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3章
“誒美女,前面太擠,我進去不好調頭,就給你放這兒了?”出租車司機嘴里叼著未點燃的香煙,含含糊糊地說。
崇文街的路口聚集著一些小食攤子,路人、自行車、電動車把路口擠得水泄不通。衛若點點頭,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司機。
“嘿,現在帶現金的人可不多了,得虧遇見我,不然誰找得開?”手在身上口袋摸索一圈,沒找到要找的東西,又從座椅下把腰包拿出來一頓翻找,“壞了,頭天晚上拿出來給我們家傻小子買糖,忘記放回去了!”
司機尷尬地問:“要不用電子支付?”
線下電子支付是衛若出國前不久剛興起的,她略有耳聞,卻沒有使用過。何況她的手機在進入中國境內后就變成了一塊板磚,沒有信號。
兩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
衛若費勁翻出五十塊錢,去街口的小食攤子買了一塊燒餌塊,結清了車費。燒餌塊是當地一種有名小吃,將大米揉捏捶打成片狀,涂抹醬汁,裹上油條,加以各種小菜,k市人常以燒餌塊作為早餐。
李敘來不及給她做早飯,送她去上學時就會在學校門口買上一個燒餌塊給她,除了油條之外,還得加根火腿腸。
衛若提著沉甸甸的燒餌塊站在街口,有些懷念它軟糯的口感。
早上九點,正是燒餌塊攤子忙碌的時刻,烤制、刷醬、包裝全是一人,老板應接不暇。油膩漆黑的烤架,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過的調味罐,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抹布……
衛若遲疑了一下,把燒餌塊扔進散發著酸臭味的垃圾桶。
這是一條正在蘇醒的繁忙老街。去上班的年輕人騎車匆匆而過,留下一連串的喇叭聲;買菜回來的老人順便在路邊的小店里吃碗米線,或打包幾份豆漿油條帶回家;新出籠的包子一拿出來就冒著濃重的霧氣,等候的顧客蜂擁而上;一只老鼠從陰暗的角落跑過,從一個巨大的缺口鉆入下水道……
衛若穿著白色的平底鞋踏在泥濘的柏油路上,顯得格格不入。
崇文街15號……
她在心中默念地址,仰著頭努力分辨商鋪門牌上的門牌號。
11號、12號、13號、14號……
衛若停下腳步。這是一家網吧,門面比前面幾家店鋪都大,名字取得時髦,叫什么lightbreeze。
有些年頭,門口瓷磚碎了幾塊,臺階上還貼著些開鎖、疏通下水道的小廣告。里面光線昏暗,從衛若的視角,僅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吧臺,以及前臺小哥的發頂。
她又看了一遍門牌,確定沒錯才走進去。
“請問……”
這是一家老網吧,設配和配套設置都跟不上潮流,除了往年的一些老顧客,根本不會有新人光顧。平日里工作輕松,更別說是早上這個時間段,正適合開心摸魚。小陳值了一晚上的夜班,正打算吃完這碗泡面就回去睡覺,美滋滋的點開看了一半的電影,面還沒吃一口就被人打斷。
他抬起頭,想看看是誰這么不識趣,卻不想一抬頭就呆住,掛在嘴邊的面撲通落入碗中,濺起幾滴油水,滴在本就油滋滋的鍵盤上。
他“嘶”了一聲,慌忙拿紙去擦,又差點碰掉喝了一半的飲料瓶。
無怪他慌亂,老網吧突然出現一個這樣女顧客,看慣油膩大叔、鬼火少年的年輕人哪里接受得了?
“開機子嗎?”小陳把擦了油滴的紙巾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故作鎮定地問。
眼前這個顧客實在是……實在是像仙女一樣。他貧瘠的文學素養容不得他找出更多的形容詞,反正他十九年的人生里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
烏黑發亮的頭發像海藻一般披在腰間,皮膚白的近乎透明,小陳幾乎能看清她脖頸上血管的顏色,眼睛不是時下流行的歐式大雙眼皮,有些內眥,從眼角至眼尾呈扇形展開,瞳孔黑而亮,不帶感情,全身上下透著冷漠與疏離,令人不敢褻瀆。
小陳有些害羞,不敢直視。
“你認識李敘嗎?”
“哈?”小陳幾乎不敢相信會從陌生仙女口中聽見自家老板的名字。
衛若以為他沒聽清,又重復了一遍。
“認識,”原來是來找敘哥的啊,難怪仙女會愿意光顧這家網吧,他心中了然,卻又不可抑制的生出幾分失望,“你找我們敘哥干嘛?”
“……”衛若想了一下,覺得難以解釋,換了個話題,“他現在在這兒嗎?”
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來這兒找他們敘哥的女人小陳已經接待過不下五個了。那些打扮的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小陳連多一個眼神都不愿意給,無非就是想制造偶遇,借機纏上他們敘哥。今天這個,小陳本來也應該用以前的方法,強硬拒絕。
“他剛走,”頓了頓,小陳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以后別再來了,敘哥不會看上你的。”
他這可是看在這位和以前那些妖艷賤貨的不一樣才多勸一句的,往常那些別說勸了,敘哥的半點蹤跡他都不會告訴她們!
小陳絕不承認自己是被美□□惑,實在是這位來的太巧,敘哥昨晚在這兒通宵打游戲,剛走不到十分鐘這位就來了,也許她早來幾分鐘,就剛好能碰上敘哥。
“他每天都會來嗎?”衛若問。
小陳欲言又止,心說美女你怎么不知悔改,面上誠實道:“不一定吧……”話音剛落,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怎么就沒忍住呢!萬一她要自己通風報信可怎么辦!
“謝謝。”衛若得到答案,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開。
小陳:“……”
我已經準備好面對狂風暴雨,下的居然是不痛不癢的毛毛細雨?!
小陳搖搖頭,重新坐下,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涼發漲的泡面,勉強還能下咽,他動了動鼠標,喚醒熄屏的電腦,就在這時,又有一人走進網吧。
“敘哥?!”小陳目瞪口呆,“你不是走了嗎?”
“錢包忘拿了。”沙啞低沉的聲音宛如一壺成年烈酒,疲憊又帶著不易察覺的野性。他一夜未睡,通紅的雙眸下是一圈淡淡的青黑。
小陳怔怔道:“剛才有個女的來找你……”
“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放進來。”李敘嫌惡皺眉,不等小陳說完就打斷了他。
小陳諾諾縮回腦袋,敘哥心情不好,還是不要觸他霉頭,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lightbreeze是全國知名網吧連鎖品牌,以精致前衛的裝修、昂貴專業的機子出名,前兩年它贊助的一家新人電競戰隊剛奪得世界冠軍,一時間名聲大噪,湊熱鬧打卡、玩游戲的顧客絡繹不絕。
而開在崇文街這家,從管理、裝修、人流量來看都與那家網吧界的龍頭企業扯不上關系,很多人猜測這家店的老板仗著老街沒什么人在乎才開了家盜版店,事實上,只有幾個知道內幕的老人才清楚,這是lightbreeze發家的第一家店。
李敘確實不常來這兒,除非……他想衛若的時候。
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想起這個人,他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把她忘了。她離開的那一年,他幾乎找遍了國內所有美術學院,她就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無論李敘怎么努力,都沒有再發現她的蹤跡。
帶著衛若從祥云村走出來時候,李敘意氣風發的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做不成的事。然而殘酷的現實卻告訴他,世界是如此的宏大,他們是如此的渺小,小到一失散,就沒有再見面的可能。
怎么可能不恨呢?無數個黑夜,破碎的酒瓶堆積在腳邊,煙頭落了滿地,煙酒短暫麻痹他的神經。
天色漸明,朝霧四起,鳥叫聲先從窗外傳來,一聲一聲,斷續啁啾。他的怨啊、恨啊,伴隨著啼血的鳴叫化作一滴心頭血,被嗜血的利喙撕裂啄食。
他用了無數個日夜去想,衛若為什么要離開他?為什么不等一等?他一定能給她想要的生活,為什么不愿意多等一等他呢……
在最初的發泄、怨恨過后,他想的更多的是她過的好嗎?有人給她做飯嗎?是不是又熬通宵畫畫了?錢夠用嗎?還有……有沒有想過他?
李敘打開他的私人包間,一夜的煙味還沒有散去,他揮了揮手,驅散煙霧。黑色的折疊錢包靜悄悄的躺在電腦桌的一角。
不是什么名牌,是當年在地攤上花五十塊買的,地攤上的商品平均價位二十多,這個偏貴。衛若說錢包右下角那個小小的鈴蘭印花好看,李敘就大手一揮把它買下。
第二天去工地搬磚,沒舍得吃午飯。
時間的印記爬滿錢包,用的皮子不好,很多地方都裂開小小縫隙,露出淺褐色的內里。程宇泉每看見都要吐槽一次,甚至好幾次送禮物都送了國際大牌的錢包,李敘置若罔聞。好在近年電子支付取代了現金,鮮少有用到錢包的地方,李敘一直帶在身上,不常拿出來。
修長的手指劃過凹凸不平的印花,李敘把錢包粗暴地塞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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