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你到底和敘哥有什么過節(jié)？”小陳給她跪了，十分擔心飯碗不保。

        硬要說的話就是欠債跑路。

        衛(wèi)若看著手里的銀行卡，不明白哪里觸了他的霉頭，難道是嫌錢不夠多？為難地皺起眉頭，她倒是可以再拿出一些錢，但如果這樣的話，回俄國之后她就要計算著啃土豆度日了。

        李敘看上去過的不太好，衣服皺巴巴的，穿了許久，胸前還有吃飯留下的油污，頭發(fā)長了也舍不得修剪，還來這樣破敗的網(wǎng)吧上網(wǎng)……

        “他很缺錢嗎？”

        曹鑫立與小陳倒吸一口涼氣，心道如果敘哥算缺錢的話那他們連叫花子都算不上。他們不說話且震驚的樣子，放在衛(wèi)若眼中成了默認。

        她收起銀行卡，“我明天再來，再見。”

        在返程的車上接到師兄的電話，衛(wèi)若才后知后覺的想起她沒有要到李敘的電話，甚至連自己的電話都沒留下。她想讓司機調(diào)頭，又想起李敘似乎并不想見到她，這個認知讓她不舒服，像有一塊大石頭在心里沉沉地往下墜。

        洛葉一回國就忙得暈頭轉向，只有晚上回酒店才有空和小師妹聊幾分鐘，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一下午的空閑，他就立馬約小師妹共進晚餐，生怕冷落了她去，但小師妹似乎并不領他的情。

        前菜上了一道蔬菜沙拉，衛(wèi)若好像與西蘭花有什么大仇，叉子叉入西蘭花的根莖，又抽出，又插入，把完好的莖稈捅成一個馬蜂窩。

        “這兩天在忙什么？”洛葉裝作無意地問。

        衛(wèi)若沒有和別人分享心事的經(jīng)驗。出國之前有李敘幫她解決所有的事情，出國之后就變成她一個人解決，她沒有李敘那么厲害，很多事情辦不到，一般情況下，她會選擇忽視這件事。

        但現(xiàn)在的情況，卻不容她忽視。

        “我惹一個人生氣了，”衛(wèi)若放下刀叉，直視洛葉，“要怎么獲得他的原諒？”

        小師妹第一次愿意敞開心扉，談論自己的事情，洛葉險些熱淚盈眶。他故作鎮(zhèn)定地放下餐具，用餐布擦了擦嘴角，十指相交，手肘杵在餐桌上，“男的？”

        衛(wèi)若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出來是男的，誠實地點了點頭。

        “詳細說說。”他脖子往前伸了伸，聲音里抑制不住地興奮。

        衛(wèi)若狐疑地看著他，忽然開始懷疑讓他幫忙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

        洛葉咳嗽兩聲掩飾尷尬，收斂了前傾的脖子，“這種情況呢，我們一般建議死纏爛打，有句老話說的好，女追男隔……”

        他及時收了聲，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衛(wèi)若，她正在低頭沉思并沒有把他的失言放在心上，挺了挺胸膛，又是一副什么都懂的優(yōu)秀師兄做派。

        “你加他微信了嗎？”

        衛(wèi)若愣了一下，懵懵道：“我還沒有微信……”

        “那你們怎么聯(lián)系？用短信？”洛葉擔心起來，“對方多大？什么年代了還用短信，你該不會被騙了吧？”

        “我們……我們沒有聯(lián)系，”衛(wèi)若說完，飛快反駁道，“他才不會騙我。”

        出國前分手的前男友、久別重逢、舊情復燃、余情未了……不愧是職業(yè)畫家，腦補能力與想象力都一級棒，洛葉腦中飛快閃過幾個關鍵。指尖歡快的敲擊著桌面，洛葉道：“那你和他是怎么重新遇見的？”

        “……我每天去網(wǎng)吧等他。”

        “好啊！”洛葉興奮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不顧旁人投來驚嚇的目光，只聽他繼續(xù)說，“你繼續(xù)去網(wǎng)吧等他就對了！不過得先注冊個微信，下次遇見他記得加他好友！”

        “這樣就可以嗎？”從衛(wèi)若的角度看，師兄今天屬實興奮過頭。

        洛葉大言不慚道：“差不多吧，你們這種情況，加上微信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半了。”

        她不太相信人在情緒波動大的時候提出的建議，但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

        隔天衛(wèi)若又背著自己的小包包去了網(wǎng)吧。

        小陳看見她差點驚掉下巴：“你你你你……你怎么又來了？”

        衛(wèi)若奇怪地看著他，她昨天也來過，前天也來過，大前天還來過，有必要這么驚訝嗎？

        小陳在這里工作三年之久，從沒聽說或是見過敘哥和任何一個異性有瓜葛，他們私下甚至懷疑敘哥不喜歡女的，那段時間遇上敘哥都繞道走，時間久了才發(fā)現(xiàn)，敘哥對女的不感興趣，對男的更不感興趣。

        但是眼前這位，明顯和敘哥關系匪淺！他昨晚輾轉反側想了一宿，懷疑敘哥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就和她有關系，畢竟這位“前女友”長的、氣質(zhì)都像不食人間煙火，起點太高，看不上其他人太正常了。

        衛(wèi)若輕車熟路的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開始做自己的事。

        小陳卻有些犯難。

        昨日敘哥已經(jīng)明確讓她“滾出去”了，但這畢竟是他們兩個的人的事，小陳不知道敘哥說的是氣話還是真心不想見她，因此拿不準要不要讓衛(wèi)若繼續(xù)在這里等敘哥。

        等他糾結半天，再一回神，人家已經(jīng)旁若無人的在前臺桌子上墊了幾層報紙，把自己的東西攤開放在桌子上……

        得，還糾結什么啊？他哪有說話的權力……

        衛(wèi)若來的時間不定，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中午，或是晚上，全看她心情。小陳有時候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想等敘哥，還是只是為了打發(fā)時間，這也太隨意了點……不過有一點是好的，就是最近網(wǎng)吧的營業(yè)額顯著上升。

        來的都是些男性，經(jīng)常賴在前臺不走，與前臺小哥尬聊，要么就是時不時就來買點零食啊、水啊的，門口的位置從前很少有人挑，最近卻十分緊俏……這都是因為什么，答案顯而易見。

        網(wǎng)吧里的工作人員私下都稱呼衛(wèi)若為財神奶奶。

        小陳愈發(fā)愁眉苦臉起來，雖然敘哥那天的態(tài)度不算好，但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若是敘哥知道營業(yè)額是這么上升的……他打了個冷顫，急忙把外套拉鏈拉起來。

        其實他倒也不必這么憂心，因為李敘現(xiàn)在無暇他顧。今天是老趙的生日，按照慣例李敘晚上會去他家陪他喝上幾杯。

        老趙名叫趙安平，李敘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在路邊推車賣燒烤，李敘接衛(wèi)若來市里，租房的錢就是他借的。

        酒過三巡，老趙五歲的女兒圓圓吵著要睡覺，她的妻子歉意地對李敘笑笑，抱起圓圓。臨走時瞪了老趙一眼，老趙默默放下酒杯。

        把一切盡收眼底的曹鑫立忍不住笑出聲：“叔，看不出來你還是妻管嚴啊？”

        “你懂個屁！”老趙啐了一口，“她是我老婆，老子就愿意被她管！”

        這下連李敘也忍不住跟著笑，當年風里來雨里去、一吹就是40瓶的老趙多酷啊，他們那群黃毛小子被老趙喝趴下不止一次，如今卻連過生日喝一小杯酒都要看媳婦眼色，調(diào)侃他：“嘖，確實是老了。”

        老趙白了他們倆一眼，嘴癢想抽煙，摸到煙盒打開只剩下一根，這個星期可還有四天沒過去呢，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你們都不知道被老婆管有多幸福！”

        李敘看著他手里的煙盒，揶揄道：“真的幸福嗎？”

        “幸福！”老趙粗聲粗氣地說，“老子就是欠管教！”

        李敘仰頭喝了一杯酒，又聽他說：“等你們結婚就知道了，有媳婦是……是真tm好。”

        “小曹有女朋友了嗎？”

        曹鑫立搖搖頭。

        “那得抓緊，”看向李敘，“李敘……算了，不提也罷。”

        曹鑫立雖然沒有喝酒，但受到氣氛感染也有些上頭，聽見老趙欲言又止的話，想到那天在網(wǎng)吧看見的冰美人，忍不住問：“敘哥怎么了？”

        老趙嘆了口氣：“他以前有個女朋友，后來跑了。”

        “趙哥。”李敘垂下眼眸，彈了彈煙灰，語氣重了幾分。

        “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有人該不開心了。”

        夜深，曹鑫立在老趙家住下，老趙家里李敘住的地方不遠，沒有開車過來，他一個人走在路上。

        晚風習習，五分酒意吹走三分。這一段路沒有路燈，晚上很少有人走。迎面遇上一對小情侶，正是濃情蜜意之時，二人緊貼在一起，一路打打鬧鬧。

        走進發(fā)現(xiàn)李敘，女孩立馬收了聲，男孩攬住女孩的腰，煞有介事的看了李敘一眼，加快腳步從他身邊走過。

        被當成壞人了。

        李敘覺得有些好笑，但沒有笑出來。

        是夜太寂寞，連月亮也藏在黑云后。他不想回家，回家沒有人等他。在前面岔路口轉彎，朝燈火闌珊處走去。

        k市最繁華的市中心，即便是深夜也車水馬龍、燈紅酒綠，高樓大廈上不斷變化的led燈與星空爭輝，大批光鮮亮麗的年輕人在街上游蕩，風里帶著酒后的迷醉與高級香水的余溫。

        而在混凝土鑄成的高大陰影下，那些本應該隨著城市建設而消失的老街并沒有日漸衰落下去，就像螞蟻帝國不為人知的地下宮殿，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起舞高歌，努力生存。

        與早上的小食攤子不同，夜晚的路邊攤沒有燒餌塊、糯米飯、飯團、雞蛋餅等食物，街口的有利地形被燒烤攤、臭豆腐、炒飯炒面等小吃占據(jù)。

        衛(wèi)若在風里聞見孜然與煎炸食物的油香。

        晚上的網(wǎng)吧比其他時間更難忍受，敲擊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衛(wèi)若猜想也許某款電子游戲的傷害量與敲擊鍵盤的力度掛鉤。但驅使衛(wèi)若大晚上跑出來吹冷風的不是鍵盤敲擊聲，而是不要錢的二手煙。

        她今天早上陪師兄去參觀了辦畫展的展廳，下午又和他在附近逛了逛，衛(wèi)若來網(wǎng)吧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這種情況她倒是可以選擇不來，明天再繼續(xù)也不礙事，反正李敘有很大的幾率不會來，但她清楚的記得那天師兄說的是“天天去網(wǎng)吧等他就對了”，如果少一天就不是“天天”了。她懷疑這樣的改變會有礙于自己達成目標，因此決定最好還是按照師兄的話去做。

        老街只有路口才有路燈，中間的位置是靠高高低低的霓虹燈廣告牌與徹夜營業(yè)的店鋪照亮的。

        網(wǎng)吧旁邊是一家小超市，早早就關了門，再旁邊有一家理發(fā)店，門上的滾筒日夜不息的轉著，店里的白熾燈下，有幾個著緊身裙的姑娘等待著老板娘給她們化妝。對面有一家火鍋店，生意很好，人都坐到街上來。有喝了酒的大叔用方言在大肆聊天，有年輕人在給朋友過生日，衛(wèi)若聽了一會兒，覺得很有意思。

        她站在網(wǎng)吧門口，不由自主地在速寫本上勾勒出煙火迷離的街景，一時入了迷。她手捧著硬殼速寫本，微微低著頭，眼神專注而癡迷，柔順的長發(fā)披散在腰間，在夜里發(fā)著幽藍的光。

        嘈雜骯臟的老街，有她一隅，如畫般寂靜，連風也輕柔。

        “你在做什么？”突如其來夾帶著憤怒的話語打斷了衛(wèi)若的創(chuà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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