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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決明和江誡無聲的對視一眼,  江誡放下手里的東西，進了廚房。

        電話對面的路遙遙還在憤怒的給周決明理清事情來源：“我真是無語，每逢考前必有瓜,  但我沒想到這次的瓜是你。我剛剛就是復習的中途忙里偷閑瞄了瞄手機，就發現你的名字掛在榜一，還是爆，他們扒出來你的姓名、學校、履歷了,  還有你以前那些事情，現在都在罵你。”

        周決明走到窗邊，將窗戶撥的更開了些,  他對對面的路遙遙說：“別擔心,  好好復習吧。”

        “可是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罵的特別難聽,  還有人一直在里面帶節奏,  我氣死了。”

        周決明感受到身邊陰影的覆蓋，微微偏頭,  江誡靠在他左側，遞給他一杯溫水。他自己手里也是一杯，可能剛洗過手，手指帶著水漬，周決明從他手里接過的時候與他手指相觸,  也沾上水珠。

        電話里的路遙遙語氣前所未見的憤怒：“他們現在在說《你好,  醫生》這個節目是劇本，是專門給你重新出道打造的平臺,  還說節目組欺騙觀眾，說你根本不是素人,  甚至還有說你整容的！”

        “還有就是…你以前和陳躍謙有矛盾的,  所以陳躍謙的粉絲也開始在里面渾水摸魚,  說你又有營銷什么的，陳躍謙的新劇是個醫生，說你碰瓷，生怕你跟他們沾上關系。媽的，他新劇明明這兩月才開拍的，這也能扯上。而且，你知道的，你以前的信息很透明，有幾個瘋的，還說要來學校堵你，小周，你這段時間出去一定要小心些啊！”

        網絡世界于周決明而言，更像是與自己平行的另一個次元，只要不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響，他完全可以不聞不問。

        周決明將手里喝完的水杯放下，出口的語氣依舊沒怎么變：“不用再管這些，沒事，你先復習。謝謝了，等你考完一起吃個飯。”

        將手機收回兜里，他轉頭才發現身邊的江誡也垂眸盯著手里的手機屏幕，可能是察覺到自己身邊的動靜，他下意識的抬起頭來，沒來得及收回自己微皺的眉頭和帶著戾氣的眼神。

        江誡的情緒顯而易見的很不舒服，聲音也很冷：“這個事情你不用管…”

        周決明打斷了他，一手撐著身邊的窗框，感受風從身體兩側穿過的柔滑觸感，輕輕開口道：“江誡，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房間的燈還沒開，此時遠處大片紅霞烈烈灑滿半邊天，屋內光線略微暗下去，江誡的半邊臉被照的泛著紅光，他看著周決明：“什么問題。”

        周決明與他對視，看他被光照刺得眼睛微瞇，但朝向他的視線還是不避不閃，周決明淡淡出口：“我記得你以前很討厭我。”

        江誡的嘴唇動了動，周決明的視線在他的唇部一掃而過，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起，對我有好感的？為什么？”

        風越發大了，周決明放在茶幾上的兩本書被吹得卷起邊，房屋深處已經氤氳在黑暗中，唯獨窗邊帶著外來的光亮。

        兩人在一片朦朧與殘陽的熱度中對視，光線太暗，只能看見對方的眼睛。

        江誡終于開口，他的聲音很沙，似乎剛剛那杯水并沒有潤濕他的喉嚨。他說得挺慢：“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可能是與你解除那什么合同之后才開始認識你，才知道你是個什么人。”

        江誡頓了頓：“我…最開始找你的那段時間，你的形象在我這里一直都是模糊的，但我還是很清楚的感覺到那時的你和你本身的不同。所以，周決明，我也有問題想問你。你那段時間是被你父母還是別的什么人…怎么了嗎？”

        江誡似是在等周決明的回答，但周決明并沒有出口，所以他又繼續道：“和你接觸后，你和所有人都不同，想要靠近你，是本能。”

        江誡也將手撐上了窗框，他出口的聲音混雜著溫暖的風，顯得聲音都沒有那種慣常的冷感：“你知道，我曾經迷戀過陳躍謙許久，那時的迷戀帶給我的是悲、是憤、是恨、是嫉妒，與絕望。但你，卻不是這樣，我覺得你好好，哪里都好，我不想讓我的壞情緒沾染到你，一點都不。很多時候看著你，我都覺得酸澀又感動、和喜歡，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天色徹底暗下來，周決明和江誡兩人隔著濃重的陰翳對視。

        手機在手心發亮，然后震動，周決明低頭看了一眼然后掛掉直接靜音，他略微伸長手臂將手機拋到沙發上。

        “江誡，如果你這是表白的話，我也理應對你公開些。但這可能會打破你經久的認知——你要聽嗎？”

        江誡可能以為是什么窮兇極惡，下意識的伸手將周決明放在一邊的手拉住了。

        江誡手上的水漬被風吹干，皮膚還泛著涼意，他們手指相觸，手心相貼，是一個糾纏的狀態。

        周決明的聲音帶上點輕松的笑意：“其實，只是很讓人匪夷所思。江誡，我是周決明，但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影視明星周決明。我想過一段時間，大概是類平行世界，我在我那個世界里已經27歲，是名中醫醫生。某天早上上班時，我停好車，再回過神就到了你們這里，成為了影視明星周決明。”

        周決明輕輕勾了勾江誡僵住的手：“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你，在你的辦公室里。”

        周決明說的簡單又隱晦，但江誡腦中的線條卻一下被理順。那時在辦公室，他將周決明綁在座椅上下了藥，周決明再睜開眼，那個時候，他的眼神就已經不對了。

        江誡的后頸冒起熱意，是震驚和后怕。

        所有的不對、周決明的前后反差、以及他對自己的不耐和厭惡，都有了通順合理的原因。

        江誡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回握住周決明的手：“對不起…周決明，你不是這個世界的，那你還會走嗎？”這是他最先冒出頭的想法。

        “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我過來是場猝不及防的意外，完全不由我自己的主觀意志。我是學醫的人，卻不得不相信發生在我身上的這種靈異事件。可能是某個特殊時刻的特殊反應，才讓我過來這邊。”

        天色已經完全黑透，兩人的視線仍舊焦灼在對方身上：“我以前也覺得這一點是個埋在地下的悶雷，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炸，不知道會不會炸。但江誡，我那天突然想明白，我情愿相信，這種冥冥之中的碰撞巧合，一生只有一次。在那個世界里，我也是獨自一人，所以讓我過來遇到同樣獨自一人的你。”

        江誡再次不打招呼的伸臂攬過周決明，初夏，兩人都穿的單薄，周決明能感受到江誡手臂箍著自己的腰，也能感受到他手掌放在自己背心肩胛骨上的觸感，冰涼卻溫柔的觸感。

        他的呼吸噴灑在周決明的側頸，周決明感受到江誡嘴唇與自己脖頸相碰的那種微微過電的濕潤：“周決明，你不要騙我，你去哪里，都帶著我。”江誡的手指收力，將周決明的襯衣抓出褶皺。

        “我不會走的，我相信。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天——我也會再次找到你。”

        江誡突然在周決明的頸側笑了下，甕聲甕氣的：“周決明，你還沒有回應我的表白。”

        周決明抬起手，摸到江誡后腦涼而滑的頭發，感受到風將頭發吹到手心的觸感。

        他微微撤開一點，對面的人家一盞一盞亮起燈，周決明就著這淡淡的黃色燈光，低頭在江誡的額頭上輕輕用嘴唇貼了一下。

        “這就是我的答案。”周決明離開來。

        他笑了下，松開江誡，越過客廳去開了燈，突然的光亮讓兩個人都有點不適應，相對又笑了笑。周決明往廚房走，江誡跟了過去。

        周決明從冰箱里拿出提前收拾好的菜，一邊洗手一邊和江誡說話：“剛剛在窗口，有沒有聞到對面飄過來的飯菜香？”

        江誡抱著手臂靠在門邊看周決明的背影，他今天穿著件修身的半袖襯衫，微微彎腰時后背的脊骨在衣服下方時隱時現：“聞到了。周決明，你真的不會再走是么？”

        周決明頓了頓，放下手里的菜轉過身來，微微朝江誡張開手。江誡兩步走過去準確的涌入周決明的懷抱，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處，感受他溫和的氣息和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周決明的聲音響在頭頂，他的手心輕輕貼合江誡的背心：“我不能和你做百分百的保證，畢竟感覺只是種感覺。但在我的意識掌控中，我不會離開。就算真有那樣一天，我也會想辦法，帶你離開。但你也要相信，很多事情，一生中，也僅此一次。”

        最后周決明拍了拍：“做飯了，不餓么？”

        江誡松開來，定定看他一眼：“我去打兩個電話。”

        周決明大概猜到江誡的意圖，他將手在江誡的肩膀上擱了擱：“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來處，那你就知道我對網上那些是真的不在意。隨意他們的討論，只要沒有影響到我的生活，不用插手也不用理。再說，本來也是事實么，我早在參加節目時就已經有了各種心理準備。”

        江誡看著他點點頭：“我知道，我有數。”

        江誡拿著電話進了書房，關上了門。

        周決明這次的事情最初確實只是幾個觀眾發現的，在某個論壇上帶著話題突然有了點熱度。但《你好，醫生》中周醫生的熱度有目共睹，人不在娛樂圈，熱度卻并不輸某些流量愛豆。某幾家造星公司似乎發現捷徑可走，批發似的推出幾名神似周醫生氣質內涵的出頭小流量，蹭著周醫生的熱度捆綁炒作，自然是被有些粉絲追著罵。

        網絡的輿論與潮流總是輕易便可掀起一番斗爭。

        在周決明根本不知道的時候，在他每晚和江誡吃飯閑聊間，在他準備自己之后面研的材料中，網絡上關于他的討論爭吵卻從來沒有消停過。

        有些過于瘋魔的粉絲甚至跑去那些小明星的經紀公司乃至私信里罵，讓別來碰周醫生的瓷。而其中還有周醫生的老東家，被拒絕多次的李妙思乃至高層推出的新人被攆著罵，自是憤憤。

        所以，論壇的熱度一冒頭，幾家經紀公司便在渾水里面攪了攪，使之污濁、使之沸騰，然后爆發。整件事情中，誰都有立場，誰都有合理理由。

        推出時下順應市場的流量明星是經紀公司自然的生存法則，周醫生的粉絲去謾罵瘋狂碰瓷捆綁的新愛豆是維護自己的“偶像”，所以當別人扒出周決明的真實身份時，兩方同時發難，周決明自然就成為那個受害者。

        江誡聽明白剛剛周決明講的那番話，知道周決明確實不在乎，但他在乎。

        他見不得那些人指著他的照片模仿、謾罵、p圖等做盡一切爛事。他打給宋肴然，讓他用技術手段讓周決明相關的話題能屏蔽的都屏蔽，包括小明星以往那些殘存的資料圖片，他又讓秘書約了幾家關聯的老板談事。

        再出去，周決明已經將飯菜擺上桌，餐桌上方剛好掛著一盞燈，瑩瑩的照著下方的餐盤。

        周決明抬頭看看他：“正準備叫你。”

        江誡坐下在周決明對面，沒動手拿筷子，一手撐著下巴盯著周決明的眼睛，直直的看著。

        周決明眉梢微挑：“干什么？”

        “我在想，你本來是長什么樣的。”江誡的聲音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冷感，像是炎熱夏季的一冷山泉。

        周決明笑了下：“可能沒有小明星長的好，你會失望。”

        江誡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外形、性格、家世乃至職業——一切的一切，都是可替代的。我不在乎這些，但是你的外形是屬于你的、塑造你的，我就會想知道，想要更全面的了解你，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只屬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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