時冷漠得讓人猜不透的眼睛看了惠一會,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發絲在臉上隱隱發癢,手指輕微的頓了頓

        。

        “明明你可以選擇不接受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著惠,很是直接的說道:“你可以像一個普通小孩一樣,面對這些無禮請求的時候,產生相應的疑惑、怨恨、傷心等情緒,對著這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說不,或者試圖掙扎、反抗的。”

        “可是,我并沒有不愿意。”

        “更何況,我那么沒用,如果這條命能幫到郁理、或者只是簡單的讓你開心的話,我并不會對此有任何怨言的,只會欣然、樂意接受。”

        看著找不到重點,還在跟她強調說他沒有不愿意的惠,郁理第一次產生了有些想要給他一修正拳的想法。

        她回想了一下,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海膽頭男孩,沒有一次主動的提出他自己的訴求,就連那次家長會,也是她無意中看見通知單知道的。

        這么想來,運動會大概也是因為她家長會后,有跟他直言過想要參加一切需要家人參與的學校活動的緣故,他才會主動提起來吧……

        而且在運動會上,最后如果不是她在他內心還在糾結的時候就立馬主動詢問,估計再過上那么一會詢問,她就會得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吃的穿的玩的,甚至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觀察他的反應時,也根本沒有看出他有一絲半點的不喜歡,所以她就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喜歡的。

        給他的零花錢,似乎大部分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就連朋友,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因為她推了他一把,讓他產生了她想他交朋友的想法從而去接受的。

        他似乎不敢輕易的對任何人、任何事有所期待。

        “……小惠。”郁理抬手撫上來他的臉,音量像是害怕驚擾到什么般那么輕,“你,難道一直不認為你對于我來說是重要的嗎?還是說,一直認為如果不對我有用處的話,就會被丟下?甚至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過于低、過于輕了……?”

        他的沉默給了她的答案,郁理難免的有些頭疼。

        就算她自己本身不太懂感情這種東西,但之前有特意去學習、研究過心理學,她也清楚自己心里狀況并不健康。

        她剛剛所做出的,突然把一個“六歲”小孩從高空中突然放任他往下降,其實是一種極其偏激的行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脫離情感而言,惠現在的所思所想其實非常不正常的,但于她的情感作祟,她對這種情況很難不產生滿足感。

        哪怕這是畸形的、不正確的。

        可是,這是不可以的,因為對象是惠。

        她沒有比現在更清晰的認知到,惠在她心中的份量比想象中還要更重這件事情。

        他在被她的想法所支配,一直被她推著走,而他做的只是被動的接受著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她早期確實有無意間的向他傳輸她希望他能成為一個乖巧聽話懂事,可摸摸,會照顧好自己不用她操心,甚至反過來照顧她,以后給她養老的種種想法。

        現在想來,當初的她……真的是……

        這對于一個目前還在成長階段,沒有一套成熟且正常思想的惠來說,妥妥的是屬于精神控制的范疇了。

        在她自己突然感覺現在過得一切都美好不像話的同時,一個被她所支配著的惠,他是不是也經常會很沒有安全感的想著“我要乖點、再聽話點,那樣就不會被她所拋棄了”類似這種想法呢?

        與幼年就算擁有再多的不幸,但到底還有一個慰藉的,大學期間又幸運的遇見安德魯和菲力的郁理不同,她突然意識到,對于眼前的這個年紀小、擁有的東西少得可憐的小男孩來說,她就是他的“慰藉”,甚至是所有也不一定。

        天哪……她之前到底無意間做了些什么事啊……

        郁理從來不認

        為自己是一個善人,她對于她不放在心上的人,從來都是冷漠居多,并不會考慮他們的心情。

        理智上清楚,如果當初惠不足夠的乖巧,以及一步一步的學著怎么照顧人,給摸給抱給親親,完美的契合了她理想中寵物的樣子,她根本不會搭理他。

        但情感上,她此刻真真實實的體會到了,對他的心疼,以及對早些期間她無意中給本來就敏感的他帶來精神施壓的后悔。

        郁理這么想著,心里有些不舒服,傷心、憐憫、愛憐等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她看他的眼神更加的復雜。

        惠開始有些不安,在思考自己是否有哪里讓郁理不高興。

        最終,他抬眸,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她的表情變化,有些猶豫道:

        “……對不起?”

        “……”郁理面無表情的戳了戳他的額頭,直至額頭被她戳紅,惠也毫無掙扎之意,“不要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就盲目道歉啊……”

        她嘆了口氣:“其實你可以對我再任性一點的。以前的話,你可以當沒這回事,你就算以后不給我養老,我也沒關系的。”

        那只是她一開始為了哄著他接受她給予的東西的借口而已。

        誰能想到對于小孩來說,其實不懂什么是正確的,什么是不正確的啊。

        特別是對于那時候什么都沒有的惠來說。

        “……”

        惠低下頭,抿緊小嘴,稍微有些長的劉海在夕陽的照耀下,給他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臉色晦暗不明。

        他沉默了好久,才喃喃道:“……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語氣里夾雜著道不盡的委屈和隱隱的哭腔,說完這句話他緊緊的咬著嘴,原本靜靜的垂落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角。

        郁理身子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看著低著頭不敢看她,像是在等待她做最后宣判的海膽頭男孩,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說過不會丟下你的,小惠。”她仰頭看向空中璀璨的云霞,“其實我也不太懂啦,但我知道,如果你非要把自己的位置放那么低,從心底里認為你在我的心里不重要的話……”

        郁理轉眸看著他的發旋一會后,繼而蹲下身子,從下而上的注視著正埋著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著,惠的眼睛。

        她像是有些苦惱的歪了歪頭,思考片刻后,對他無奈又縱容的苦笑了下,“我會覺得不開心的,對于你如此輕視自己這件事情。”

        郁理指著自從送他之后就一直有帶著的項鏈:

        “我送這個給你,就是很直白的表達出我想要保護你的這一顆心了啊……”

        “我以為我在乎你這件事情,表現的很明顯來著。”

        她茶色的眼瞳在暖光的照耀下如浸了蜜糖般,里面清晰的倒映著他的身影,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意味:

        “雖然惠很在乎我這件事情,會讓我很開心。”

        “但是也請多重視一下自己吧……”

        對于表達自己想法,從來不喜歡曲曲繞繞,對于親近的人,也從來不屑于說假話的郁理來說,沒有什么比不相信她說出口、表達出來,為數不多的感情不被人信賴,更讓她感覺到不愉快了。

        所以不要露出這表情啊,這還怎么讓她生氣啊……

        郁理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眼角。

        “滴答——”

        噫,什么聲音?

        海膽頭男孩微微一愣,聽到聲音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來四處觀望著,試圖找出這“滴答”聲的傳出地。

        過了幾秒,他才意識到。

        ——那是他眼淚滴落的聲音。

        他慌張的低下頭,用袖子胡亂的亂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水。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

        郁理她曾經跟他說過她很喜歡他這種話,但惠一直把它歸于因為他足夠乖巧,合她的心意,才這樣的。

        但他從心底里,從來沒有認為過自己很重要,所以他一直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害怕現在這像做夢一樣的生活,因為他過于得意忘形而被毀掉。

        “好奇怪……”

        原來這都不是他想太多……

        “……可惡,為什么眼淚止不住啊……”

        茫然、無助寫滿了他的臉,他不停的擦拭著自己的眼淚,又不停地重復著道歉的話語。

        一開始就因為對方過于出眾的海膽頭而記住了他,郁理看著眼前,殘陽的余光照耀在那蓬松的頭發上,柔和了他的黑色頭發,那雙掛著盈盈淚珠的綠眸,宛如太陽雨滴落在翠湖上的波瀾,以一個極其溫和的速度敲打著她的心房。

        郁理有些怔愣的看著。

        忽然,他落入了一個極其熟悉、溫暖的懷里。

        “笨蛋小惠。”

        “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他聽到她如此說道。

        “以后的日子,認清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還要學會多重視一下自己,別把自己看得太輕了。”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短時間內估計也改變不了,她會盡量的去給他糾正這些錯誤的想法。

        比如,她并不會再因為他的不夠乖巧而拋棄他;不要對自己的評價這么低,他遠遠的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等等。

        “既然你想要我更喜歡你的話,就不要再說些什么,好好學著這些吧。”

        “稍微再信賴一下我,再給你自己多一點自信啊……”

        她在適應輝也從她體內“脫離”出來的生活,而惠也要慢慢的學會如何去愛自己。

        他們的時間還長,時間能撫平很多東西,就算曾經的傷疤其實不會消失,只會淡化。

        眼淚輕輕地滑落到嘴邊,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垂下了眼眸。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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