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平民當慣了,暮春遙一時還不習慣當公主,也不喜歡被人侍候。
她連想要洗把臉,都有三個宮女守在一旁,一個拿毛巾,一個幫她捋衣袖,還有一個站著不知道干嘛。
等她往臉上抄了兩捧水后,那站著的宮女接過毛巾就要往她臉上按,她才知道,這宮女是要給她擦臉。
“不,不用了!
她忙接過毛巾,道:“我自己來。”
宮女后退一步,俯身行禮:“公主受累了!
“……”
暮春遙不知道說什么好。
穿鞋,脫鞋,上榻,下榻,吃飯,賞花,甚至出恭……這些宮女始終圍在她身邊,虛寒問暖,問這問那,好像她沒手沒腳沒腦子是個玩偶一般。
本以為到了晚上終于可以清凈點,暮春遙剛躺上床,又有宮女上前來為她整理被榻,一個宮女問:“公主可需焚香?要焚些什么香?”另一個宮女道:“公主今夜要換哪套睡衫?窗戶可需開著?”
……
暮春遙忍無可忍,一聲怒吼:“滾!”
宮女們終于噤聲,齊刷刷跪地,連連磕頭:“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暮春遙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擺擺手道:“你們明天不用來了!
她本意是想讓她們清閑一些,她的耳根子也靜一靜。
不想他們像是即將大難臨頭一樣,磕頭磕得更厲害了,“咚”“咚”“咚”一聲接著一聲,聽得慕春遙都覺得額頭似乎疼起來了。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慕春遙無奈地坐起來,溫聲細語道:“我沒怒我沒怒,你們先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宮女們一聽這話,面面相覷,應一聲“是”,猶猶豫豫地,終于走了。
慕春遙一頭栽倒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里還有點嗡嗡的。
太醫問她是不是以前腦袋受過傷,她才想起來在沙漠的時候,頭好像撞到過石頭,那時什么感覺都沒有,現在倒頭疼得緊,想來她從馬上摔下來,也是這個緣故。
這皇宮的被子其實有些涼,因為緞面用的都是上好的絲綢,又冰又滑,不過好在現在正值暑夏,蓋著也算舒暢。
她想著許多事情,想她這一路的顛簸,在北澤的生活,再到如今身陷皇城,果然她是擺脫不了自己的過去的。
這床榻是半封閉式的,就像一個沒有封頂的斜放的棺材,以前在逢安的小屋里,睡前她總愛躺著看會兒月光,清清漾漾的,月光會從床邊的窗戶灑到被子上,如今在這空曠的宮殿了,熄了燈,就烏漆嘛黑,好像她真的被埋在地底了一般。
她好像,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去了。
蘇德到底有沒有把解藥送到師父手中呢?
當初她和蘇德一同啟程,師父是默許的,為什么他沒有看出來蘇德要害她呢?
慕春遙心中有些怨居辭雁,如果他阻止她出來,她就不會經歷這一番生死磨難,也不會在外漂泊近一年還回不了家了。
但她又想到,人心隔著肚皮,他又不是圣人,怎能透過那一張虛假的人皮看清每個人的心呢?
蘇德應該會信守承諾的吧,可是她好像沒有完成那個苛刻的條件……
各種亂七八八糟的事情,充斥著她暈乎乎的腦袋,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宮女們竟然沒有迎上來。
慕春遙想她們總算走了,開心地走出屋去,朝著朝陽伸了個攔腰,一扭頭,便見昨天被她訓斥的那幾個宮女齊齊整整地跪在井邊,一個個的兩頰上皆有著或紅或紫的手掌印。
慕春遙走過去,驚道:“誰這么狠心打你們?”
好歹也是她的宮女,她覺得自己有義務為她們爭口氣。
無一人敢說話,都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慕春遙問了幾遍不耐煩了,隨手抬起以前最煩人也是被打得最恨的宮女的下巴,細細端詳一番,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她一張臉已經被打得不成人樣!罢f啊,誰打的你?”
宮女囁囁嚅嚅地抽泣著。
“公主。”這時忽有人喚她。
她回頭一看,卻是素蕓,那個看起來恭謹和藹的侍女領身。
“公主莫怪,這幾個是宮中新進的宮女,不知禮數,昨夜冒犯了公主……”
“她們沒有冒犯我!澳酱哼b擺擺手道,“除了話多其他都挺好的!
說完她反應過來,“是你打的她們?”
“是。”素蕓頷首道,“這幾個婢子膽大妄為,竟敢惹怒公主,奴婢受太后之托,自然有職責對其嚴加管教!
“你……”一聽太后二字,慕春遙本來騰得三丈高的怒火便如同被一瓢冷水澆熄了。
“好吧。”慕春遙弱弱道,“其實倒也不必如此苛責……”
這太后,她也惹不起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在北澤的時候,憑著“大魏公主”的身份還能做幾分主,現在到了燕南,受人所壓,她是退無可退了。
她看了跪在地上的幾個宮女一眼,心里默默道,只能以后再為你們報仇了。
素蕓左手伸進右邊袖中,取出一個瓶子來:“這是北澤進貢治療頭痛的藥粉,賀將軍命奴婢拿來給公主,每日三次,每次抖出一匙,兌水服下,疼痛癥狀方可緩解!
賀承霄。
慕春遙接過瓶子,方才素蕓提到北澤,她又想起了塔娜,不知她怎么樣了。
“素蕓姑姑!彼,“你可以讓賀承霄來見我一面嗎?”
她問這話時,有些忐忑,太后似乎想控制她,但,賀承霄好像又和太后是一伙的。
“婢子領命!
素蕓答應了,她松了口氣。
“姑姑去忙吧!
“婢子告退。”
素蕓雖說是來照顧她的,卻不常在她宮中,好像在忙活些什么。
她看素蕓走遠了,忙讓那些宮女起來,并和她們約定,素蕓來的時候,她們就做做樣子,素蕓一走,她們該干嘛干嘛,只要不來打擾她,做什么都行。
都是初入宮的小姑娘,本以為要受苦受累,卻遇上這么個隨性散漫的主子,幾個宮女初時有些懵懂,后來便心里暗暗竊喜了。
加之慕春遙待她們也不差,她們便也投桃報李,雖不說忠心耿耿,不落井下石、嚴守口風還是能做到的。
慕春遙雖不知其中個里,也知道自己身上有某股重要的勢力,而江氏派來的這幾個宮女,全然是幾張白紙。
白紙才好,什么都不懂,便沒有復雜的勾結與背叛。
賀承霄來的那天,恰好素蕓不在她宮里。
她便讓人在門前放風,她坐在秋千上,賀承霄坐在井沿邊,斜直著長長的一條腿。
其實也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話,只不過在素蕓面前,她總有些不自在。
“你當心掉下去,這井深得很。”慕春遙看她那樣坐著,腦子總不自覺地想象著他一頭往后栽進井里的場景。
“井哪有不深的。”賀承霄從鼻孔里哼出一聲笑,好像是在鄙視她的見識淺薄,話雖是這么說,他還是將身子重心離水井遠了點。
“你可以幫我去查一下北澤王宮一個侍女的下落嗎?”
“可以。”賀承霄干脆地道。
“就是我們離開北澤那天攔著蘇德的那個姑娘!澳酱哼b道,“在北澤的時候,她很照顧我。”
賀承霄沉默了,看著小徑上的鵝卵石,凝眉思索了一會兒,道:“她在北澤很好,晉了一級侍女。”
“是嗎?”慕春遙開心得從秋千上蹦了起來。
冷靜下來后,又頗有些懷疑:“不對呀,你查都沒查怎么知道?而且你怎么回答得這么慢……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賀承霄抬眼,皺眉看著她,那深沉無奈又帶著幾分玩味的眼神看得她心底一顫,不敢與他對視,仿佛她是個偷了東西的賊。
“你怎么知道我沒查!彼⒉[起眼睛,眼皮又放松下來,淡淡道,“思考需要時間!
“哦……”
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倒不像在騙她,而且,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她得寸進尺道:“你可以幫我把她弄過來嗎?”
怕他不理解她的意思,她又解釋道:“弄來我身邊,繼續當我的侍女。”
“你叫我來見你,就是為這個?”
賀承霄微微地偏頭,揚起下巴,語氣雖然平淡,神態卻很桀驁,看得慕春遙想打他,不過,這好像確實是件很小的事,對他而言。
“嗯!蹦酱哼b低下頭,失落道,“……不可以嗎?”
“可以。”賀承霄道,“下次傳個口訊即可!
“嗯嗯!蹦酱哼b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很忙,怕你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忙?”
“不忙的話,為什么不來看我?”
她這話說得頗有些曖昧,可卻是實情,她好像是某個關鍵的樞紐,對于賀承霄,應有大用,就好像一件重要的兵器,可這使用它的人卻久不來看它,不是忙于他事是什么?
“是很忙!辟R承霄不懂兒女情長,只重兵家之事,也沒往其他方面想。
“忙什么?”
賀承霄又看著她,很久不說話,每次他這樣,就是要說什么重要的事情,慕春遙已經練就了通過他的動作來猜測他要說的話的本領。
果然,他漫不經心道:“太后會重新為你加冕,然后你將下嫁我將軍府!
“啥?”
慕春遙只聽進了后半句話——她又要嫁人!“嫁誰?”
“我!辟R承霄面無表情道。
……
這是她與他的親事,而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我是公主,若是嫁你,必然只能是正妻!彼J真道。
“我知道。”他道,依舊板著一張臉,沒什么表情。
“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彼值。
“是!彼磫,“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又如何……
身在皇城,世間情愛又算得了什么呢?婚姻不過是捆綁勢力的工具。
慕春遙還想掙扎一下,循循善誘,“你這么厲害,我看太后都敬你幾分,應該可以稍微反抗一下……”
“為什么要反抗?”賀承霄眼底有淡淡的疑惑。
“……”慕春遙一時吃癟,因為我們彼此并不相愛呀。
“你放心,等我大事既成,你可去留隨意!
幸福來得太快,慕春遙捂住嘴巴,激動得想哭,她退后幾步想坐回秋千上,秋千卻不知何時換了位置,她險些一屁股跌在地上,幸好賀承霄起身來,一只手攥住她的胳膊,將她拉起來。
她被拉近他身前,眼睛正直直對著他的喉結。
那喉結在他的脖頸間滾動了兩下,他便及時將她放開,保持了一段距離。
她仰起頭,看著他的眼睛,總是深潭一樣,有時空洞,有時又暗藏玄機。
“多久?”她問。
“十年!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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