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那個下午淋雨后,沈樂綿大病了一場,高燒燒到快四十度。
晚些回來的阿婆險些被嚇死,杜爺也跟著急,說女孩特別倔,下雨了也不回屋里,怎么勸都不聽。
“別看這小家伙平時溫順,真倔起來就和她哥一個德行!”阿婆氣得直抹眼淚,“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上輩子作了孽了!”
沈樂綿燒得迷糊,只記得混亂中什么人把自己背了起來,然后便陷入了昏睡。
再之后發生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了,應該是成功找回了偷走的錢,仲江生也徹底改頭換面,據說是挨家挨戶下跪,把這些年犯過的錯誤全部認下了。
至于中間具體經歷了什么,沈樂綿沒問,任逸也沒提。
畢竟從那以后沒過多久仲江生就被遠房親戚接走,再也沒了聯系,直到六年后的這次重逢。
沈樂綿望著自己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活動了一下五指。
若不是今天碰巧遇見仲江生,她差點就忘了自己還被任逸打過這一茬。
事實上也沒什么好“記仇”的,誰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任逸不光是她哥,還是她“家長”呢?
再說,偷東西和打人確實都是她的錯,小孩就像小樹苗,長歪了就要被掰正。
反正她是一點也不記恨任逸,不過要是她做選擇的話,大概還是傾向于口頭教育。
沈樂綿這樣想著,心道自己將來一定是個好媽媽,從小做起杜絕體罰。
——然后就撞到了正在“暴力執法”的宋某女士。
“小小年紀不學好,敢偷老娘東西,老娘非得替你娘揍你一頓才解氣!還敢不敢偷了?啊?!”
“我我我,就是我娘讓我來偷的,你個男人婆!”
“你叫我啥——?找死!”
只見宋琪一個膝擊抵在黑衣男孩的后腰,另一只腳筆直撐地,單手將男孩的胳膊反剪到背后,肘部帶著身體用力前傾,用一種極其瀟灑又暴力的姿勢壓制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毛賊。
沈樂綿:“”
大概“好媽媽”行列是很難有宋女士的。
“哎?沈樂綿!你可算來了!我抓著小偷了!”宋琪喜出望外,剛要說些什么,眼神卻突然直了。
“臥槽——!綿綿綿綿你怎么會認識這種級別的大帥哥!!”
剛剛目睹一場“腥風血雨”的仲·前·小毛賊·江生:“”
“你好,小妹妹,”仲江生微笑著說,“我是綿綿的發小,不用叫哥,叫我仲江生就好。”
“您好您好,我是宋琪,綿綿的好朋友”
宋琪連忙騰出一只胳膊同他握手,另一只還在抵著小賊,又看到了不遠處的任逸,突然福至心靈道:“那個,雖然您可能沒聽說過我,但是您應該認識林祥吧?他我表哥!”
既然認識綿綿和任逸,林祥那家伙一定也認識,宋琪對自己的“撩漢”套路非常有自信,別的不管,先套近乎再說。
后果就是仲江生的笑容更僵了。
“認識,我們是朋友。”他隨手撩了下額角的碎發,盡量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連握手的時間長短都十分考究,一雙狐貍般的狹長眉眼眼角帶笑,彎得盡到好處。
“宋小姐真是女中豪杰,連小偷都能制服。”
“這有啥!”宋琪的臉一下子有些發燙,手肘不覺又用力了幾分,“別說是小偷,等我以后當了警察,土匪也能給拿下!”
臉都白了的小賊:“姐姐,腰要折了,輕,輕點”
車站的巡邏員很快把男孩帶走,走前還特意囑咐了宋琪以后遇見這種事不能沖動,萬一對方有兇器,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宋琪敷衍應下,打了電話給她爹,讓他不用來接了,四人便兩前兩后沿著街邊溜達,享受著來之不易的城市之旅。
“仲江生的變化好大,我都快要認不出來他了。”沈樂綿忍不住感慨。
不光是樣子,更多的還是性格,現在的仲江生溫柔而風流,典型一副情場職場游刃有余的樣子,誰敢想六年前的他還在街頭行竊,連身新衣裳都穿不起。
“經歷的事多了,自然會變。”任逸輕飄飄地說,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肩上,“畢竟人都是要生活的,包用不用給我?”
沈樂綿搖搖頭,身體卻情不自禁地往任逸身邊靠了靠。
兒時的回憶讓她一時有些恍惚,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她,任逸,仲江生,還有本該在宋琪位置上的林祥。
小時候的沈樂綿有個壞習慣,走路的時候喜歡貼著人走,牛皮糖似的甩不開。
或許是夏日午后的氣氛太好了,沈樂綿又犯了兒時的老毛病,和任逸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直到手背處傳來對方溫熱的體溫。
像是一股電流鉆進頭皮一樣,沈樂綿立刻回過神來,慌張地往外跨了一大步。
呸!沒有個鬼的變化!
她懊惱地想。
至少她對她哥的感情不純潔了!
沈樂綿的臉頰有些發紅,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去瞄任逸。
男生依舊單手插著兜往前走著,仿佛對剛剛的動靜一無所知,嘴角是任逸標志性的“不高興”狀,哪怕是放松的狀態也會微微向下彎。
阿婆總說任逸白瞎一張帥臉,整天都跟欠了五百萬一樣,但是沈樂綿不這么覺得。
她就是喜歡任逸這張臉,并且熱衷于猜測任逸的真實情緒,或者想辦法去逗他換個表情。
在這兩件事上,沈樂綿一向很在行。
所以當她再三確認自己分析結果的時候,沈樂綿莫名有些摸不到頭腦。
怎么就走個路的功夫
她哥就真的不開心了呢???
從長途站到仲江生工作的酒吧只有十幾分鐘的路程,不過鑒于四個人中三個都是未成年,仲江生只好讓他們先在外面坐,一人給調了一杯花果茶。
“這真不能怪我。”他無辜地攤開兩只手,“未成年謝絕入內,差幾個月的也不行。”
后半句話特指某十七歲半的任同學,先前在椿鎮的時候信息登記管理很松,以至于誰都不清楚仲江生具體多大。
結果被親戚接走一查出生登記,原來前些年管任逸叫的“哥”都白叫了,合著他才是幾人中最大的那個。
任逸對這種甜滋滋的東西不感興趣,沒喝幾口就放在了一邊。
若按以前來講,他的基本就默認是沈樂綿的,但是現在顯然不再合適,畢竟這小東西長大了,還有了個“男朋友”,他這個當哥哥的,總得保持點距離。
任逸動了動手指,突然覺得請假過來的自己就是個傻逼。
冰塊與杯體相撞,吸管的主人吸了個空,仲江生體貼地給宋琪又上了一杯,卻沒有再給沈樂綿的意思。
天氣熱得快要把人抽干,沈樂綿趕了一上午的路,此時早就渴得不行,于是便委屈道:“為什么沒有我的?”
仲江生揚起眼尾,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你喝你哥的唄,不要浪費食物啊綿綿。”
喝她哥的
沈樂綿盯著任逸的吸管,小心臟又開始狂跳。
那豈不是,要間接接吻了?!
轉念一想又不對,她從小到大哪次出去玩不是和任逸用一個勺一個碗,真要算起來早就吻完了。
沈樂綿偷偷在桌底攥緊了自己的衣角,怎么以前沒發現自己這么墨跡過。
坦蕩一點呀沈樂綿!反正任逸又不會和她一樣想歪!
沈樂綿深吸了一口氣,自以為用一種非常自然的表情拿過了任逸的杯子。
結果嘴唇還沒碰到管口呢,旁邊卻突然橫來一條胳膊,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捏,到嘴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用自己的,這個我用過。”任逸沒什么表情地說。
沈樂綿:“”
下一秒,就見戴了一路假面的女孩終于恢復成常態,整張小臉快氣成包子:“你你你嫌棄我?!”
任逸動作一頓,目光在女孩因委屈而發紅的眼尾稍許停留,還有那雙天生就讓人想欺負的小狗眼,嘴角輕輕上揚了一瞬。
“嫌棄。”
他面不改色地說著,自作主張交換了吸管,然后便頂著女孩要炸毛的目光翹起長腿,懶洋洋靠在椅子上。
“至少我認為其他人會嫌棄。”
沈樂綿一愣,不解道:“誰嫌棄?”
任逸挑了挑眉,語氣淡淡的:“未來妹夫。”
沈樂綿:“”
她很想說你別想妹夫了,我想讓你當你妹夫,但她看著男生明顯變好的心情,一時竟然弄不清自己到底該生氣還是高興。
有的人說,當你喜歡一個人時,那個人的喜怒哀樂都會影響到你。
沈樂綿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哪怕任逸再次提醒她,他們是“兄妹”,他會有“妹夫”,沈樂綿還是覺得心情很好,因為她喜歡的那個人心情很好。
算了,不是一個吸管就不是,反正果茶都是一樣甜。
沈樂綿將吸進嘴里的爆珠用力咬破,翹著唇角感受著所有味蕾跳躍舞動。
不對,還是不太一樣,沈樂綿微微瞇起眼睛。
明明任逸的這杯要更甜。
-
宋琪的家長到底還是過來了一趟,任逸以不方便為由沒去拜訪,待倆小孩安全離開后便跟著仲江生進了酒吧。
“來杯什么?長島冰茶?”換好工作服的仲江生熟練倒好基酒,小臂富有節奏上下搖晃,完全沒有剛剛義正言辭維護未成年的樣子。
任逸挑了挑眉,只是問他收不收費。
“嘖,摳死你算了,”仲江生翻了個白眼,將酒杯“啪!”的一聲放到任逸面前,“我請您,總行?”
“行。”任逸象征性地一舉杯,然后便再次陷入沉默。
下午四點對于酒吧來說還太早,今天仲江生又是請過假的,老板見他來還挺驚訝。
“小仲,你朋友?”老板好奇地問,“不是說不來了嗎?”
仲江生勾唇一笑:“接完小孩回來了,總不能翹一天班不是?”
“我看你就是惦記今天的薪水!臭小子!”老板笑罵道,“還有你,到十八了沒有?別給我找麻煩啊!”
仲江生:“你別管他,差一兩個月咋的了,先前您不是初中生都給賣?”
老板大怒:“放你娘的屁!”
老板員工聊得熱絡,任逸是個不愛說話的,自然求之不得。
沈樂綿說的沒錯,仲江生確實變了很多,事實上,若不是今天這家伙自報姓名,他自己也不信這金毛孔雀會是仲江生。
“你可算是有手機了,天知道我重新聯系上你有多困難。”老板走后,仲江生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說你任逸,你簡直活得像個出土文物。”
為了找這個“文物”,仲江生確實是下了血本,先是托人聯系到經常外出的林伯,又被林祥一頓狠坑,最后才要到任逸的寶貝電話號。
可惜文物本人絲毫沒有這個自覺。
“聯系我作什么?想要課本?現在沒帶。”
仲江生一噎,過了好久才無奈笑道:“你果然還是個混蛋。”
其實倒也不是全無道理,電話這種東西,只是個形式罷了,有的人注定你一輩子也不會撥通一次,就這么安靜地躺在你的列表里,連刪除都想不起來。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沈樂綿。
如果不是她要來皖陽,誰知道他還會不會重新和任逸面對面坐在這里。
“綿綿長大了。”仲江生冷不丁道。
任逸拿杯子的手一頓,沒說什么。
“小時候就覺得她長得好看,現在果然是個小美女——”仲江生故意拉長尾音,又在任逸一個眼刀瞥過來前討好一笑,“我就說說而已,我可不愿意當你妹夫。”
“你不樂意,她也不會樂意。”任逸面無表情,“人家有男朋友。”
仲江生差點沒被口水嗆死,露出了和林祥一模一樣的老父親表情:“臥槽?!這你也能同意?!”
任逸懶得再理他。
畢竟是久經沙場了,仲江生很快消化了綿綿被拱的事實,再看向任逸的時候,眼神中多了幾分輕微的揶揄。
“難道你就不生氣?”
任逸喝了口酒,莫名其妙地看他:“我生什么氣?”
仲江生聳聳肩,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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