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么早來。”林英跑了過來從身后摟住她的肩膀，力道把她往前撞了一下。

        楚曰踉蹌了一下，站穩。

        “你怎么站這里不進去？”林英身上穿著寬松的籃球衣，腳上穿著運動鞋，頭發扎成了低馬尾，另外一只手里提著一大袋東西，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流暢。

        “剛想要進去。”楚曰在撒謊這件事上，有種與生俱來的天分。

        里面的籃球聲停了下來，江盡恒臂彎里夾著個籃球：“還沒到時間嗎？”

        “差不多了，你過來拿水。”林英拉著楚曰進去，把袋子往水泥臺階上一放。

        里面都是些水，只有一瓶酸奶。林英把那瓶低脂酸奶拿給了楚曰。

        江盡恒把籃球放在地上，跨出了籃球場。籃球場外有一個洗手池，他在那邊洗了手擦了一把臉才進來。

        “沒打開我就聞到一股香味了。”林英迫不及待的把盒子打開，手指捏住散發著橙香氣味的糕點放進口中，一口就咬完。

        林英眼前一亮：“好好吃！這跟外面賣的一點都不一樣，這真是橙子，沒有加任何的香精色素什么的，比我吃過的任何橙子類的點心都好吃。”

        林英把盒子遞到在喝水的江盡恒面前：“快吃！不然一會綠豆他們來到了，你連飯盒都吃不上。”

        江盡恒拿起糕點坐了下來：“楚曰，這是你做的？”

        林英有跟他說過楚曰在畫室學畫畫，兩人最近玩得很好，這次楚曰來這里他并不意外。

        楚曰點了點頭。

        “你真厲害，我煎蛋都不會。”江盡恒不吝嗇夸張。

        他就這么說了兩句話，林英已經三個糕點下口了，嘴里塞得滿滿當當的，生怕等會有人把東西給她搶了。

        林英也不是客套，這點心跟她這人好像是一樣的，軟糯香綿的口感，還帶著橙子的清香，是一個會讓人會回味的味道。

        江盡恒不太有胃口，加上林英那護犢子的樣子也沒打算給他再多一塊，所以他只吃了一塊就不吃了。

        看楚曰在看他，他主動解釋道：“我剛吃飽了，糕點很好吃。”

        林英喝了一口水，把糕點咽下：“那是自然，橙橙做的當然好吃了。”

        江盡恒：“橙橙？”

        “她小名。”

        他依舊夸：“挺可愛的名字。”

        “那當然比你的名字要可愛。”

        林英踩一捧一，江盡恒無奈一笑：“我是男孩啊，要這么可愛的名字干什么。”

        說到這里林英止不住跟楚曰吐槽：“當年我大姨說要給他取一個成功的名字，類似于江成功這種就很好聽，他奶奶說那就叫江盡恒，說什么凡事盡力而為，持之以恒就是成功。其實我大姨當時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叫江成功，簡單明了，一聽就很成功，叫什么江盡恒啊，聽著就倔得跟頭驢一樣。橙橙，你說是吧？”

        楚曰：“……”

        江盡恒抓了抓后腦勺，無辜道：“我覺得我名字挺好的。”

        “沒點審美水平。”林英鄙夷地翻了他一個白眼，換了一個話題：“你在美國待了這么長時間，學得怎么樣了？”

        原來他去美國了。

        “挺好的，很有收獲，檢討了自己的缺點，努力向優秀的制作人學習。”江盡恒發自內心的如實告知自己的內心感受。

        林英卻聽得眉心一皺：“你每次這樣說話，我都想起你爸那文縐縐的樣子，跟老頭似的。”

        江盡恒說：“你當著他面可不是這么說的。”

        林英又翻了他一個白眼：“廢話，我要命。”

        江盡恒朗聲笑了出來。

        林英從小到大對江家那種學術氛圍有一種恐懼，她這個野孩子一樣性格的人每次去到江家都十分拘謹，生怕暴露自己是一個只有錢的文盲。

        “你說你費這么些時間去學跳舞編曲，我姐就沒打算讓你去吃這么一個苦頭。”

        江盡恒：“她會改變主意的。”

        林英搖頭，無奈看他：“唉，天真的小屁孩。”

        江盡恒仍舊面帶笑容，露出左邊的小虎牙：“小屁孩當然天真了。”

        林英捏他的臉：“一天到晚怎么笑得跟傻子似的。”

        “我不笑就不像了嗎？”江盡恒真的不笑了。

        這下反而林英笑了：“更像。”

        最終兩人都笑了出聲。

        江盡恒的脾氣是真的好，即便林英這么說，他也不會有半分的不愉快，臉上始終帶著笑意，親切溫柔。

        楚曰在一旁安靜聽著他們說的話，沒忍心打破這氛圍。

        林英最終在他們來之前把糕點藏進了江盡恒的書包里，綠豆他們別說吃上一口了，就連這東西存在都不知道。

        林英混在一群男孩中打籃球絲毫不遜色，楚曰看不懂籃球，不過也專心在看著，后來林英擔心她無聊打了沒多久就跑過來跟她聊天了。

        其實他們的相處中大多數都是林英在說話，不過她會給出回應，林英問的問題，她都會回答，就這么段日子，林英把她家底都摸得一清二楚，最后還笑她這人傻，什么都往外說，并囑托她以后給自己留個底。

        會說，是因為楚曰信任她，珍惜她這個朋友所以真心相待，而林英話雖這么說，心里還是很清楚她說這話是代表信任自己。

        感情加深的過程，就像是化學反應，積攢到一定程度，或者恰好碰上某一件事情，就能成為至親好友。

        她們的性格毫無共同點，甚至連愛好都不一樣，林英喜歡各種極限運動，什么刺激喜歡什么，楚曰更喜歡安靜，性格內斂。林英喜歡畫畫是出自愛好，楚曰畫畫是因為潘博文曾經學過畫畫所以楚宋玲在給她挑特長的時候專門選了畫畫用來以后加分用的，如果不是林英這份在旁人眼中看來莫名其妙的喜歡，她們之間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林英人不胖，但特別愛吃，坐下來后沒閑著拿過江盡恒的書包從他書包里挖出了些小零食。

        他一個學跳舞的，會經常在包里備點小零食補充能量，林英每次去找都不落空。

        “小孩口味。”林英挖出了一些巧克力跟糖果，都是甜的。

        林英只拿了巧克力就收手了：“橙橙，你吃嗎？”

        楚曰搖頭：“不吃了。”

        林英知道楚曰在減肥，把巧克力往嘴里一塞，嘀咕道：“你不減肥也挺好的啊，現在多可愛。”

        覺得可愛的是少數的，大多數的人還是會叫她胖子，還會在前面還加個丑或者死字。

        江盡恒打了一會，滿頭大汗的過來喝水。

        少年的喉結還不明顯，在喉結那塊地方上有一顆黑痣，很小，如果不是他此刻仰著頭喝水，很難看出來。

        他握著礦泉水瓶跟林英說話，楚曰注意到的是他手里的那串珠子。從第一次見面，楚曰就好奇他手里戴著的那串珠子是什么，在這個穿金戴銀的時代，他手上戴著的這串樸素的珠子在少年的他身上顯得很是特別。

        江盡恒喝了水又回去打籃球了。

        楚曰在心里猶豫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沒忍住：“他手上戴著的那串是什么啊？”

        林英剛才被江盡恒提醒，從在書包里側面順利的挖出了一盒小餅干，隨口回道：“什么？”

        “……江盡恒手里戴著的手鏈。”她的聲音帶著顫意。

        “哦，那個啊。”林英注意力在餅干上，“他姥姥信佛，我姐懷孕的時候她就去求了佛珠，出生以后就給他戴上了，然后每一年他的生日他姥姥都會給他求一顆，他手里現在正好是十三顆，他妹妹也有。”

        “這樣啊。”楚曰遙望了過去，看著那個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臉上有笑意。

        笑容純粹而美好。

        真好，他被這么多人愛著。

        ——

        開學前的那段時間，他們每天晚上都在籃球場里打籃球，經歷過那天晚上的熬夜教訓后，楚曰干脆把作業都帶下去做了。

        剛開始綠豆還陶侃她是學霸，楚曰聽得一陣心虛，后來他無意間瞟到她那張不及格的隨堂小測后，笑了她老半天，最后被林英揪著耳朵認錯。

        那段時間真的很好，即便楚曰每天都在膽戰心驚的怕楚宋玲發現自己這糟糕的學習成績。

        楚曰每天早上七點開始上課，六點多就要起床做準備，先上英語再上數學，下午要去上美術，回到家后楚宋玲要督促她把初中語文先預習了，每天晚上等看完他們打籃球她回去還要繼續寫作文做習題跟試卷。

        她相信勤能補拙，每天都在努力學習，也的確有在慢慢進步，從剛開始聽都聽不懂，到現在已經慢慢跟上去了，只是她明白這樣的一個微乎其微的成果對只看重結果的楚宋玲來說只是一個失敗者的借口。

        對一個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的笨小鴨來說，每天晚上出來看他們打籃球的時間難得可貴，如果湊巧的話下午還能在畫室里畫畫的時候聽到江盡恒在唱歌。

        這種湊巧對她來說，是一種尤為幸運的時刻。

        ——

        開學。

        開學的那一天，楚曰起了個大早，在家吃了早餐后背著書包步行去了學校。早上的太陽沒有這么毒辣，她穿著東附的加大號校服走在路上，沿途都是些遮蔭的榕樹，榕樹根須垂落，像是老人特意緒起來的胡須，又像是水簾洞，她這么怕熱的人一路走來也沒出什么汗。

        她心里是開心的，報道的那一天，她已經看到了自己被分到了什么班級，極其幸運的在自己所屬班級七班中看到了江盡恒的名字，這也意味著她這段初中生涯會跟江盡恒成為一個班里的同學。

        她是一個怕生的人，原本內心忐忑，在看到他名字時安心了許多。

        楚曰還沒踏進校門，隔著馬路對面遠遠的就看到那塊校門外的石碑上面蒼勁的刻著：胸有壯志凌云，無高不可攀

        頓時，威嚴感撲面而來。

        東附分小初高，小學是單獨在隔壁，初中跟高中在同一個校園，不同樓，但其余設施都是共用。

        東附作為一所歷史久遠的校園，文化底蘊深厚，四周主要樹木都是大榕樹，其中身在東附中心的那顆百年榕樹更是被稱為東附的心臟，也是東附logo的主要創作原型。這里的裝修偏老舊，有兩棟樓還是當年民國時期保留下來的，一棟用來當圖書館，一棟用來當藝術館，這兩點都是東附的特色之一。

        東附這所學校還出了不少響當當的人物，校園歷史名人墻上寫著不少當今在某些領域上有一定成就的人物，東附高中的火箭班更是外界矚目的重本的苗子，歷年來每一年的高考狀元火箭班必定會占一個名額，因為教學資源優秀，所以不少人擠破頭都要往這所學校鉆。

        這所學校跟她以往的學校太不一樣，這里的人也是。

        來報道的那一天，楚宋玲趁機帶著她去逛了逛，說是帶著她了解一下學校。那天，楚曰從楚宋玲那雙已經被歲月刻上皺紋的雙眼里，看到當初年少時對學校最單純的憧憬。其實她是在圓自己從前沒完成的上學夢。

        楚曰來得早，到教室時課堂上還沒這么多人，她個子矮，為了方便看黑板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隨著時間臨近，空蕩蕩的課室開始有了人氣。

        這里的學生大多數都是在東附小學升上來的，有些人更是小學的同班同學，熟絡的聊了起來，楚曰乖巧的坐在前面，在上了初中就恨不得把自己往成人世界靠攏的人看來，她實在是幼稚中帶著土氣。

        “哎。”后面有人用東西戳她的肩膀。

        楚曰扭頭看了過去，男孩看著她的臉沒來由笑了聲，這種帶著惡意的笑聲她太過于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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