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先下手為強!
澶州行宮所在。
五位隨駕太醫(yī)輪番上陣,仔仔細細給大皇子檢查完身體,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大皇子已無大礙,需要多休養(yǎng),少活動”的診語以后,坐在床榻邊上的劉娥,眼眶淚汪汪的她, 當(dāng)即自責(zé)道:“吉兒,我的好吉兒,都怪娘親不好舍下了你,讓你獨自承受這么大的苦難……”
“娘親,你不要難過自責(zé),不怪你的,孩兒誰都不怪…見到了娘親,孩兒現(xiàn)在高興的,連身子都不覺得痛了。”
使勁眨了幾下眼睛, 覺得有點濕潤感以后,扮作小大人模樣的王迪,竟是反過來安慰道:“能在萬箭齊發(fā)當(dāng)中幸運活下來,這已經(jīng)是上蒼在眷顧著孩兒了……”
“娘親,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壞了身子,孩兒不孝又不能常常侍奉在你左右,還會讓父皇在操心國事之余心憂娘親和孩兒,若是因此愁壞了父皇的身體或是耽誤了國事與民生,孩兒倍感不孝,那才是真正的痛苦萬分。”
言語落罷,看著泣不成聲的劉娥還有雙眼通紅的趙恒,半真半假扮作大孝子的王迪,對于自己剛剛的真情表演,他還算比較滿意。
要知道,自古至今,“忠孝”二事,便是衡量一個人品行好壞的基本準(zhǔn)則。
到了大宋這, 由于前朝的經(jīng)驗以及立國以來屢遭外患的原因,滿朝君臣對于“忠”是特別看重的。而忠孝本為一體,在這個大前提下,鼓勵“孝”也就成了很自然的一件事。
就連當(dāng)初后梁太祖朱溫廢除的割股奉親陋習(xí),現(xiàn)如今,面對繁雜的賦稅與徭役,又有不少百姓以其為手段,在可以免除苛捐雜稅的誘惑下,使得這種陋習(xí)再次大行其道。
更別說,皇室可是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高發(fā)地帶。對于當(dāng)過一回帝王的王迪而言,他再清楚不過一位坐擁天下的帝王,是有多么看重“忠”與“孝”這兩個極為難能可貴的品行。
生在帝王家,什么都不缺,如何體現(xiàn)孝道,只需活學(xué)活用那句“百善孝為先,論心不論跡,論跡寒門無孝子”便已足矣。
因為少了半條腿的緣故,導(dǎo)致他現(xiàn)在不良于行,事上嘛,肯定要差了點。但是,嘴上的功夫,卻不能落下。
時常站在自家便宜老爹的角度,講出幾句關(guān)懷他身體安康的話語,這就算是孝心滿滿了。
如此這般的話,三年之內(nèi)除掉郭皇后還有嫡皇子趙佑以后,憑著艷麗無雙很得寵愛的自家親娘,王迪估么著,就算不依靠空間內(nèi)好玩意神話自己,也許士大夫們那一關(guān)他過不去,但在趙恒這兒,加冕為太子應(yīng)該是不存在太大阻力的。
“我兒懂事,父皇甚感欣慰!”想著幾天前自家孩子身處危境當(dāng)中的所作所為,現(xiàn)如今再聆聽著他如此貼心懂事的言語,滿意到不能再滿意的趙恒,抿了抿嘴轉(zhuǎn)頭問道,“景宗,冊封劉娥為德妃的旨意,可是已經(jīng)傳回汴京?”
“陛下,旨意已經(jīng)快馬傳回,想必這個時候,刑主簿已經(jīng)收到了陛下傳達的旨意。”憨憨胖胖的內(nèi)侍張景宗,抹了抹眼眶中的淚珠,又對著劉娥真心道了一句“奴婢恭喜娘娘了。”
“來了!”
心里嘀咕了一句,瞥了眼并未顯得多高興的自家親娘,王迪知曉,再過幾日班師回朝抵達汴京皇城的時候,以宰相畢士安、太傅曹鑒還有中書令郭賢為首的士大夫們,定會懟的趙恒當(dāng)眾下不來臺。
在此之前,趁著這個天賜良機,王迪準(zhǔn)備先下手為強,給某些人上點眼藥,順便除掉一些危險源,“父皇,是不是要回汴京城了?”
“是啊,吉兒,此次返京之后,你和你的娘親便能從渡云軒搬到皇宮里面,往后你就可以天天陪著父皇了…怎么樣,高不高興?”
出乎趙恒的預(yù)料,他問完以后,竟發(fā)現(xiàn)自家好大兒不光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反而還露出一絲惶恐不安的神態(tài)。
還不待他問這是為何,便聽見吉兒對著劉娥言語道:“娘親,孩兒有事想單獨和父皇講…你們能先出去一下嗎?”
“嗯?吉兒,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訴娘親?”問完話,看著兒子只是搖了搖頭一言不發(fā)的模樣,劉娥破涕為笑,瞅了眼皇帝,沒得到任何信息過后,留下句“好吧”,便領(lǐng)走了阿茹娜,準(zhǔn)備給這個救了她兒子小命的大恩人親自安排住處。
“景宗,你也退下吧。”劉娥離去,帶走了所有不相干的人。看著依舊緊閉嘴巴不講話的好大兒,趙恒笑了笑,屏退了張景宗。
待到屋內(nèi)只剩他們父子倆以后,趙恒坐到床榻牽著自家好大兒的小手,笑著問道,“吉兒,現(xiàn)在就剩咱們倆人了,可以與父皇說說到底是什么事情了吧?”
“父皇,吉兒想問一下,建雄軍節(jié)度使王超…和駕前排陣使李繼和這兩位將軍,是不是犯下了謀逆作亂的事情?”略皺眉頭,王迪一本正經(jīng)問道。
而趙恒這邊,他是怎么都想到,自家吉兒竟會問起這種事情!
“吉兒,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腦子里快速轉(zhuǎn)了個彎,很是疑惑的趙恒,他心里明白,此事斷不可能是劉娥告訴自家好大兒的。
當(dāng)初這二人謀逆作亂時,劉娥還身陷遼軍大營。以蕭撻凜尸首將士交換回來以后,終日以淚洗面的她,根本不曾離開過行宮半步接觸過其他外人。
吉兒一回來,他二人又是守在身旁一步不離。
如此想來,趙恒認為,定是蕭太后將此事告知與自家好大兒的。
然而令他萬分不解的就是,這事都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了,蕭太后她這樣做到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父皇,兩位將軍謀逆作亂的事情,是我偶然間偷偷從蕭太后那里聽到的…只不過,孩兒這些年在上京學(xué)到了很多知識,已經(jīng)懂得遼人如狼且生性狡詐這樣一個道理。”
看著趙恒聽得很認真,快速斟酌后面的話語沒有多少破綻以后,王迪繼續(xù)講道,“正是因為這樣,當(dāng)初孩兒以為,這極有可能是蕭太后想假借孩兒之口,轉(zhuǎn)告與娘親,再讓娘親想法子將此事轉(zhuǎn)告與父皇聽……”
“吉兒,那你為什么不想讓娘親將此事轉(zhuǎn)告與父皇呢?”聽到這兒,趙恒心里已經(jīng)隱約有了點猜測。
“父皇,孩兒說了,你可不要怪孩兒啊!”得到趙恒的應(yīng)允,略顯猶豫的王迪再次言語道,“娘親說了,此戰(zhàn)大宋想要取勝,必須勞煩父皇御駕親征,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在知曉有寇大人還有舅父大人陪同父皇一起外出征戰(zhàn),足以保證父皇的人身安全以后…孩兒擔(dān)心的是,蕭太后想讓孩兒將這混淆視聽的消息傳達與父皇,以此達到勸退父皇御駕親征的打算,遂了她攻下澶州城的心愿。”
“是以,這件事情,孩兒一直藏在心中,不曾與他人提及過。”
“我兒大智!身在遼地,這兩年半的時間,我兒沒有虛度時光,當(dāng)真是學(xué)到了不少令父皇都刮目相看的知識!”
谷獽</span> 夸贊之際,自動腦補的趙恒,有點想明白了,為何蕭太后敢冒著天大之險,長驅(qū)直入深入大宋腹地攻打澶州城。
原來人家是斷定自己在得到王超與李繼和二人意欲謀逆作亂的消息以后,就此不敢御駕親征,最終導(dǎo)致此戰(zhàn)以遼國取勝為結(jié)局。
萬幸的是,有著寇準(zhǔn)還有蘇義簡他二人的力諫,曾經(jīng)打過退堂鼓的自己,還是堅持了下來。
想到這,趙恒心里便是一陣虛。
虛的同時,看著自家好大兒稚嫩且堅毅的臉頰,他又感到無比欣慰。
年僅十歲的吉兒,身陷敵營,在得知消息以后還能如此沉著冷靜,進行有理有據(jù)的分析……
對此,趙恒很是驚喜。
在他看了,這種事情,別說一個十歲的孩子了,就算放到滿朝文武的身上,他相信,肯定有人做不到能像自家好大兒這般處事不驚。
“我兒年幼,卻能如此機智,在父皇的眼中,你決不比孫仲謀要差到哪去!”
“那吉兒你為何現(xiàn)在想與父皇講出這些事呢?”贊許完,趙恒忽然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如今大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且大宋這邊取得了勝利,自家好大兒講這些話,又是為了什么?
瞧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盼著從他這得到夸贊便已經(jīng)滿足的心思。
“父皇,您能否先告知孩兒,這事有沒有?”
“吉兒所言無誤,此事確有發(fā)生,不過早已結(jié)束…吉兒,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腿又疼起來了?”
看著“呲牙咧嘴”狀的吉兒,本以為是腿傷劇痛難耐,對此很是心疼的趙恒,頓時沒了探究的心思,剛想喊人呢,便被自家好大兒拉扯住了。
“父皇,不是的,不是腿疼的緣故!”
“孩兒一時心慌失了分寸,完全是因為孩兒還曾聽聞蕭太后講出的另一個消息…父皇,孩兒真沒事,你且聽孩兒細細道來。”
“那一日,蕭太后考教完孩兒學(xué)識以后,便被留下來與她一同用膳。膳后,又是講了許久有關(guān)宋遼的話語,孩兒不知不覺間便睡了過去。”
“后來,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床榻上的孩兒,迷迷糊糊當(dāng)中,聽到了蕭太后正和丞相韓大人講著話語,其中便有方才王超與李繼和兩位將軍謀逆作亂的事情,另外一個……”
“講下去即可,有父皇在呢,不用害怕,吉兒!”看著支支吾吾的好大兒,此時此刻,趙恒可謂是滿腹的好奇心。
“父皇,孩兒聽到丞相韓大人說,他從探子那得到了消息,說是汴京內(nèi)部有人會同王超與李繼和兩位將軍里應(yīng)外合,妄圖奪取父皇的皇位擁護他人為帝!”
“按照他們設(shè)想,一旦父皇聽聞這二人作亂,那么在返京的路上,便會遭遇數(shù)以千計的死士圍攻,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大宋便會自亂陣腳,而遼國便可趁機奪取黃河以北所有土地。”
“父皇,此次返京途中,一定要萬分小心啊!孩兒怕…”
見到臉色大變的趙恒,心中嘀咕了句“眼藥上完”,相當(dāng)識趣的王迪,便閉嘴不語。
他方才所講,除了不是從蕭太后那聽來的消息,其余的,絕對是真得不能再真。
而趙恒這邊,且驚且怒的他,是怎么都想到,大宋內(nèi)部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竟已傳到了遼國太后蕭綽耳中。
“吉兒,你可有聽清遼國丞相說的那人是誰?”其實不用問,趙恒心里也清楚這背后是誰在搗鬼。
只不過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就是,此人手下竟然蓄養(yǎng)了如此之多的死士!
“父皇,遼國丞相韓大人也不知曉此人具體姓誰名誰,只是與蕭太后講明此人是我們大宋的朝中大員…父皇,孩兒知曉,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樣一個道理…是以,在返京的途中,孩兒還請父皇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危啊!”
太傅曹鑒手底下,豢養(yǎng)了已經(jīng)瘋掉的楚王趙元佐的五千名死士,這一點,做不得假。
現(xiàn)如今,可以這么說,最令王迪忌憚的,就是這些藏在暗處的老鼠了。
按照原本的劇情發(fā)展,曹鑒這上蹦下跳很是不安分的老王八蛋,為了阻止劉娥進宮,甚至專門派出死士去太宗皇陵搞刺殺。
考慮此番回京還得當(dāng)眾表演一番,王迪可不敢拿自己性命,去賭這個無所不用其極之人會不會將自己秘密處理掉。
本著先下手為強的原則,對于這種壓根不守規(guī)矩的禍害,就算不能直接將其整死,那也得把他的爪牙一一拔掉。
沒了這些死士,王迪堅信,待到班師回朝,就算趙恒這個便宜老爹不長半點記性,那位即將晉升為樞密使的舅父蘇義簡,有了遼國質(zhì)子耶律康被黨項人擄走的前鑒,他定會派出心腹嚴加死守渡云軒,不會再出現(xiàn)類似的事情。
所以嘛,為了除掉這些禍害,此時此刻,王迪必須要借助趙恒之手。
在他看來,這事想做,一點都不難。
五千名不事勞作生產(chǎn)的死士,藏身在汴京城周圍,只要皇城司認真查一查,萬萬沒有查不出來的可能。
盡快解決了他們,待到春暖花開時,陪著小媳婦外出踏青賞花裝裝逼,也就不用那么提心吊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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