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予一直到下課，也沒等到肖彥的回復，最后一堂課的下課鈴聲響起，美術老師走出教室，原本就亂哄哄的教室更加沸騰。

        一中的晚飯時間很短，隨后就是晚自習，剛一下課，就有不少學生沖出了教室。

        “知予，去食堂？”井希明從筆袋里抽出自己的飯卡，準備沖向食堂。

        “你先去。”洛知予拿起自己隨手涂的畫，“我有點事，等下就來。”

        “什么事啊，能比吃飯還重要。”井希明不能理解。

        高二年級三班的教室剛好就在洛知予他們班教室的樓上，洛知予先前來過一次，這次來得輕車熟路。和他們班一樣，剛一下課，教室里的學生就都跑光了，大部分課桌上都高高地堆著各種教輔資料，書頁被翻到卷邊，中間還夾著各種便簽。

        肖彥的位置在窗邊，洛知予一眼就看見了他的課桌，干干凈凈，除了一個水杯，什么也沒放。大概是急著去食堂，這人的水杯都沒蓋上蓋子，剛接的熱水還在冒著熱氣。

        [不是知了]：我把小冰箱給你送貨上門了。

        [不是知了]：睹物思物吧。

        [不是知了]：以此紀念我那失去的鍋子。

        發完信息，洛知予收起手機，靠在三班門外的欄桿邊，把畫紙折成了一只紙飛機，往后退了半步，預估了一下位置是，揚手，扔。

        “你在干什么？”肖彥的聲音從他的側面傳來，他似乎剛從辦公室方向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本薄薄的練習冊。

        洛知予手一抖，紙飛機晃晃悠悠地脫手，從窗口飛進了三班的教室，在半空中顫了顫，頭朝下掉進了肖彥的水杯里，被開水一燙，紙頁立刻散開。

        小冰箱的畫像在熱水里泡發了。

        洛知予：“……”

        肖彥：“……”

        “發揮失誤。”洛知予拔腿就跑，“告辭。”

        “回來。”剛起跑一半，還沒脫離危險范圍，洛知予被肖彥抓住右手狠狠扯了回去，肖彥手里的練習冊卷成了一個紙筒，在洛知予的右手手心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惹事了就跑？”

        “是啊。”洛知予抓都被抓到了，空出來的手揉了揉被打的手心，索性也不跑了，“跟你學的。”

        “我什么時候教過你趁著下課給別人找事了？”肖彥依舊抓著洛知予的手沒松開。

        “舉一反三不懂？”洛知予掙了掙，肖彥手腕上的那道疤又露了出來，洛知予磨了磨牙，找到了一點三歲時的心境。

        “你想干嘛？”肖彥發覺不對。

        “兩位同學，不去吃飯嗎？”高二三班班主任李老師拎著自己的盒飯路過走廊，認出這是最近話題中心的兩個學生。

        0%，這是學校的重點關注對象。

        李老師趕緊補了一句用來警示，“沒打架吧，你倆，主任說了，洛知予和肖彥打架再抓到直接扣學分，影響評優的。”

        “沒有打架。”正在爭執的兩個人同時回頭吼了李老師一句。

        李老師手里的盒飯差點掉在地上：“……沒打就沒打，兇什么，心虛？”

        肖彥抓著洛知予手腕的手往上舉了舉，“我們很友好，老師，您想啊，打架還用手拉手嗎？”

        “對的，我們很友好。”洛知予指了指肖彥手上的練習冊，“老師，他在給我講題，您看我剛才還說舉一反三呢。”

        現場證據和當事人供詞完全一致，李老師雖然疑惑，但還是目送著兩位同學手拉手離開，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

        走出李老師的視線，剛才還如膠似漆的兩位同學立刻變臉。

        “離我遠點。”洛知予嫌棄地說，“別又蹭我一身橘子味。”

        “你污蔑我。”肖彥邊走邊說，“除了第二性別分化那天，我都有好好藏著自己的信息素，除非……”

        除非那天，洛知予借了他的校服，沒洗就直接穿了，否則肖彥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你直接穿了我的校服？”肖彥把洛知予推到樓梯間的墻邊，手里卷起的練習冊輕輕在洛知予的臉頰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小流氓？”

        洛知予：“我……”

        他突然意識到，他現在所站的位置，就是那天他找肖彥借校服時所在的位置。

        那天生理課許老師講課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耳邊：“有的omega同學啊……”

        “我剛想起來。”還沒走遠的李老師往樓梯間的方向走了幾步，“肖彥，你和小洛都不是一個年級的，講什么題？”

        樓梯間里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了。

        *

        “你去哪里？”洛知予發現，肖彥走的，不是去食堂的方向，“你不吃晚飯啦？”

        “這個時間食堂沒飯了。”肖彥往學校后門的方向走去，“我提前叫了外賣。”

        “我記得你之前說，叫外賣別用自己的名字。”洛知予還記得他們開學前一天的聊天，“這個沒坑我吧。”

        “寫老師的名字。”肖彥說，“隨便哪一個，但是別寫老吳，因為去年有一天門衛收到了幾十份寫著吳主任名字的外賣。”

        洛知予：“……”

        食堂已經沒飯了，洛知予轉身回教室了，反正晚自習時間不長，不吃晚飯而已，大不了回了宿舍再吃。

        肖彥回教室的時候，樊越和湯源正趴在他的課桌邊打量他的水杯。

        “你泡了杯什么？”樊越低頭聞了聞，“能喝？”

        “校草專屬降智茶。”湯源給這杯水取了個名字。

        “不能。”肖彥拿著杯子起身去倒水，“今天晚自習是你和七班的執勤吧，這周學生會沒我事，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我馬上就去。”樊越在抽屜里翻找自己的學生會執勤牌，“也就能抓幾個晚自習時間亂跑的，我馬上回來，今天一堆作業。”

        “我執勤牌沒帶。”樊越說，“我飛奔去宿舍拿。”

        “不用回，我的給你。”肖彥從書包的側兜里拎出自己的，扔給樊越，“都一樣，反正分都是學生會扣的。”

        “哇，頂著校草的證件照和名字執勤，我這可太有面子了。”樊越拿了本語文書，走出了教室。

        高一（3）班的教室里，學生們正在上晚自習，講臺上沒有老師，大部分人都在埋頭寫作業，少部分人正在暗中交流。

        [墻頭草]：你怎么了？

        [墻頭草]：不舒服嗎？你三十分鐘沒動了。

        [不是知了]：噓。

        [不是知了]：我好餓。

        [不是知了]：教室太安靜了，我肚子要叫了怎么辦啊啊啊啊。

        [墻頭草]：……沒帶零食，教室里也不給吃。

        [墻頭草]：我給你制造點聲音掩蓋一下？

        井希明把所有的書拿出來，用力翻了一遍，吸引了全教室的目光。

        [不是知了]：算了算了。

        [不是知了]：要不我逃課吧。

        [墻頭草]：不行的，下半節老師來評講升學考試的試卷。

        [不是知了]：那我出去喝點風。

        洛知予揣著手機，一路向教學樓頂走去，天臺的門是鎖著的，他坐在門后的臺階邊聽歌。

        [高二優秀學生代表]：不在班里？

        [不是知了]：唉，餓，喝風都找不著路。

        肖彥帶著一盒章魚丸子登上頂樓的時候，洛知予正閉著眼睛靠著墻聽歌，身上的校服有點大，顯得少年的身形有點單薄，紅色的耳機線從他的領口繞進校服內側，燈光柔和地傾斜，讓睫毛在他的眼睛下方掃了些溫柔的影子。

        肖彥手里的袋子貼了貼洛知予的鼻尖，洛知予睜開眼睛，看見了眼前站著的人。

        “你怎么來了？”他摘下耳機。

        “外賣叫多了，殘羹剩飯，吃不吃？”肖彥沖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洛知予接過肖彥手里的袋子，看著肖彥從口袋里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天臺的門。

        “哪里來的鑰匙？”洛知予問。

        “學生會的，還有部分學生也有，這個時間一般不會有人來。”肖彥推開門，“來這邊吧。”

        早秋的晝夜溫差大，夜晚的風吹在臉頰上涼涼的，肖彥靠著墻邊坐下來，洛知予也學著他的樣子盤腿而坐，打開了一次性包裝盒。

        這家的章魚丸子做得挺好，滿滿的一盒，擺的很精致，料也放得很足，上面裹上一層肉松，一中食堂的伙食一般，洛知予來了這邊以后，還沒吃到過外邊的東西。

        “謝謝。”不管先前的關系如何，這頓飯是一定要道謝的。

        班主任說的對，要記得別人對自己的好。

        “你今天怎么突然善心大發？”洛知予問。

        他抬頭看向肖彥的時候，背后是市中心徹夜不休的燈光，天頂是零零碎碎的星光，銀河遺落的星光從天而降，像是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拿著手里的竹簽，笑著道謝，忘記了自己嘴角還沾到了一點番茄醬。

        “誰知道呢。”肖彥的目光有點躲閃，避開了這個問題。

        “沒事。”肖彥微怔，抬手去抹洛知予唇邊的醬汁，“你要是喜歡，下次……”

        洛知予無意識地去舔嘴角沾到的醬汁，舌尖不小心碰到了肖彥的指尖，兩個人都愣了一瞬。

        手電筒的燈光打破了天臺的寧靜，兩名學生會執勤成員尋著香味沖進了夜色中。

        “臥槽，好香好香。”

        “誰在偷吃外賣。”

        “先問是哪家的外賣！”

        “抓到大的了，往死里扣分哈哈哈。”

        樊越往兩人面前一站，驕傲地露出了胸前的執勤牌：“學生會執勤，抓到你們在吃外賣，扣2分學分。”

        肖彥：“……”

        “咦？”樊越認出了自己的同桌，“怎么……”

        樊越話還沒說完，洛知予先一步看到了他帶著的執勤牌上肖彥的名字與證件照，他把嘴里沒嚼完的丸子吞了下去，皺著眉思考了片刻，給眼前的情況找出了一個自認為合理的解釋。

        肖彥善心大發，一反常態，給他送了外賣的章魚小丸子。

        他被肖彥帶到了天臺。

        學生會執勤，剛好抓到了他偷吃外賣的現場。

        學生會的人戴的是肖彥的執勤牌。

        他要被扣分了。

        綜上所述——

        “你們這是……”洛知予看向肖彥，露出點痛心疾首的神情，“仙人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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