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間新生測試正式結束。

        三天考了三門，讓新生們很是疲憊不堪，尤其是最后一天的耐力與技巧，不僅有長距離的奔跑，還有與二年級的斗智斗勇。

        據(jù)說最后一天的淘汰率飆升，許多新生都沒有完成考試就結束了。

        因此，在接下來的四天休息時間中，新生們終于是可以放松地享受校園生活了。分班表將會在最后一天休息的下午在學院的各大公告欄里公布，同時還會發(fā)送到各個新生的手環(huán)里。

        考試結束，新生們熱切討論的自然都是跟考試有關的事。其中就有一件，剛考完最后一科就昏倒了的白發(fā)帥哥是第一科第一這件事。

        “他昏倒了也好好看！”有人在磕美顏。

        “他倒在了那個男人的懷里，可惡啊，好配！”有人在磕cp。

        “他居然是第一科的第一，這體力也太菜了吧？我都比他強！”有人在拉踩。

        “不過聽說很多二年級圍剿他誒。”有人在理性討論。

        江知時看著學校論壇里的帖子，林鶴羽昏倒這條已經(jīng)飄高了，差不多一點進來就能看到，閱讀人數(shù)達到5000+。

        不知道他醒來看到會是什么樣的感受呢。

        林鶴羽因為昏倒被他們以及附近的志愿者一起送到了白帝間中央醫(yī)院，這里是個小型的醫(yī)務站，設施都很齊全。

        林鶴羽躺在病床上仍舊昏迷不醒，經(jīng)過一系列檢查后，確定不是突發(fā)病情，也不嚴重，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確定有沒有什么病史。

        裴呈理正在跟醫(yī)生溝通林鶴羽的病情。他記得林鶴羽出門前有帶藥，順便讓醫(yī)生幫他看看腿傷。

        “查到了他在華落中心醫(yī)院有住院記錄，時間是七月三日到八月三十一日，就前兩天九月一日剛出的院，還有復診預約，時間是明天。”護士探頭跟醫(yī)生對話。

        醫(yī)生拍了一下病例單，“那就聯(lián)系一下他的主治醫(yī)生，看看要不要今天轉(zhuǎn)院過去，他主治醫(yī)生是誰？”

        護士看了眼系統(tǒng)，“是季風季醫(yī)生！好巧啊！”

        醫(yī)生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也愣了愣，隨即笑道，“那去打個電話問問小季。”

        江知時與裴呈理對視一眼，江知時小聲道，“他怎么入學前還在住院啊？”

        裴呈理輕輕搖頭。

        林鶴羽從沒提起過他入學前的事。他只知道每天林鶴羽會在洗澡完給自己腳踝處換藥。

        “難道他是參加考核負傷嚴重？之前看他腿受傷了，沒想到住院那么久，那應該挺嚴重的。”江知時小聲念道，“居然沒在考核里碰到過他誒…”

        那邊護士打完電話，“醫(yī)生，小季醫(yī)生說今晚就轉(zhuǎn)過去。”

        “好，那叫救護車給他送過去。”

        “我們也去！”江知時拉著林鶴羽的病床上的被子。

        裴呈理沒有反對。

        晚上八點，林鶴羽被順利轉(zhuǎn)送到華落市中心醫(yī)院。

        江知時和裴呈理兩人坐在病房外，江知時啃著面包蕩著腿靠在墻上。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醒來。”她說，一邊說一邊看著走廊里人來人往。

        裴呈理瞥了一眼病房的門，應了一聲。

        “多虧了他，我們今天才能比較順利地完成110公里的馬拉松，真是累死了。但他恐怕也不輕松，論壇里有人說看到他被好幾個二年級圍著想要淘汰他。”江知時擔心地說。

        “他很強。”裴呈理淡淡說道。

        江知時贊同，把手里的另一個面包遞給他，“你快點也吃，別給他留了。等會我出去買奶茶，順便看看有沒有賣一些好吃的粥，給他帶粥喝。”

        裴呈理沉默了一會，還是接過了那個面包，撕開包裝袋。透明的包裝袋拆開后，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

        “我去買，你在這里看著。”裴呈理一遍咬著面包一遍起身。

        兩人似乎都默認了會一直留在這里陪著那個昏迷不醒的人。

        江知時點頭，“那你小心一些，有事手環(huán)聯(lián)系。”

        “好。”

        ——

        病房里，林鶴羽意識漸漸清醒。

        季風坐在病床前，拿著病例表和筆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不過他一直余光在注意床上的人，所以林鶴羽微微一動，他就發(fā)現(xiàn)了。

        “醒了？”季風輕笑著。

        林鶴羽迷茫地看著他，有些戒備，后來漸漸清醒地發(fā)現(xiàn)是季風后，他才緩過神來。

        “我是在考試？”他慢吞吞地回憶著。

        “考完試昏倒了。你的體能太差，又是身體很虛弱的時候，超過身體極限了。”季風解釋道。

        “啊”林鶴羽有些懊惱。

        “不過，我想你除了考試還有別的收獲。”季風輕聲說道。

        “那兩個小朋友陪著你來的呢，在門口等你噢。”

        林鶴羽猛然轉(zhuǎn)頭看著緊合的門。似乎穿透那扇門能看到什么。

        “好啦，他們在外面呢，下班前突然接到白帝間中心醫(yī)院的電話還嚇了一大跳呢。”季風說道。

        林鶴羽不太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季醫(yī)生。”

        季風搖搖頭，“沒關系，正好有話想跟你說。”

        他的神情逐漸認真嚴肅起來。

        林鶴羽微微一愣。

        “你的病情，一直都沒有跟你詳細說。”

        “你剛送到醫(yī)院的時候，渾身是血，頭發(fā)，衣服仿佛都在血泊里泡過。擔架托著你，所到之處，都是鐵銹味彌漫。”

        “你很難想象，那是怎樣一個觸目驚心的場景，哪怕是經(jīng)驗充足的老醫(yī)生，看到你也愣住了。”

        “人類考核年二十年，人類進化了，但如果傷到你這種程度，那也遠遠是活不下來的。”

        “可是，”

        “你活下來了。”

        季風說到這里，復雜地看著他。

        林鶴羽心里也咯噔一聲。

        他相信醫(yī)生的判斷，那他活下來，是奇跡，還是？

        “大大小小的手術和異能治療花了半個月，然后你昏迷了半個月。”季風收拾了一下情緒，繼續(xù)說。

        “你很快就醒了。”

        “你醒了之后因為失憶，精神狀態(tài)非常差，你可以很久不說話，只盯著一個地方發(fā)呆。”

        林鶴羽有印象，那個時候他剛醒，對這個世界非常陌生，那種感覺太可怕了。

        他對所有的東西都沒有印象，很不熟悉，很沒有安全感，他害怕每個事物，甚至覺得呼吸都能要了他的命。

        “拿到白帝間的錄取通知書，你才逐漸開始說話，那個通知書，是你跟失憶前的你唯一的聯(lián)系。”

        “我知道，狩道處也沒有找到你別的住處，你的任何存款，錄取通知書才會送到醫(yī)院來，你在醫(yī)院治療的費用也都是欠在他們名下。”

        林鶴羽沉默，他隱約知道季風想要說什么了。

        “那個時候的你，像是浮萍，無依無靠，你的精神也一直緊繃著。所以我沒有跟你說過一件事。”

        “但是現(xiàn)在，看到你的朋友們陪著你坐救護車，寸步不離地陪著你在門口等你。以及我說到他們時你的反應。”說到這里，季醫(yī)生的神情放松了許多。

        “鶴羽，我第一次感覺到，你好像有一點融入這個世界了。”他真心地說道。

        林鶴羽猛的抬頭看他，見他堅定而認真的態(tài)度。

        “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

        “人類進化后的體能，六個小時能輕松跑上70公里，因為消耗的能量多，因此飯量也很大。而且人體內(nèi)的基因，也在進化中改良了。”

        “在醫(yī)學上人體有一個非常大的不同，他不是唯一，但他是非常好判斷也具有普遍性的一個。進化后的人類產(chǎn)生了一種細胞，叫做多生態(tài)鏈γ體細胞。”

        “人類考核年中，所有人，所有幸存下來的人，所有已通過目前考核的人，都有這個細胞。”

        “但。”

        “鶴羽，你的體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

        季風認真地說。

        林鶴羽的心臟砰砰砰直跳。

        他的耳邊也好像只剩下了心臟跳動的聲音。所有外界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好像都變小了。他被籠罩在一個玻璃罩子里一般。

        他終于還是直面了這個問題。

        “所以，你覺得我是——”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他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滯澀，難以接著說話。他說不出也不想說出那個可能性。

        季風輕輕地摸摸他的頭，淺色的頭發(fā)細軟蓬松。

        “那只是我的猜測，也是你的猜測，你失憶了，只有等你想起來的那天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季風的聲音很輕，不想傷害到他。

        “那我體內(nèi)沒有這個細胞的事，我會不會被”他不安地問著。

        “我沒有上報。你放心，我們不缺進化前的人類基因，我們?nèi)钡氖沁M化后的。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我瞞下來了。”季風安撫道。

        “謝謝你，季醫(yī)生。”林鶴羽低落地說。

        “我會很奇怪嗎？從二十年前穿越過來——”他這個時候少有地表現(xiàn)出內(nèi)心的脆弱來，也許是這個消息終究還是打擊太大，讓人意識到他的確才二十歲。

        “鶴羽，不要擔心。這個時代，發(fā)生什么都不奇怪，不是嗎？”季風說。

        是的，人類考核的年代，什么都不奇怪了。

        這個世界最大的bug，那個人類考核系統(tǒng)「頂」，跟他比起來，其他的又算什么呢。

        “說的也是。”林鶴羽苦笑道。仿佛人的苦難總是有人更苦，有人更更苦，沒有誰是最苦的。

        “如果是真的，你來到這個世界，是幸，也是不幸。”季風嘆道。

        林鶴羽沉默了一會，低低地說道，“謝謝你，季醫(yī)生。希望你能幫我隱瞞住這個事情，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你的朋友們？他們那里，你們朝夕相處，能瞞得住嗎？”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鶴羽抬頭看著病房門。

        “好。”

        林鶴羽再次躺下，天花板的燈光很刺眼。

        比醒來那天的陽光還刺眼。

        但走廊里隱約傳來的說話聲音卻讓他覺得這個世界還有那么一點他的容身之所。

        明明才認識三天。

        他把手臂擋在眼前。

        眼睛閉上，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一男一女的人臉。

        如果說來到這個世界終究是不幸的，那么遇到他們，或許是這不幸中的最大的幸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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