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懿深一把拉起時柯羽：“走，跟我去醫院。”

        “不去……”時柯羽一把甩開，蹬得一旁的瓶子哐哐響。

        突然，時柯羽捂頭，覺得暈得有些厲害，又不像是喝醉的那種暈。

        他即刻跑到垃圾桶旁，撐著雙腿就直嘔。

        南懿深簡直要被氣瘋了，又忍著脾氣過去查看。他臉色一黑，時柯羽嘴角暗紅色的液體是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架著時柯羽就往外走，邊走邊嘟囔：“老子跟你說了有胃病不要喝酒，你媽的這下好了，都吐血了。”他越說臉就越黑，“要不是小江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這兒喝酒，你他媽今天就得死在這兒！”

        感受到肩膀上的人暈得已經沒有意識了，他又加快了腳步。

        ……

        “你不知道胃不好的人不能喝酒嗎？”醫生神色嚴肅。

        “誒……知道……知道的。”南懿深本來有些無奈，可醫生的態度竟然又讓他覺得愧疚，罪魁禍首明明是此時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

        醫生有些嫌棄地睨了他一眼，又抿了抿嘴耐心地說：“他這是急性胃炎出血，讓他好好休息，記住吃食要少油少鹽。”

        南懿深急忙點頭：“誒誒誒，謝謝醫生。”

        醫生走后，南懿深立刻不耐煩地恢復那隨意的站姿，隨后慢慢地踱回病房。

        —

        “我們當然經常聯系啊，我之前還……還找毅染玩過呢。”沈濤想說上次還和白毅染出去喝酒了，沒說出口。

        劉茵笑道：“你們就是要經常聯系，從小到大的感情不容易。”

        沈濤傻笑道：“那肯定的，我這不又來找毅染玩了嘛，剛好又碰上你們回來，還真是巧。”

        “是啊。”劉茵止不住地笑。

        白毅染在包里放上幾本專業書，又理了理衣服，不看還好，這一掃就掃到了胸口處的那一小滴墨。

        他深吸一口氣，一把將包砸在床上，一只手將大衣外套脫了下來，然后看仇人似的看著那滴墨，有些愁得慌。

        他記得用醋可以洗掉。

        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將衣服拿下樓直接進了廚房，倒了一小蓋醋在有墨的地方，接著就站在原地使勁兒揉搓兩下。

        嗯？誰的電話響了，怎么有點熟悉……

        沒管，他繼續搓衣服，一邊搓一邊朝浴室走去。

        “毅染，你電話。”時隆林翹著二郎腿懶洋洋地癱在偌大沙發上。

        白毅染恍然大悟，轉過頭去，“幫我接一下吧叔叔，馬上過來。”

        時隆林閉著眼似乎沒打算動，劉茵無奈看他一眼，站起身來按了接通，順便開了免提。

        電話沒有顯示名字，劉茵以為是個陌生人，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之前那個醫院，急性胃炎出血，我在醫院門口等你。”

        男人說完就掛了，似乎跟白毅染很熟的樣子。

        時隆林聽到這話就立馬坐直，而此時白毅染剛剛用水沖完手，正用紙巾擦手。

        “怎么了媽？”白毅染看著二人懵圈的表情，也跟著懵了。

        劉茵看著他喃喃道：“急性胃炎出血？誰啊？”

        白毅染臉色瞬間蒼白，立馬就丟了手中的紙巾，“我哥。”

        時隆林立馬就站了起來，四人什么也沒管就一起出去了。

        ……

        一邊走，南懿深故意將病情的細節一一說給他們聽，他才不管會不會讓兩個長輩擔心，他現在只希望有個人可以管得住時柯羽。

        幾人急匆匆到了病房，剛要進去。

        “媽，叔叔，你們先進去，進去太多人也不好。”白毅染替他們開了門，順便抬頭透過玻璃看了眼病房里的人，看了之后，他眉頭鎖緊，可以說是有些生氣。

        劉茵點頭：“嗯。”

        兩人一進去，就見時柯羽急著要起來，劉茵趕緊過去，伸出手扶住，“別，快躺下休息。”

        時柯羽往門口望了望，又失落地笑了笑：“阿姨，你們怎么回來了，那么突然。”

        劉茵看了眼皺著眉的時隆林，硬擠出笑容來：“這不是快過年了嘛，我們想著今年提前回來，多陪陪你們。”

        她伸手悄悄拍了拍時隆林衣服。

        時隆林絲毫不管劉茵的暗示，直接臭罵道：“急性胃炎出血！有胃病了還喝酒？不想活了？”

        劉茵繼續朝時柯羽擠出笑容：“沒事，你爸就是擔心你。”她往外推著時隆林，小聲道：“走啊你……走……什么脾氣，等他病好了再發……”劉茵拉著時隆林往外走，又回過頭來說：“小柯，我們一會兒就來看你，阿姨先去給你買點水果。”

        出去后，劉茵一甩手，干脆地拋下時隆林，此時的時隆林臉都黑了。

        隨后轉頭對白毅染道：“毅染，去看看你哥。”

        白毅染點頭。

        突然聽到旁邊的南懿深耳語道：“他沒吃東西。”

        白毅染一頓，擰開把手。

        南懿深一把攔住跟在后面的沈濤：“等他出來你再進去。”

        沈濤抬眼看了看南懿深，好像找到了個看得清的人。

        進了病房和時柯羽對視的瞬間，白毅染停在遠處頓住，臉上的表情生氣又不耐煩。

        時柯羽身體微微前傾，好像是因為有太多話想說，卻卡在喉嚨，一句也說不出來。

        白毅染看著看著，眼里逐漸變得柔軟，心隱隱有些泛疼。

        走過去，坐到病床上，他耷拉著眼皮看床上的人，沒好氣道：“餓不餓？”

        時柯羽渾身一顫，白毅染終于肯跟他說話了，頓時心像被刺了一下。

        他僵著脖子，機械地點點頭：“餓。”

        白毅染起身打開一旁的保溫盒，剛一打開蓋，那不算熱的白氣就冒了出來，碗是干凈的，這人一口也沒吃。

        他又想殺人了，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爛脾氣，不吃飯！

        他努力平復心中的怒氣，盛了一碗粥，然后坐下，舀了一勺，由于對面的人一直在看他，他不得已跟時柯羽對視。

        受不了這樣的眼神，白毅染微微垂下眼皮，將勺子送到他嘴巴。

        就快送到嘴邊了，他突然又收回勺子，放回了碗中。

        他抬頭看時柯羽：“不是不吃飯嗎？別吃了。”

        說著就要站起來，好像要將粥倒回去。

        時柯羽可憐巴巴，拉住白毅染衣角，搖頭道：“……沒有……我想吃。”

        白毅染站在原地停住，轉過頭看他，搖頭道：“我不想喂你吃。”

        說完就要將保溫盒的蓋打開。

        “毅染。”時柯羽喊得急，又說：“……我餓了。”

        白毅染猛地將碗一放，“乓”的一聲。

        他站著不說話，莫名地很生氣很生氣，可又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要怎么表達。

        好半天，有只手突然拉了拉白毅染的，搖了兩下，委屈巴巴的聲音響起：“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我每餐都按時吃，如果不吃我就……”

        白毅染立馬轉過頭來和他對視，“你一餐不吃我壽命就減一年。”

        “不可以！”時柯羽撐著手就坐了起來，“收回去！”

        “呵。”白毅染覺得好笑，又說：“一年不夠，那十年。”他轉過去，神色冷峻，“十一……”

        “我吃，一餐都不會落！”

        白毅染撇撇嘴：“隨便你，怎么樣你都不虧。”

        這句話，對于時柯羽來說，像把刀子，扎在他心上，疼得捏緊拳頭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除了疼，還是疼。

        安靜一瞬，白毅染才又抬起碗來喂他粥。

        ……

        “毅染，我還有點餓。”時柯羽自己都說得有些心虛了。

        白毅染驚得眉心高聳，無奈道：“三碗了……你……少吃點。”

        時柯羽還是緊緊盯著他，不說話。

        白毅染用商量的語氣：“睡會兒吧？”

        時柯羽立即搖頭：“不睡。”

        白毅染站起身來，“那我走了。”

        他伸出手想去拉，可看到白毅染的表情又收了回去，“那你什么時候再來？”

        白毅染沒有立即回答，他不太想給別人一種“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那種感覺，這讓他覺得有壓力。

        他垂眸道：“不回來。”

        說完就走了。

        時柯羽默默地捂著胸口，心臟就像剛剛被包扎好還沒愈合，就又被狠狠地捅上一刀。

        沈濤一進來就看見時柯羽在床上痛苦的模樣，他一陣心慌，停下腳步，急切地往病房外看了看。

        “羽哥，你怎么樣了，是不是胃還疼？”

        時柯羽搖頭，四下打量了一翻眼前的人，“不疼了。”

        沈濤心有余悸，而后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道：“……羽哥，你這個樣子，毅染會心疼的。”

        沈濤的言外之意是，你怎么這么作踐自己的身體？白毅染跟他說過一些，自從他哥回來后，兩人就一直相處得不太好。

        見時柯羽一臉不信地皺眉，沈濤反而有些替白毅染抱不平了。

        雖然內心翻涌不平，但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說出后面的話，“羽哥……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毅染是你最重要的人，但是……”

        他抬眼看了看對面的人，確定時柯羽是想聽的表情，他才又繼續說：“但是，你怎么就知道在毅染心里你不是最重要的人呢？”

        說到這兒，他的話就開始帶著點情緒了：“你當年一聲不吭地就走了，你想過他嗎？”

        看到時柯羽臉上驚恐的神情，沈濤決定把話說得簡單點：“反正，那四年，我覺得他過得挺辛苦的。”

        ……

        時柯羽看向窗外，回想著沈濤的一字一句，他才知道，那些信封里的內容都被白毅染美化了不止一星半點，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他不在的那四年，此時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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