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任逸的聲音小歸小,還是被一桌人聽到了,對面仲江生直接嗆了一下,阿婆更是想笑不敢笑,假裝在認真吃飯。
事實上任逸說完就后悔了,這是什么傻逼行為?
任逸的臉色黑如鍋底,本想找個理由先走一步,誰知小姑娘又開始給他夾肉,不光夾肉,還夾菜,夾阿婆特意拿出來的、過年才會吃的小點心。
任逸:“?”
沈樂綿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小臉紅撲撲的,就差把“快夸我”寫腦門上了。
任逸抽了抽嘴角,不耐煩道:“做什么?別浪費食物,我不餓。”
大概吃飽肚子就會壯膽,沈樂綿偷偷撒了個謊,黏黏糊糊地說:“哥哥再說一遍!剛剛沒聽清!”
“說什么?”
任逸看著這一碗超豐盛“下午茶”,不知該從哪開始動筷子。
沈樂綿:“就說剛剛說的呀!”
任逸夾了半塊小點心,剩下的實在吃不了,準備收著晚上吃。
任逸:“說不讓你浪費食物。”
仲江生憋笑快憋死了,一張臉全扎進碗里。
沈樂綿一愣,著急地想要辯解:“不是這個!是夸綿綿的那個!”
仲江生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這回任逸也忍不住笑了聲,很淡很淡,在眼底一閃而過:“不是沒聽清嗎?”
沈樂綿張著嘴怔住:“”
阿婆笑得直打顫:“我滴個乖乖,哎呦喂,逗死個人了!”
小孩子臉皮薄,被這么一笑,換成別的同齡孩子早就跳腳了。
可沈樂綿只是乖乖坐著,低著頭一聲不吭。
可憐巴巴的,連脾氣都不會發,像只被笑話了的小狗。
眼前的飯也不香了。
“吃飽了?”就在沈樂綿發呆的時候,任逸突然問道。
沈樂綿剛被任逸戲弄過,心情不算很好,不過還是很乖地說:“嗯,吃飽了。”
任逸站起身,把她剩的碗底倒了。
任逸從八歲開始就和阿婆相依為命,阿婆年紀大,不能全讓阿婆一個人干活,任逸能幫的都會幫。
仲江生白蹭了阿婆一頓飯,總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也主動去幫忙打掃屋子。
只有沈樂綿插不上手,她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桌上任逸基本沒動的那碗飯上。
哥哥一點也不餓,她還傻乎乎讓哥哥吃,她好笨啊!
沈樂綿盯著那碗飯,越看越覺得礙眼,就想學著任逸的樣子,把沒吃掉的飯倒掉。
結果卻再次被任逸按住手臂,頭頂響起男生清冷又好像有點愉悅的聲音。
“都說了不要浪費食物。”任逸端過飯碗,用保鮮袋裹好放進老舊的小冰箱。
然后又伸出手,一點也不溫柔地揉了把女孩亂糟糟的頭發。
“謝謝綿綿。”
-
等一切都收拾利索的時候,沈樂綿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大概真的是累慘了,女孩睡得很沉,連被阿婆抱起來的時候都沒醒。
阿婆抱著沈樂綿上了樓,任逸望著她們,沒說什么。
門外的太陽依舊很高,知了不停地叫著,大榆樹底下是賣老冰棍的自行車,泡沫箱子外蓋著厚厚的棉被。
現在是暑假,鎮上的孩子們撒了歡,這會兒剛睡完午覺出來,搶著買冰棍吃。
任逸拿出作業本來,他們當地的小學只有五年,從小學到高中全在一個校園,開學后,任逸就是一名初一新生了。
任逸從來沒對暑假有什么興趣,無非是有了更多時間陪阿婆,幫阿婆看店做家務,直到他在放學路上碰見了沈樂綿。
他看見了,錢包不是沈樂綿偷的,是仲江生給她的。
那個小傻子只是想還回去而已。
往日簡單的題目像是加了密,任逸搓了把臉,煩躁地站起身來。
仲江生好不容易收拾完店鋪,正坐門檻兒上發呆呢,屁股就被男生不客氣地踹了一腳。
“嗷!”仲江生一個屁蹲跌坐在水泥地上,路過的小孩嘿嘿笑著,三三兩兩舔著冰棍看笑話。
仲江生:“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揍你!”
小孩們一哄而散,仲江生怨念地瞪著任逸,罵道:“你有病啊?”
任逸“啪!”地把什么東西拍到仲江生懷里,仲江生低頭一看,愣了。
那是一摞教輔,小學四年級的。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在嘲諷我?!”仲江生防備地說。
任逸懶得理他,但事到如今,沒他還真不行。
“幫我個忙,我就把書送你。”任逸平靜地說,“之后每一年的都可以送你。”
仲江生久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從四年級起就輟學了,他養父酗酒成癮,他必須每天拿錢回家,這樣才不會挨揍。
仲江生恨自己的人生,這或許就是那天他會幫沈樂綿的原因吧,要是他小時候,有一個人也會幫自己,他會不會過得不一樣呢?
任逸故意激他:“不要我就拿走”
仲江生一把搶了回來,如視珍寶抱在懷里:“干嘛不要!再不濟還能賣錢呢”
“說吧,你要我幫什么。”
二人來到小鎮的一片空場,仲江生往后輕輕一跳,坐到了廢舊的建材上。
任逸也單手撐著坐了上去,說:“我想知道沈樂綿家里的事。”
“哪個家?她原來住哪兒我哪知”
任逸冷冰冰地看他。
“行吧行吧!開個玩笑都不行”仲江生嘟嘟囔囔的,“他們家四天前來的,夜里,暫時住在西街一家招待所,車里裝的都是貨,我看過,煙、酒、油鹽大米,反正就是那些東西,他們一直在和馬老板講價錢。”
“講價錢能講四天?”任逸感到奇怪。
仲江生不以為然:“那有什么的,馬老板是誰啊?能省一分錢他都不肯放過。”
任逸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
“你繼續。”他說。
“他們家還有兩個男孩,是不是親生的不知道,大概比咱們大點,十五六歲吧,經常在夜里翻進馬老板的院子,撬開鎖進去”
“停,”任逸忍不住打斷了他,“你怎么知道他們是撬進去的?”
小鎮比不上城市,晚上一擦黑就各回各家了,仲江生就是視力再好,也不可能在黑暗中看見對方的動作。
仲江生張了張嘴,先是一愣,隨后便是一種看傻子的眼神:“那不然呢?難道那姓馬的開門放他們進去的?他有病啊!”
任逸:“然后?”
“然后我就聽不清楚了,肯定是在熟悉環境唄,你知道,他們有錢人都喜歡買保險箱,一天還喜歡查八回,家里藏了倆賊,還能看不見密碼?”
要是十幾年后的任大隊長聽見這種說辭,絕對會干凈利落回應兩個字“放屁”,并叫人滾蛋。
但現在的他也不比仲江生強哪去,任逸摩挲著下巴,在思考該怎么處理這件事。
仲江生湊過頭來:“哎,要我說,要不咱們報警吧!”
任逸白了他一眼:“報警,他們會信?”
仲江生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信肯定不會信,不過沒準倒會把他抓起來“教育”一番。
仲江生搓搓胳膊,立刻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會兒功夫,林祥從遠處匆匆趕來了,撐著膝蓋呼哧帶喘。
“逸、逸哥,你怎么突然要我去馬老板那兒啊我昨天才被我爹揍一頓,說今天必須在家好好寫作業,你知道我有多費勁才逃出你怎么在這兒?!”
林祥震驚地瞪著仲江生,仲江生驕傲地抬起下巴,挑釁道:“我怎么不能在這兒了?”
林祥氣得直哆嗦,用手指著仲江生:“他,他他,他前一陣剛偷了我家一條豬里脊,因為他我差點被我爹揍成豬頭!”
林祥家是開肉鋪的,仲江生偶爾會去“光顧”一下,來開開葷。
現在可不是吵這個的時候,任逸一手拎開一人,目光倒是停在了林祥手上。
任逸:“叫你去馬老板那邊看看情況,你就買來一袋大白兔?”
林祥“嗖——”地藏在背后,嘿嘿笑了兩聲:“這不是,順便嘛”
任逸額角直突突,不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沖林祥伸出一只手來:“拿來。”
林祥:“?”還帶沒收的?
然后他就眼睜睜看著任逸撕開那包價值他小半個月零花錢的大白兔,從里掏了一大把放進兜里。
林祥:“???”他怎不知道他哥也喜歡吃糖!
任逸臉不紅心不跳:“拿著目標太大,剩下的你藏好。”
林祥:“”我信你個鬼!
仲江生偷偷做了個想吐的動作,心道騷還是任逸騷。
“喂,所以你打探出了個什么名堂來?”仲江生問林祥。
林祥不情不愿的,不過還是如實說了:“也沒什么,他們已經商量好價錢開始卸貨了。”
“那對夫婦呢?都很正常?”任逸問。
林祥不知道這里的彎彎腸子,愣了下說:“正常啊,哪里不正常了?”
任逸擰著眉頭,他考慮過去提醒馬老板,但以他對馬老板的了解,要是真有問題,他會察覺不到?
林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瞎琢磨半天,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雖然那對夫婦很正常,但我覺得,馬老板不太對勁”
任逸立刻問:“怎么不對勁?”
林祥說:“我也說不好,但今天我去的時候馬老板沒有多熱情招待我,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像是在怕什么”
天漸漸暗了下來,林祥講得口干舌燥,剝了塊大白兔扔進嘴里。
“咳咳,真噎,就該買幾瓶北冰洋的”
任逸沒有理他,他現在腦子很亂,又好像在一片混亂中隱約看見了那根重要線頭。
“所以逸哥,我們什么計劃?”林祥邊問邊拍開仲江生想要摸糖的爪子。
仲江生揉揉手背,也問道:“對啊,我們都耗了一下午了。”
耗?
任逸猛地醒悟,他們一直先入為主認為是沈樂綿的阿爸阿媽在耗時間,但萬一,真正在耗時間的是馬老板呢?
比如他一直都知道那對夫婦和兩個兒子的意圖,只是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將其一網打盡
又比如,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像是在回應任逸的想法,一片昏暗中突然亮起一串藍紅色的燈,警笛聲嗡嗡大作,猶如暗夜中劃過的流星,一顆接一顆砸進椿鎮西街。
目的地,正是雜貨鋪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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