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朋友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已經降落在花城國際機場。花城的地面溫度28攝氏度,82華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
伴隨著飛機落地播報,楚曰終于來到花城。
離開前,江盡恒教養極好的跟楚宋玲跟楚曰打了聲招呼,楚宋玲堆著一臉的慈愛笑意看他,言語極盡溫柔。
可以看出,楚宋玲很喜歡江盡恒,不是對普通孩子家的憐愛,是作為父母看隔壁鄰居家優秀孩子的那種帶著欣賞跟羨慕的喜歡。
飛機廊道里,透明的玻璃上有燈光折射進來,如被剪碎的星光灑落在蒼藍色的地毯上,地毯上繡著的精致花紋不及少年活蹦亂跳的身影。
此刻有多美好,楚宋玲這番話就有多突兀。
“以后這樣的朋友要多交一點,要是運氣好能混熟一點,以后可以少走很多的彎路。你以后要上的中學,那校長就是他的親奶奶。”楚宋玲的臉被攀比之心浸透得扭曲,聲音也變得刺耳了起來,“我跟你說,他家祖輩是京上的,后來他奶奶因為工作調動一家就來了花城定居。他爸現在是搞那個什么科技研發的,爺爺是醫院外科教授,他家里就他一個兒子,就一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少爺。他母親娘家家里也很厲害……”
楚宋玲看不上坐在大榕樹下那群長舌婦嘴碎的八卦,殊不知這樣的她其實跟那些人差不多。只是她總是驕傲的認為,她跟那些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楚宋玲的成年世界里充滿了勢力跟攀比,所以她用這么直白的方式告訴了楚曰,他跟她之間的世界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
這是楚曰跟潘博文的第一次見面。
眼前的這個男人身高跟比她高出那么一點點,估摸著一米六左右。潘博文個子矮小,體態臃腫,五官平平,還有點地中海,笑起來有種佛像的慈祥。
那時的楚曰并不知道,眼前這個一個素未謀面,沒有半分血緣之親的男人,在將來會比懷胎十月的母親更讓她懂得親情意義。
潘博文穿著t恤中褲,腳上踩著一雙人字拖,踢踏踢踏地踏在光滑的瓷面上朝她們疾步走來,動作熱情,上來就是給了楚曰一個擁抱。
“叔叔可算系見到你了。”他張嘴就是一股跟飛機上江盡恒師父一種口音的廣普。
潘博文拍了拍楚曰的后背就把她松開了:“這一路上系不系很累?七飯了嗎……”他一股腦的拋來許多問題,語速又快,楚曰不知從何答起。
楚宋玲拍他肩膀:“仔仔睡了沒有?”
潘博文注意力在楚曰身上,揮手道:“睡啦,有隔壁阿婆幫忙看著你放心啦!”
“那還是要趕緊回去,不然他起來看不到我得哭。”楚宋玲把行李塞進潘博文的手里,催促他快點。
“遵命遵命。”潘博文搞怪地做了個敬禮的動作,把楚宋玲當成老佛爺似的伺候著,一手拖著行李,一手把楚曰的手拉了過來,“回家了,妹妹。”
前面楚宋玲疾步走著,潘博文拉著楚曰屁顛顛的跟在她的身后。
那雙粗糙厚實的手,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夏夜里,給了楚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夜已深,楚曰到潘家已經接近十一點了。
潘家在花城老城區的一個老舊的小區里,聽楚宋玲說就是為了他們上學才選擇買的這里,從小區到楚曰將來要上學的學校走路只要二十分鐘的時間。
楚宋玲到家以后就去找弟弟潘一帆去了,熱情的潘博文挨個的跟她介紹起了房子。
這一間百來平方的屋子跟外觀的老舊不同,裝修很講究。屋子一共分了三間房,他們夫婦兩人睡在主臥,楚曰睡在次臥,潘一帆睡在最小的房間。
次臥帶著個小的衛生間,裝修的很有少女心,壁紙是柔和的淺粉色,一張公主床,窗簾是淺藍色的,靠窗的位置放上了一張帶書柜的書桌,上面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跟一盆綠植,書柜上放著很多課外的書籍,床上放了很多的玩偶,任何一個都比她手里抱著的這個要好看。
潘博文一臉小驕傲道:“介個系我親自設計的,我的老本行就系介個室內設計師啦,好不好看?”
楚曰點了點頭:“好看。”發自內心的好看。她一個舉足若輕的人,第一次被人如此的看重,心中的滋味不是用一言兩語就能表達的。
潘博文輕拍她的后背,聲音醇厚:“介個就是咱們家了,你有什么需要咧,就找叔叔或者找你媽媽,如果你弟弟那個死衰仔欺負你,直接就告訴我,我幫你打他!”
“嗯。”楚曰點了點頭。
夜已經深了,潘博文怕她餓不敢說,自己去廚房的零食柜里挖了一堆零食還在冰箱里找了牛奶面包帶給她,囑咐她早點休息以后自己也回房間去了。
楚曰把放在房門旁的行李箱拉了過來,走了沒幾步,行李箱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隨即她的行李散落了一地。
她被嚇了一跳,手里揣了一路的鴨子掉在了地上,那明亮的黃色在棕色的地板上跳了幾下一頭扎進她散亂的行李堆里。
楚曰看著看著,忽地笑了出聲。
那天晚上,楚曰坐在窗臺前,聽著外面的風聲從樹葉穿過輕拍窗戶,用那支江盡恒給的鋼筆,在江盡恒給的那個筆記本的第二頁上一筆一筆的寫上了江盡恒的名字。
這是她在這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一定要記住才行。
——
不管前一晚睡得多晚,第二天一早楚曰還是跟著上學的生物鐘起來了。
看了看床頭柜的鬧鐘,此刻六點三十分。
楚曰睡覺不習慣拉窗簾,夏季的天空亮得很快,此刻晨光從稀薄的霧里透出來,把房間照得明亮,小區樓下的鳥叫聲吱吱喳喳的吵鬧,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
楚曰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懵了一會,才進了洗手間洗漱。
因為胖,楚曰很怕熱,所以每年夏季都需要把頭發剪短弄薄一點好讓自己透透氣,現在她的頭發才剛及肩膀,只能勉強扎個低馬尾。
洗漱完畢后,楚曰習慣的從書包里拿出英語書坐在飄窗墊上開始背單詞。她總是怕影響別人,所以每次背單詞都是在心中默背。
她開了窗戶透氣。樓層低,所以外面的聲音顯得極其清晰。從她的這個方向看過去,剛好就是小區足球場跟籃球場的方向,這個時間點已經有人出來運動了,沉寂了一晚上的小區開始熱鬧了起來。有人遛著狗在散步,有些人在晨跑,有些人在打太極,還有些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聚在一起唱著楚曰聽不懂些奇怪的腔調……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成就了她從前沒有看過的景象。
吵鬧中,她偶然間聽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她像是捕獵的獵人看到獵物一般敏感,迅速的放下書循著聲音趴在窗外張望了過去。
果真,是江盡恒。
江盡恒穿著紅色的籃球服,臂彎下夾著一個籃球跟一群人打鬧著朝籃球場上走去。
楚曰的眼神緊緊盯著江盡恒看,耳朵豎起來在那一堆自己根本就聽不懂的語言中渴望聽清楚他說的任何一個字。
那時的她尚且不懂情愛,只知道江盡恒的出現會很直白的給她傳遞一個信號,那就是開心。
她看見他就會心生歡喜。
江盡恒跟朋友在打籃球,他打了多久,楚曰就看了多久。
叩叩——伴隨著一陣哭喊聲,她的房門被敲響。
楚曰不舍的把目光收了回來,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楚宋玲抱著哭鬧的潘一帆,飛快跟她交代:“我要送你弟弟去上學,你自己在家里待著,等等我給你打電話你就下來,我帶你去趟茶樓。”
“好。”
昨晚睡覺前楚宋玲過來跟她交代了一些瑣碎事情,還有家里人的作息時間。潘博文每天早上五點半就會出發去茶樓,弟弟潘一帆每天都要去上學。潘一帆現在就讀的是私立幼兒園,一年只放兩個月的假期,楚宋玲又特別看重教育問題,所以利用這些假期跟周末給潘一帆報了各種班,她如今日常事務就是圍著潘一帆轉。
“仔,叫姐姐。”
潘一帆哭喊著說了一通粵語,又用普通話哭喊著:“我不要肥婆當我姐姐,我不要丑八怪當我姐姐。”
這些年來,這樣的話楚曰從別人口中聽了不少。她以為自己已經習以為常,然而事實告訴她,并沒有。
同樣的話從潘一帆稚嫩的聲音中說出來顯得如此的傷人。
他的腳在亂蹬,楚宋玲就要抱不住他,哄道:“算了,不叫就不叫了,我們快遲到了。”
楚宋玲無暇顧及楚曰,抱著潘一帆就往外走。
客廳門被關上,楚曰一個人在房門外站了好久,被水霧蒙上一層的視線,看著這個陌生的環境,空落落的,她過于沉重的呼吸聲如此清晰。
這種時候,楚曰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個人,回房間的腳步也變得匆忙了起來。
幸好,少年還在。
楚曰松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剛才那一路走來心是懸著的。
楚曰屈膝抱著自己把腦袋靠在玻璃窗上,聽著外面少年傳來的爽朗笑意,心情被熨燙得平靜。
多年以后,好友常問她,世界上這么多人,為什么偏偏喜歡他。楚曰每每聽了,言語中總是無奈。
為什么喜歡他?大概就是,當一個人身處黑暗中時,總是要靠著一點光去支撐著往前走。
江盡恒這人仿佛天生就是要備受寵愛的,不管是于她,還是于旁人而言,他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歡。
他是籠罩在楚曰世界的烏云上裂開的一道縫隙。
少年身上有溫暖的光,惹她格外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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