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眼中有狡黠的光，故意拉長聲音道：“你往后面去坐吧，你這么胖，擋著我這好學生看黑板了。”

        頓時哄笑聲四起。

        楚曰羞愧地低下頭說了一句抱歉，連忙提著書包站了起來。

        位置大多數都被同學占滿了，只留下靠近垃圾桶的最后一排。

        楚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松了一口氣。

        “恒仔，我仲以為你唔嚟。”有人用粵語喊。

        江盡恒背著個黑色的雙肩包，左手提著一份早餐，右手拿著一瓶當地品牌的牛奶在喝著。

        他回：“我點敢啊。”

        有人說：“恒仔，坐呢度，留咗位畀你。”

        又有人揮手：“呢度啊。”

        楚曰在看著，心想他果真是去到哪里就受歡迎到哪里，一群男孩都想招呼著他坐自己的身邊。

        江盡恒說卻拒絕他們：“我唔想同你哋坐啊。”

        一群人嗷著問：“點解啊！”

        江盡恒說：“同人地約好左。”

        跟人約好了？楚曰想起了林英昨晚的話。昨天晚上，林英知道江盡恒跟楚曰在一個班后，拉著江盡恒千叮囑萬叮囑讓他照顧好楚曰。

        楚曰心提了起來，他該不會跟自己坐一起吧。

        果不其然，江盡恒在上面看了一圈，然后抬腳往后走。

        江盡恒把書包放在了楚曰隔壁桌上：“你怎么坐這里來了，我差點沒看到你。”

        楚曰看著四周投來的詫異目光，低聲回道：“沒位置了。”

        “沒事，等等老師會換位置的。”江盡恒把早餐拿了出來，“你吃嗎？”

        她搖頭。

        “我還專門讓阿姨做了雙份的，吃了你這么多東西，也該還回來一點。”

        楚宋玲不讓她吃太飽，楚曰現在每天都是餓著的狀態，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時候夢見試卷，有時候夢見了大雞腿，夢見好吃的她都不愿意醒過來。

        楚宋玲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這一點在楚曰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東附分住宿生跟走讀生，住讀生占少數，走讀生一般都是懶得麻煩直接在學校吃食堂然后隨便找個地方趴著睡一覺或者在圖書館泡一會就上課了，楚宋玲怕楚曰在學校吃的東西卡路里太高，所以讓她中午也必須要回來吃她做的飯，每天看著紫外線的強度囑托她帶傘，楚宋玲現在對她的要求是不能胖，不能繼續丑下去。

        楚宋玲威嚴在這里，楚曰不敢亂吃東西，如果她比以前胖了，那她可能連清湯寡水的減肥餐都吃不上。

        對于江盡恒手里的這個肉包子，楚曰猶豫了好久，最終伸手接了過來：“我就吃一個。”

        “行，那你吃一個。”江盡恒用保鮮袋給她分出一個出來，“我家阿姨是北方人，包的包子特別好吃，這是魚餡的，不胖。”

        確實很好吃，楚曰好久沒有吃到這樣的吃到這樣的一個包子了，舍不得，一口一口的吃，一個包子吃到老師進教室了才舍得放進嘴里。

        肚子更餓了。

        江盡恒沒胖過，不知道減肥的痛苦，每次看到她是想吃的，但又竭力克制著的樣子怪可憐的。

        ——

        早上的主要內容就是開大會，然后回來領新課本。

        男女分成兩隊，江盡恒被人推上去當班級代表站在最前面去了。

        楚曰本來是主動排在最后面的，被江盡恒這個代表按照個子把她拎到第三的位置。

        有人拍她的肩膀。

        楚曰以為是自己擋著別人了，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一下。后面那人還是拍著她的肩膀：“哎！”

        楚曰扭頭看過去，小心翼翼道：“我是擋著你了嗎？”

        女孩扎著一個一絲不茍的丸子頭，頭發上戴著一頭花哨的發夾，說話有種大小姐的傲氣。

        “你叫什么名字？”

        “楚曰，楚，”說到曰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后補充：“的曰”

        “我知道！我識字！”女孩瞪她一眼，隨即雙手抱胸，用下巴對著她：“我是馮悠悠，我允許你跟我當朋友。”

        楚曰：“……”

        女孩瞥她一眼，依舊仰著下巴，高傲道：“你允許你跟我當朋友，你不該跟我說謝謝嗎？”

        楚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跟她說了聲：“謝謝。”

        這段友情持續的時間非常的短暫，原因是馮悠悠跟她當“朋友”以后，問的問題都是關于江盡恒的，有些楚曰會回答，有些太過于奇怪的，譬如他家長什么樣，是不是真的很有錢這種問題她就不會回答。

        連續被拒了幾個問題，馮悠悠眉毛倒豎，用粵語生氣道：“死肥婆，我唔同你料啦！”

        她的尖銳，他們現在還站在樓道口里排著隊整理儀容儀表準備下去，人群密集，她這聲音可謂是瞬間就在班里傳了個遍。

        領隊的江盡恒聞聲看了過來，一瞬間楚曰覺得格外羞恥。

        楚曰低著頭聽著尖叫，希望把周圍的議論聲跟嬉笑聲都一并關在耳外。

        “干嘛呢？”班主任手里端著個保溫杯回來。

        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在沉默中，只有江盡恒說：“報告老師，馮悠悠罵同學。”

        江盡恒現在這樣，像是學校站著的紀律委員。

        班主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長得很漂亮，身形瘦小，站在江盡恒旁邊跟他差不多高。她給江盡恒豎了一個大拇指，表揚了他一句“你真棒”

        像是表揚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

        然后她開始抓人，“馮悠悠同學主動點跟我站出來。”

        馮悠悠淚眼汪汪的站了出去，班主任批評了她幾句，又讓她把楚曰叫了出去。

        楚曰緊張，以一種同手同腳的姿勢走了出去，同學們礙著班主任在不敢大聲笑。

        “她罵你什么，你罵回去。”班主任的聲音還有著少女一般的清脆。

        往日楚曰也會遇到這種情況，老師多半只是說兩句，或者裝作看不見，從未看過像是她這樣解決問題的。

        班主任等了一會，問：“你不罵啊？”

        楚曰急忙搖頭。

        她想了三秒：“那行，你跟她道個歉。”

        “對不起。”馮悠悠說著哭了出來。

        楚曰臉一紅，擺手道：“沒、沒沒關系。”

        班主任拍了拍她們兩人的肩膀，溫柔道：“同學要團結有愛，互愛互助哦。”又是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

        馮悠悠哭著說好。

        后來回到隊伍里，楚曰雖沒回頭去看，不過能感覺到馮悠悠那犀利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給盯穿。

        楚曰被看得后背僵直，想回頭去說上幾句話，一扭頭看到馮悠悠那犀利的眼神她又犯怵了。

        ——

        九點鐘，大會準時開始。

        他們的隊伍站在主席臺正前方，楚曰記得母親說校長是江盡恒的奶奶，所以在校長上臺講話的時候她還專門看了一下。

        江盡恒的奶奶看起來年紀并不小，有一頭發白的頭發，身上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套裝，腳上踩著黑色的矮高跟鞋。

        她在陽光下站得筆直，整個人的氣質柔和中不缺大氣，寧靜中又不缺威嚴。

        楚曰去看隊伍前面的江盡恒，江盡恒在注視著她，認真聽講。

        聽她說話娓娓道來，聽得人心都跟著靜下來。

        大會開了一個小時，散會以后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高中部的先散開，再到初中部的，楚曰本想跟著隊伍回班級，走了沒幾步，后面傳來一聲熟悉的吶喊。

        “橙橙！”林英飛奔過來，直接一手攬住她的同時，把旁邊的江盡恒也攬過來了。

        跟她一起的還有那個叫蝦哥的人。

        他不跟他們去打籃球，楚曰這還是第三次見他。

        他們隊伍還沒散，林英穿的又是高中部的校服，加上長得高，出現在這里讓他們這一群剛升上來的初中生中自帶威嚴。

        “我們還沒散呢。”楚曰說。

        “沒散嗎？”林英跟站在一旁的班主任對上眼：“老師，還不散嗎？”

        班主任目光被某處吸引，匆匆揮了幾下手：“散了，記得十五分鐘后回教室啊！”

        她說完自己一溜小跑，迅速消失無影。

        林英說：“你們班主任挺潮流的，保溫杯里泡可樂。”

        因為離得近，所以班主任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們嗅到一股可樂味。

        就在隔壁班的綠豆忙跑了過來：“楚曰，你們班主任挺好看啊。”

        綠豆覺得這姑娘沒什么壞心眼，脾氣還好，還老愛給他們做好吃的，越看越是招人喜歡，加上林英護著，他可不敢亂喊，本來改口是叫橙橙的，林英覺得他是在占便宜不讓他這么喊，他就只能叫楚曰了。

        像是有某種吸引力一樣，慢慢的，他們這個火鍋小團體又聚在了一起。

        他們這個小群體里有初中的，也有高中的，初中跟高中的五五開。初中這邊除了綠豆楚曰江盡恒他們三人以外，還有一個叫大成的。

        大成跟江盡恒還有綠豆是小學同學，大成花名叫包二代，家里是拆遷戶，現在專門收租。大成也住華云小區，他們就是因為大成住華云小區才來這里大籃球的。他沒有綠豆這么皮，為人也低調，腳上穿著的那雙鞋跟垃圾堆里撿來的一樣，人也長得黝黑黝黑的，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用綠豆的話來說，他如果上街乞討的話，只需要往跟前放一個碗就行了。

        高中部的林英還有一個跟江盡恒一起上舞蹈課的蝦哥，蝦哥名字叫夏明，聽林英說他們中唯一一個靠著自己學習成績考進來的，也是他們中唯一一個住宿生。

        夏明不打籃球，不過楚曰經常會在ks舞社里看到他，聽林英說他在那里當助教。

        還有兩個人性子跟綠豆一樣，三人混在一起，吵的跟菜市場一樣。

        這樣的一個年齡跨度的圈子，是江盡恒組起來的。林英因為家庭的關系，從小就對人有戒備心，不喜歡交朋友，一開始只跟江盡恒玩，慢慢的，因為江盡恒這跟誰都玩得好的性子接觸到了他們這幾個人，就跟他們玩起來了。

        一行人打算去小賣部買點吃的，小賣部太多人了，根本就擠不進去。

        然而江盡恒認識小賣部的老板娘，老板娘直接出來給他們點了單，然后把東西送出來。

        買了東西時間也差不多了，一群人正往教室里走，江盡恒被一群高年級的學生喊住了，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便往那邊走。

        綠豆看著他的背影，羨慕道：“我要是有他這交朋友的能力，我媽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江盡恒愛好涉獵廣泛，運動、游戲、藝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你說什么他都能給你說上幾句，加上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又因為比賽跟訓練這種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迅速跟人打好交道，游刃有余的面對各個年齡段的人，是他多年來學會的一個本領。

        當年的他，身邊總是熱熱鬧鬧的，從不缺歡聲笑語，是人群中閃閃發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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