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收到了錢，豪氣地邁著步子朝時柯羽走過去：“行吧，那抱抱你吧。”

        剛彎下腰想去抱，時柯羽手輕輕一攬，便將他按在懷里了，又忍不蹭了蹭他頸窩，熱氣噴灑在白毅染皮膚上，有些癢。

        白毅染被抱得緊，突然覺得脖子好像有些濕，還有些疼。

        他神情一滯，他哥咬他了？

        他不禁覺得好笑，驚嘆時柯羽醉了還咬人這件事，但他沒動，喝醉酒的人你順著他就好了。

        過好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時柯羽抱著他不動了。

        正當(dāng)他要去查看時柯羽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沉沉的聲音帶著委屈，在白毅染的頸窩響起：“為什么不想跟我抱？”

        白毅染在心里“啊？”了一聲，半天不知道該說什么，都醉了還在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

        他開始一個勁兒地想向眼前這個醉了的人解釋什么：“沒有，我騙你的，想抱，想一直這么抱著你。”

        這還是他第一次說這么肉麻的話，耳根子趁他不注意一下子就紅透了。

        又抱了好一會兒，懷里的人也不鬧了，白毅染試探地伸出手，第一次摸了摸時柯羽的頭，學(xué)著平常時柯羽哄他那樣：

        “乖，先不抱了，我們先起來，帶你回家了。”

        時柯羽兩眼發(fā)暈地睜開眼，迷茫地看著他。白毅染把人架了起來，正走來的張倫看到趕緊過去幫忙。

        果然，完全不使勁兒的人才是最沉的，兩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人扶到車?yán)铩?

        回到家后，白毅染嘗試著煮了碗醒酒湯，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反正時柯羽喝了湯之后好像異常清醒，還自己去洗了澡，最后默默地回了房間，關(guān)門的時候還瞥了他眼。

        時柯羽回了房間，沒開燈，直接坐在落地窗對面的沙發(fā)上。

        黑暗里，時柯羽沉沉地罵了聲“混蛋”，他只是想裝醉讓白毅染哄哄自己，但沒有想到自己會鬼使神差地咬了白毅染頸脖上的皮膚，擁抱的溫暖讓他舍不得松開，甚至差一點沒忍住。

        白毅染沒打算睡，他洗完澡后開始寫物理練習(xí)冊，時隆林和劉茵明天一早就回來，幸好，明天是周六，他們一家人可以在老宅呆上一整天，白毅染打算今晚就把周末的作業(yè)寫完，他要留出整整兩天的時間，好好玩耍。

        不過，熬夜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等零點后跟時柯羽說一聲生日快樂，再留上一條生日祝福，雖然很有可能他哥已經(jīng)睡著了。

        二年級第二學(xué)期的時候，時柯羽就給白毅染注冊了一個q·q號，那時候他還不玩q·q，等他懂事點，擁有了自己的智能手機時，那已經(jīng)是六年級的時候了。那天他登上了q·q，還不知道什么空間，當(dāng)他點進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就已經(jīng)有8條留言了。

        ——xxx年0318小白，生日快樂，希望你永遠健康平安快樂。新的一歲，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不能老是抄你們班張超的作業(yè)，因為他的作業(yè)老是很多錯的地方，你要學(xué)會自己做知道嗎？

        ——xxx年0318小白，七歲生日快樂，希望你永遠健康平安快樂。你今年長高了一點，這都是運動和吃飯的功勞知不知道，你以后要好好跟著我運動，不要老是跑到一半就去石頭上和鄰居的老爺爺聊天，他老是給你糖吃，那樣你會長蛀牙的。

        ——xxx年0101小白，這段時間以來你成績有些下降哦，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學(xué)的，你不會的我教你，我也會監(jiān)督你好好寫作業(yè)的，新的一年你要好好努力！

        ……

        后來，兩人都會在新年的第一天和對方生日的時候在對方空間里留言送上祝福。

        之前白毅染讀初一的時候，一個女同學(xué)也想在他生日那天給他留言，可發(fā)現(xiàn)沒有權(quán)限，后來還厚著臉皮去問白毅染是不是故意設(shè)置了權(quán)限不讓她留。白毅染也一臉懵，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沒有管。

        23：53了

        白毅染早就切進了時柯羽的q·q空間，點開了留言板。

        ——哥，哈哈，二十歲生日快樂，一眨眼你就奔三了，不過沒關(guān)系，男人四十一枝花，越老越魅力，謝謝哥你這十來年的照顧，希望你未來健康平安快樂，希望你未來能找到像我媽這樣單純可愛的人當(dāng)老婆，哈哈！

        他拿著手機躺在床上，等著零點的鬧鐘響。

        時柯羽此時坐在房間里的椅子上，手機就放在偌大的黑色桌上，房間里沒有開燈，只地面上有月亮灑進來的一些光亮，房中的人若是幸福，就顯得溫馨，房中的人若是孤獨，就顯得有些荒涼。

        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jié)律地敲著，手機上的屏幕亮了，是微信群里的消息。

        00：00

        他點開手機切進了q·q，里面都是大學(xué)各個不同用途的群，基本不用來聯(lián)系。

        他嘴角勾起，果然，他家小朋友熬夜是為了給自己送上生日祝福。

        手機頁面就這么停留在那條留言上，一動不動看了好久，他往下一劃，留言板里全是一個名叫“面壁者·白”寫的留言。

        他繼續(xù)往下滑，想把留言都再看一遍，可這卻是他看的第無數(shù)遍。

        他看得專注，沒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

        “砰砰砰”

        時柯羽這才回過神來去開門，有些黑，他和白毅染看對方都看得不是很真切。

        來人欣喜地道：“哥，生日快樂。”

        時柯羽把門打開，“嗯”了一聲。

        白毅染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時柯羽在包間里的那個舉動，這讓時柯羽松了口氣，卻又開心不起來。

        白毅染進來，和時柯羽一起坐在沙發(fā)上，從窗外看去，無數(shù)高樓大廈被燈光映襯得很好看，不遠處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時柯羽。

        想到時柯羽剛剛就是一直坐在這里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嗎？想到這里他鼻頭一酸，他想，時柯羽是不是也會突然覺得宇宙太大，人太渺小，好像一切苦難和美好都不值一提，一切都只是過往云煙而已。

        有，其實是無；

        滿，其實是空。

        在他印象里，他哥不怎么愛說話，可那不是一種高冷。

        《三體》里，人類無數(shù)的高精尖知識分子為了得知宇宙的秘密，他們愿意以死為代價來換取這個奧秘。

        往往看得越多的人，在乎的好像就越少，明明大多數(shù)人都明白這個道理，甚至大多數(shù)人可能就是這樣的人，可還是不希望他們所在乎的人不要成為這樣的人，而是希望他們成為一個有欲望，并且為欲望精彩生活的人。

        黑暗里，清冷的聲音響起：“哥，生活在這個世界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很累吧？”

        這句話不是無中生有，時柯羽才大三，就要學(xué)著打理公司，還要上課，也因為他的一句“他喜歡生物”，他就去輔修了“海洋科學(xué)”，雖然時柯羽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累的樣子，可他知道，一個有能力的人不可能不累。

        時柯羽猝不及防地看過去，心像是被刺了一下，說不出什么心情，像是在為自己不小心表達出的脆弱而感到愧疚，因為這種脆弱讓自己在乎的人擔(dān)心了。

        他抬手揉了揉白毅染腦袋，黑暗里發(fā)出嗓音越發(fā)地低沉：“以后呢，我肯定會賺很多的錢，之后我會開一家國內(nèi)頂尖的研究所，然后我賺的錢都給你買最好的儀器設(shè)備，讓你做科研，好不好？”

        他還想說，這么美好的未來，怎么會累呢？

        “嗯？”白毅染滿臉疑惑。

        開研究所？

        看他不解，時柯羽又說：“我不累。”

        白毅染突然有些愧疚，怎么好好的一個生日搞得這么傷感。他緩緩將側(cè)著的腦袋放低，靠在時柯羽肩膀上。

        時柯羽摟緊了一些，指腹十分親昵地擦著他的臉頰：“宇宙那么大，我們生活的世界也這么大，是不是覺得我們都很渺小，世間的情愛也很微不足道，嗯？”

        白毅染瞬間精神起來，他哥是會讀心嗎？可一想到他哥也曾經(jīng)那么想過，他心里就更不好受了，比起怕他在乎的人受盡苦難，他最怕的是他在乎的人無欲無求。

        看見某人放大的瞳孔，時柯羽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說：雖然宇宙很大，但人類有愛，穿越時間和空間，所以不用跟宇宙比。”

        一字一句，深深地、安靜地刻在了白毅染的記憶深處。

        時柯羽看著懷里的人，又說：“所以……”

        白毅染抬頭看他，他才又繼續(xù)說：“所以你要一直很快樂。”

        他看著時柯羽笑，時柯羽也笑。

        是啊，永恒的愛，足以和無邊的宇宙相抗衡，所以不必為事物的渺小而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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