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中書街（150）

        一五〇、中年的城市女人

        中書街好比城市的中年女人，有些方面也和鄉村大媽一樣，經過了風霜雪雨的磨蝕，額頭上有了記錄她半生故事的淺淺的五線譜，眼角的魚尾紋則刻下了她這么多年愛與恨、甜與苦的經歷，越來越頻繁出現的白發提醒著她的年齡，眼睛開始變得昏花，卻依然充滿柔柔的情意。曾經高聳的胸部開始下墜、腰間的贅肉不管用什么辦法也無法消除。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剛剛足月的孫輩，所以不僅是家庭的頂梁柱，也是全家人的頭上一片天。

        不過無論在經歷還是眼界上、無論在知識還是見解上，城市中年女人和鄉村大媽差別還是蠻大的。城市里的中年女人因為既為老公的妻子、兒子的母親，又是兒媳的婆婆、孫女的奶奶，自然就忙得不亦樂乎，就不得不成為四個老人面前的答應、丈夫的心理師、兒子的及時雨、孫輩的錢柜，就不得不在工作之余關心與照顧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

        城里的中年女人和鄉村的大媽大多以男人的意愿為主不同，因為她們知道自己是昨日的黃花、今日的熟女，明日的老嫗，卻絕不因此而唉聲嘆氣；知道雖然減不去身上多余的脂肪，但必須減去壓在心頭的負累；雖然減不去臉上的皺紋，卻可以減去曾經看似必須的身外之物的點綴。知道自己可以不華麗，但不可以不優雅；可以為生計而四處奔波，但沒必要再刻意地去巴結逢迎權貴；知道自己無論如何美容也不會是以前的那個風情萬種，可即便是即將變成一道轉瞬即逝的風景，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城里的中年女人不會和鄉村大媽那樣人來熟，也不會給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暗送秋波。因為經歷了婚前的風、也見識了婚后的雨，就知道最美的風景就在自己身邊。生活其實很有些奇特，總把美好層層地包裹起來，需要用時間去打磨、經歷歲月的銷蝕，還得有堅定的信心和足夠的耐心，才能等到石破天驚、美玉出現的那一天。于是，玩玩微信，只為消遣；寫寫文字，只為沉淀；當當“剁手黨”，只為女人的天性；拍拍照片，只為自我欣賞，這就是她們的生活態度。

        中書街的早晨，就像是全家第一個起床的都市的中年婦女，一邊漱口洗臉一邊忙碌著準備全家人的早餐，等到那些穿著睡衣、打著哈欠、依然帶著朦朧睡意的家人坐到餐桌前的時候，電飯煲里的稀飯、瓷碟里的煎餅、一碗剛炒的青椒肉絲、一碟拌上香油的咸菜，看著就有了食欲。可是那個忙碌了好一陣子的女主角變成一個頭發一絲不茍、素面干干凈凈、穿一身職業裝的職業女性已經在門前換鞋，她必須早早出門，去擠早高峰的公交車，遲到可是要扣獎金的。

        中書街的中午，就像是好不容易有點空，抓緊時間睡了半小時午覺剛醒過來的城市的中年女人，有些眼目中的懶散、行動上的有些乏力、心情很自然的有些愉悅，腮邊也有些好看的紅暈。誰都知道男靠吃、女靠睡，女人中午小睡一會兒的好處世人皆知。當然絕不是諸葛武侯那樣“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也不會是陸放翁的“相對蒲團睡味長，主人與客兩相忘”，而是朱淑真的婉約詩詞：“遲遲春日弄輕柔，花徑暗香流。清明過了，不堪回首，云鎖朱樓。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春愁。綠楊影里，海棠亭畔，紅杏梢頭。”

        而中書街的夜晚，則像是一個好不容易應酬回來、剛被一輛出租車送到街口的城市中年婦女，因為是公眾場面，就自然化了些淡妝，不過就是描了描眉，用口紅將雙唇變得紅潤了一些；因為是外出應酬，就穿了一身旗袍，當然不如年少時那般水蛇般的曲線美，卻也有柔肩豐胸大臀的誘惑；因為是飯局，當然會少酌幾杯，有些醉意，卻也不會酩酊大醉，走得動路，認得回家的路，，如果心情好，還會深一腳、淺一腳的哼幾句徐小鳳的“浮云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自然還帶有一路似有似無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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