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再那么昏沉的暗了，開始隱隱的發亮。船上的聲音也慢慢變小了。

        “這樣待下去也不好，我們先各自回去。”齊樟沉吟著說。

        他們四個待在女生的房間，一會大家起來恐怕說不清了。現在這個情況還是不要多生事端引人注意。

        幾人點頭，齊樟還好，只是脖子傷到，行動還算方便，時臻青和余凝沒什么負傷，只有林鶴羽，一動就渾身疼的冒汗。

        白皙的皮膚上滲著點點汗珠，他渾身都沒什么血色，傷的的確很重。

        三人把林鶴羽扶起來，架在自己身上。“你忍忍。”齊樟看著林鶴羽疼的瞇起眼睛，緊緊咬著嘴唇。

        林鶴羽輕微地點頭表示明白。

        他動作緩慢，冷白色的皮膚在燈下幾乎要反光。

        他們四人離開金蕾的房間。

        他們走的很安靜，不發出一點聲音。很快，林鶴羽被攙扶到自己的房間內，慘白著小臉躺在床上。

        床上的被子和床單觸手還是一片濕涼黏膩。海上漂泊的日子總是免不了潮氣。

        “余凝，你留下來照顧他，等到上班時間你再去。”齊樟想了一下說。

        余凝點點頭。

        他們廚房上班時間比較早，現在回去也躺不了多久。

        “我跟時臻青先回我房間。今天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齊樟叮囑道。

        林鶴羽迷糊地應了一聲，意識昏沉。

        一個晚上的精神壓迫和身體負的重傷幾乎讓這個脆弱的身體苦不堪言。

        待兩人離開后，余凝也有些疲憊。他那張顯得年輕稚嫩的少年臉微微垂著，長長的睫毛顫抖，坐在椅子上守著林鶴羽，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他想瞇一會。

        他像是商鋪前面的氣球人，困得來回顛倒，但要摔的時候又立馬驚醒，晃晃腦袋四處看看。

        林鶴羽看的好笑，他輕聲道，“你休息吧，我沒事。”

        余凝有些愧疚，“我還是看著你吧，昨天晚上你辛苦了。”

        他們幾個都沒幫上什么忙。

        余凝靦腆地笑著，他笑起來軟軟糯糯的，像沒有長大的小孩。

        林鶴羽笑了笑，沒說什么。他的意識昏昏沉沉，睡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強撐著睜眼，“你身上好香。”

        余凝一頓，聞了聞自己的味道，“是嗎？我噴了一點香水。”

        林鶴羽看著他，眼神帶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能告訴我用的是什么嗎？我朋友應該很喜歡，我想送給她。”

        余凝微微抬頭，仔細想了想，“嗯我香水有點多，記不太清了。我盡量在考核結束前想起來告訴你，好嗎？”

        林鶴羽點頭，“謝謝。”

        想到那個漂亮又鬧騰的女生看到這份禮物或許會很開心吧。

        林鶴羽沉沉地睡去。

        今天不得已，又是請假的一天。

        不過凱奇老師似乎早就知道了他身體柔弱，所以并不計較。

        林鶴羽這一覺睡到了傍晚。

        海邊的傍晚，天空中帶著霞紅，遠處太陽已經趕到了海平線，橙紅色的陽光映在海面上，將整個海水也帶的紅潤了起來。

        今天的海面也很平靜。

        但或許只是表面上的平靜吧。

        林鶴羽站在甲板上，海風吹起他淺色的發絲，他的眉眼精致，身上雪白，連睫毛和瞳色都是淺色的。

        但又帶著東方的美。

        一雙帶情的桃花眼，眼睫毛很長，右眼下眼瞼處點著紅色的痣。臉部線條流暢，典型的圓潤的瓜子臉。

        橙紅的落日似乎也帶給他一些血色，讓他看起來沒那么虛弱了。

        “儂各各寧啊！”旁邊的船員路過，對著更遠處的船員說著。

        林鶴羽被吸引了注意力，側頭看去。

        “大哥。”林鶴羽招呼著這個說話的船員。

        他長的精致又漂亮，而且穿著也是休閑但不失檔次，看起來就像是科考隊的人。

        那個船員被他招呼過來，“嗨”了一聲，笑道，“你們這些文化人喊我們大哥，真是有些奇怪。在這條船上你們才是大哥哩！”

        他看林鶴羽好說話，于是調侃著。

        他們這些船上的人不怕生，好溝通。

        林鶴羽失笑著，“我就是想問問，你剛才說的什么呀，是什么語言嗎？”

        船員擺擺手，“嗨呀，就是我們的方言。喏，就是船出發的那個地方，我們都是那兒的人。”

        林鶴羽記得出發的位置應該是東南沿海地區，難怪他聽著有些熟悉，應該是經常從那里出發吧。

        “那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哇？”林鶴羽好奇問道。

        船員解釋，“我朋友把工作丟下給我，自己急著上廁所去了，我就說他這個人真是的。”說著他自己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林鶴羽并不揪著這個，“你方便教我兩句簡單的嘛？我覺得很有意思。”

        他笑的的淡淡的，但卻優雅又漂亮。

        船員輕咳兩聲，“好啊。就教你比較簡單的。”

        林鶴羽跟著他學了兩句，覺著時機差不多了，便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用比較自然并不刻意的的語氣裝作不經意間說話。

        “很有意思，要不是太累了還想多學兩句呢。昨天晚上的風浪也太大了，直接把我顛的滾下了床，一晚上沒休息好。”

        林鶴羽神情懨懨的，看起來的確是精神不濟的樣子。

        他脖子上綁著繃帶。船員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那處。

        林鶴羽輕輕撫著繃帶，不好意思地垂著臉，冷白色的皮膚上泛著淡淡的紅暈，像桃花一般，“滾下床的時候扭到了。”

        船員有些憐愛地看著他，這屬實是倒大霉了。船上因為風浪，所有的大型家具都會固定牢固。

        這樣也能摔下床扭到啊。

        誒——

        不對啊。

        “昨晚風浪很大嗎？”船員不解地問道，“昨晚沒什么感覺啊，一覺睡到天亮，難得的好覺呢。”他說。

        林鶴羽撐著甲板上的欄桿，裝作疑惑，“是嗎？我昨晚明明感覺到非常大的風浪，然后我就被顛的滾下去了。”

        船員笑著，“不會是做夢夢見的吧。我們經常也做這種海上的夢，待久了就會這樣。”

        他的朋友此時回來經過也聽到，笑嘻嘻地搭在船員的肩膀上，黝黑的皮膚是常年經歷海風吹打的痕跡。

        他笑著說，“就是啊。感覺最近兩天的海域狀況和天氣都不錯，不會有大風浪的啦。你放心睡吧！”

        船員也應和，“是呀，這是我們難得放松的幾天，這兩天睡得都很早，可能因為前幾天晚上總是睡得不好。”

        林鶴羽微微垂著眸，纖長的淺色睫羽顫抖著，掩蓋眸子里的情緒。

        他的嘴角翹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嗯，也是，感覺前幾天晚上有點吵。”

        “咦——你也覺得嗎？你們科考隊不是在研究項目嗎？”船員吃驚地說。

        林鶴羽無奈道，“最近身體不好，一直在休息，所以沒有跟上老師他們的進度。”

        他長得很出色，在這一船人中比較突出，因此船員也有印象，這些天他的確一直待在房間里。

        林鶴羽卻撇開眼睛，看向大海。

        昨天以前的休息是系統的設定，今天是不得不休息。

        系統是在限制他作為核心的身份，卻不能拿更多的資料，他得想別的辦法才行。

        ＊

        晚上。

        林鶴羽的房間是比較靠近科考隊內部的，因此每次都是只能在別的考生的房間內集合以免被其他人發現。

        這次集合的地點是齊樟的房間。

        他的房間處在客艙最下面比較外面的位置，這邊人員流動雜亂，哪怕他們接連而來也不會惹人注意。

        “今天的情報，大家快速匯總一遍后，林鶴羽，船艙底下，你能去嗎？”齊樟看著他說。

        很明顯，船艙底下是他們能獲得最多線索的地方了，必須得去。

        科考分為兩個隊伍，一個在白天下水，一個則在船艙下的實驗室。想要去實驗室得經過第一層人員的看守和第二層機器的識別。

        白天去不了，那邊白天也會做研究，實驗室里都是人。林鶴羽的身份也是不能直接去的。必須得經過他的老師凱奇。

        能直接去的只有那幾位大佬。

        而他因為身體緣故和項目保密程度非常高，目前無法進入實驗室，他的老師凱奇讓他先養好身體以后跟上了進度再說。

        似乎短時間內沒有批準的意思。

        不得已，只能晚上行動。

        到了晚上，根據他們的推算和得到的消息，到了某個時間點，船上的人就會陷入沉睡。

        只是，晚上也更加危險。

        說不清，到底是白天去被科研人員發現觸發更多未知的劇情好還是晚上偷偷去正面跟人魚對上好。

        齊樟卻不這么認為，“白天無事發生，白天去也沒有用，只有晚上去才能有更多的線索。”

        “危險跟機遇是并存的。”

        他這話大家都很贊同。

        林鶴羽想了想，“我去吧，算上今天也只剩三個晚上了。等反航的那天，或許，恐怕又要橫生變故。”

        齊樟點點頭，“我們跟你一起去，你們兩個留在門口的位置接應我們。”他對時臻青和余凝說。

        他們兩個戰斗力不高，如果跑起來可能容易落下，反而是拖累。

        余凝乖巧點頭，倒是時臻青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半個小時后，天色還不算太晚。深藍色的天好像被大海浸染，水天一色，看不太清遠處水平線跟天線的位置了。

        但科考船上像昨晚一樣，隱約開始安靜了下來，帶著詭異的幽靜。

        林鶴羽將齊樟給的匕首別在腰間的位置，緩慢蹲下。

        “為了避免出現昨晚的情況。”金蕾說，她指的是五個人中間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條人魚。

        這的確很可怕。

        “我們每隔五米對一次暗號。”金蕾想了個主意，“按照順序報數，第一個敲一聲，第二個敲二聲，這樣類推。”

        “然后每隔半個小時，或者分開后，互相傳情況。敲擊兩聲后，停頓一下，再敲擊兩聲表示沒有情況，只敲擊一聲表示有情況。”

        幾人點頭，這樣的確靠譜很多。

        金蕾把房間的燈關掉。如果船上沒有光，最好不要跟他有不一樣的地方，這是考核多年來的經驗。

        一下子這個船上目前看來唯一的光源也瞬間消失，回歸到黑暗當中。

        沉甸甸的黑仿佛能吞噬人。

        危機隱藏在夜色之中。

        寂靜的黑暗將他們無聲地引入深淵，而他們無知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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