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兩聲不大的敲門聲，劉茵抬起頭來，來人是沈濤。

        沈濤走進來，只見劉茵面容神傷。

        “阿姨，毅染還好嗎？”沈濤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了眼病床上的白毅染，憔悴了不少。

        劉茵苦笑：“謝謝你來看毅染，他還在昏迷中，已經睡了兩天了，不過醫生說問題不大，會醒過來的。”

        沈濤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只是看著劉茵忍不住道：“毅染挺棒的。”

        前些日子知道白毅染在龍里失蹤后，沈濤突然覺得生命太脆弱了，那天他想睡一覺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他比白毅染大一些，一直把白毅染當弟弟，可他沒想到這個弟弟能那么勇敢。

        聽到這話，劉茵抬起起頭的瞬間，眼眶就紅了。

        “……阿姨。”沈濤突然叫了劉茵一聲。

        “嗯？”劉茵猝然抬頭。

        沈濤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阿姨，我覺得，好像，自從……羽哥走了以后，毅染就總出事……”

        一時，兩人都愣住了。

        劉茵沒說話。

        他本來想說，要不叫時柯羽回來吧，可看到劉茵臉上說不出的驚愕和復雜，沈濤立即就打住了后面要說的話。他不禁懷疑，時柯羽和白毅染之間，不止他一個人那樣猜想過嗎？

        —

        三天之后，白毅染才出院。

        吃完晚飯后，劉茵看白毅染臉色還是很蒼白。

        “媽，我去洗澡睡覺了。”

        他起身走樓梯上去了。

        劉茵不禁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電梯，就在昨天她找來檢修人員，可人家說這電梯根本沒出任何問題，那為什么白毅染會說自己被困在電梯出不去？

        接下來的猜想讓她不寒而栗……

        時隆林尋著劉茵的目光看過去，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媽。”

        劉茵回過頭去，發現白毅染站在樓梯上喊她。

        “怎么了？”

        白毅染吞吞吐吐好半天：“……那個，今晚能陪一下我嗎？”

        劉茵只覺心里從上到下，一陣刺痛，頓時紅了眼眶：“好，媽媽陪你。”

        給白毅染蓋好被子后，劉茵就坐在床邊，她順著白毅染的面頰看了又看，只覺得原先白皙嫩滑的肌膚，變得有些黑了，有些憔悴了。

        “媽。”

        劉茵猛然回過神來，“怎么了？”

        “媽，能等我睡著再走嗎？走了之后不要關燈，也不要關門。”

        劉茵立即點頭，“好，快睡吧。”

        ……

        已經凌晨一點了，白毅染讓劉茵走，劉茵不走。

        ……

        凌晨三點。

        劉茵從白毅染房間出來，時隆林就在外面等著。

        “怎么樣，睡著了嗎？”時隆林小聲問。

        劉茵順手就要關上門，突然手一僵，又返回去將門打開，和時隆林去了兩人的房間。

        這時才回答時隆林的話：“剛睡著。”

        回到房間，時隆林將劉茵抱在懷里，垂下頭，“我覺得毅染是不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要不，我們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劉茵抬起頭來，想了想，“明天再讓他休息一天吧，我也把這件事跟他說一聲，后天把心理醫生叫到家里來。”

        時隆林點點頭。

        劉茵又擔憂道：“還有四天毅染就開學了，我說給他請假他非不讓，你說怎么辦？”

        想了想，時隆林卻沒有反對：“沒事，毅染是個大人了，你要相信他，況且學校那么多人，應該不會有事，你也別太擔心。”

        劉茵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總是這樣，劉茵把選項和擔憂說給時隆林聽，時隆林經過理性的分析后替她做決定。

        ……

        微弱的燈光下，劉茵稍稍偏過頭，就能看見已經熟睡的時隆林。

        她小心踩過被子下床來。

        走到客廳的落地窗旁，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她望著遠處燦若繁星的燈光，不禁濕了眼，沈濤的話一次又一次地從她腦海中閃過。

        ……

        白毅染起床后，劉茵就跟白毅染說了看心理醫生的事，絲毫沒有隱瞞。

        剛開始白毅染只是驚訝劉茵跟他說的這事，可當時也只是驚訝了幾秒便同意了，前幾天發生的那些事，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那些只是幻覺，他寧愿相信他精神出問題了。

        ……

        然而看完心理醫生后，醫生告訴劉茵說白毅染只是驚嚇過度出現了幻覺，多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好吧，那就暫時相信是幻覺吧，白毅染這么想。

        開學后，想到那天時隆林跟她說的話，劉茵并沒有阻攔，只是讓他多帶些暖和的衣服。

        —

        今年的梟城仿佛入冬更早了一些，雖然沒有零下，但溫度還是偏低，呼出口熱氣都能瞬間被液化成白氣。

        這天晚上，趁白毅染去洗漱，劉恩銘抓緊道：“你們最近不覺得白毅染怪怪的嗎？每天起來都頂著個黑眼圈，像是每晚都沒睡好一樣，整個人還有些陰森森的。”

        劉恩銘說起來都有些害怕。

        一聽這話，封逸立即剛下手機，“而且，每次去教學樓他都不坐電梯的，甚至在六樓上課他都要爬樓梯去。”

        “砰”，門開了。

        王景洪想說他還沒來得及發言呢，他默默看了眼手機，才21：00，白毅染竟然要上床睡覺了，自從開學以來，他基本每天都如此，但為什么還每天都頂著黑眼圈？

        王景洪還要寫申請書，他看了眼白毅染書柜上的信紙，開口道：“白毅染，我能用你的信紙嗎？我打算寫入黨申請書。”

        只見白毅染探出個腦袋來：“自己拿吧，書柜上。”

        剛剛還在說白毅染的事，可現在封逸滿腦子都是王景洪，他可太討厭王景洪了，這種人要是都能入黨，他就不姓封。

        他直直地盯著王景洪從白毅染的書柜上拿過信紙，越看越不舒服，越看越覺得煩人！

        ……

        已經熄燈很久了，白毅染突然醒了過來，他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是做夢了，可一醒來就什么都忘了，一點也想不起來。

        這幾天他一入睡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好像一睡著就有種力量在把他的魂魄往外拉扯一樣，害怕極了。

        “都睡了嗎？”白毅染極為小聲地問了一句。

        宿舍里很安靜，就在他以為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突然聽見王景洪弱弱的聲音響起：“還沒，咋了？”

        白毅染有些猶豫道：“……能，陪我去上個廁所嗎？”

        王景洪想也沒想，倒是沒想到大男人上廁所不需要陪這種東西，只是下意識干脆地拒絕道：

        “自己去，太冷了。”

        可他卻不知道黑暗里白毅染的拳頭已經捏得“咯咯”作響，那雙黑色的眸子正用死亡般的目光盯著他。

        十分鐘過去了……

        白毅染起身下床來，拿走了手機，仿佛瞬間什么都不怕了一樣，走出了宿舍。

        上完廁所，他走到走廊的盡頭，蹲在了角落，撥通了沈濤的電話。

        被吵醒的沈濤正要罵娘，可一看手機是白毅染，他嘆了口氣，按了接聽。

        聲音帶著剛醒的黏糊感：“喂，怎么了毅染？”

        白毅染的聲音沉沉的：“你說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惡心的人渣，我突然想殺人！”

        沈濤被嚇得一個激靈，直接從床上蹦起來，“毅染，你等等，等著我，你想殺誰，我馬上來你學校跟你一起殺，等著我你聽見沒有？”

        掛斷后，沈濤又立即撥通了劉茵的電話。

        “媽呀，幸好你接了。”

        沈濤在走廊上急得走了十幾個來回。

        電話一接通，沈濤就口不擇言：“阿姨，毅染……毅染說，他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他要殺人，那語氣可認真了，阿……阿姨，我這兒離毅染學校遠，趕過去得很晚了，你們趕緊去學校，快。”

        劉茵慌忙道：“小濤，打電話給他，牽住他。”

        沈濤：“好，阿姨，你放心。”

        劉茵關了手機就從床上爬下來，時隆林早就回了廣州，她現在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去廣州，她只祈禱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高速上的車已經嚴重超速了。

        她撥通了榮科大校長的電話：“喂，校長你好，我是19級生物工程（二）班白毅染的媽媽，我兒子突然肚子疼得厲害，麻煩您那邊立馬通知相關人員去一下他宿舍，他宿舍是25號樓117宿舍。”

        這是她現在僅存的一絲理智，絕對不能讓外界知道白毅染精神可能出了問題。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車上，她一下闖過了前方的紅燈。

        腳下的手機響了。

        她觸了下藍牙：“喂。”

        沈濤聲音都在打顫：“阿姨，毅染沒接電話，我打了好幾個過去都沒人接。”

        她一腳油門踩下去，車速直飚200碼。

        鈴聲再次響起。

        劉茵：“喂。”

        “劉女士你好，我們這邊已經在115宿舍了，我們來的時候您兒子已經在床上睡著了，我也問他了，他說沒有肚子疼。”

        高速上的車頓了一下，車速減了近乎一半。

        劉茵冷汗都下來了，可立馬又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們……他們宿舍其他人有什么不適的現象嗎？我怕他們吃壞肚子。”

        電話那頭又進行了一翻詢問。

        相關人員：“沒有。”

        劉茵頓時松了口氣：“那行，真是麻煩您了。”

        雖然沒出事，但沈濤的話依然讓她心驚膽戰。

        到了學校，劉茵非要把白毅染接回家去，當時白毅染就猜到了怎么回事。

        兩人周邊圍了一圈人，有學校派來的，有宿管阿姨，還有來看熱鬧的學生。

        白毅染將劉茵拉到沒人的角落，“媽，對不起，沈濤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那句話我是開玩笑的，快回去吧。”

        劉茵執著道：“媽媽知道，你只是開玩笑的，先跟媽媽回家好不好，今晚先回家。”

        她顯然是在哄著白毅染。

        白毅染也知道自己要是不說點逼真的，怕是劉茵會覺得他真的要殺人了。

        “媽，是這樣的，我想出來上廁所，有點害怕，所以打電話給沈濤，開了句玩笑話，壯膽而已，你看，我打了電話不就回去睡覺了？”

        他深怕解釋不清楚。

        但其實，王景洪拒絕的那一瞬間，他倒是真的希望王景洪那種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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