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中書街（94）

        九十四、斬立決

        “想必聽見此消息，諸位心里都有些害怕，本官自從接到快報、尤其是得知唐縣危在旦夕之后，就有些坐立不安、寢食難安了。”顧嘉蘅那張白凈的面孔上有了些無奈的神色：“身為父母官，不能棄城而逃；身為朝廷命官，就得與城同存亡，即便是知道自不量力，區區數千之人根本擋不住十萬之眾，可想想前朝之史可法，寧可玉碎不能瓦全，想想前朝之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就知道嘉衡雖無縛雞之力，卻有一顆‘人在城在、城破人亡’之信念，與南陽共存亡！存有疑問之人，趁著南陽還未被圍，趕緊逃命去吧！”

        “大家都走得，就是本人走不得。”那個胖乎乎、紅臉龐的南陽總兵圖塔納在笑呵呵的說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誰都知道，效忠皇上、守土有責誰也都明白，好就好在如果南陽守不住，城破之日，至少有知府大人給我墊背，黃泉路上有人陪著！”

        “下官愚昧，可也懂得仁義禮智信，也懂得守職之責！”一個正六品的南陽通判也在慷慨激昂的表示：“下官愿追隨府臺大人之后，聽憑軍門大人之調遣，都說是頭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如果南陽僥幸守住、擊退長毛進攻，即便是陣亡，也是可歌可泣之事，又是可以光宗耀祖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既然有人帶頭，自然就會有人表示響應，隨之就會有更多的官員被感染而表示留守南陽，等到后來，連那些因為害怕想貪生逃離而猶豫不決之人也不得不隨大流，表示留下來守土盡職，本來因為得知十萬之眾的太平軍殺將過來而有些壓抑和慌張的大堂氣氛為之煥然一新，有些惶恐不安的臉色也變得正常了，大堂之上也有了些笑聲。

        顧嘉蘅在提醒著：“本官還是信奉那三句話：其一為廣積糧。三天之內，務必將所有糧商大戶、地主家之所有糧食悉數運進城來，一來防備如是遇到去年那樣數月圍城，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二來是堅壁清野，不給發匪和捻匪一粒糧食，沒有糧，他們憑什么攻城？”

        大家在紛紛表示同意。只有一位剛到任不久的同知在表示懷疑：“如果將所有糧食都運進城來，那些鄉民如何充饑？”

        “上次捻匪入侵，教訓最大之一乃是那些自以為固若金湯、召集人馬、守在自家、在院里對匪徒進行抗拒，可因為單家獨戶而被各個擊破、導致慘劇發生！”顧嘉蘅說得很快：“有鑒于此，所以這一次，也給各家各戶三天時間，或者帶著自己所有的細軟，或者將那些東西找地方藏好，然后全部人馬都進到南陽城里來！”

        全場嘩然，有人在高聲問道：“知府大人，那可是數萬人，如何安頓？”

        “非常時期，非常措施，南陽城總不能住不下幾萬人馬吧？”顧嘉蘅毫不在乎的繼續說道：“所有的團練、鄉勇、壯丁也全部退入南陽城內，由軍門大人指揮調度，進入守城編制！”

        又是一陣騷動。

        “本官與府臺大人早就商量決定，如果遇到去年被圍之情況，情況和緩的話，單憑著數千將士就能綽綽有余。”那個滿人總兵在向大家透露他們商議的防御計劃：“可是一旦情況十分緊急，尤其是寡不敵眾之時，所有十五歲以上、六十以下之男人都得上城墻參加防御，除非老弱病殘，一律不得例外！”

        全場一片嘩然。

        “不僅如此，四座城門各負其責，南門乃發匪主攻之地，自然由官兵鎮守，官兵之后，本官督戰，散布謠言者，斬；放棄抵抗者，斬；畏敵逃跑者，斬！”顧嘉蘅提高了一些嗓門：“其他三座城門由各地團練、壯丁、鄉勇守候，他們之后，由族長督戰；族長之后，軍門督戰。守城之人后退，族長有權對逃跑之人斬立決；如果族長擅自后退，軍門有權對族長斬立決；如果城破，所有人都可以對本官斬立決！”

        大堂上又一次鴉雀無聲，誰都能看出知府大人視死如歸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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