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不再和她置氣，喝著酒望著院中的假山說：“我記得有次你躲在慕家別墅那后山上哭得可憐兮兮的，說什么你爸媽吵架了。因為你父親對你母親不忠，你討厭不忠于婚姻家庭的人。可如今你自己呢？”

        “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慕夢凡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夜斯鳴看她的神情，探究她這話的真假，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想要相信她，不過心里竟沒那么煩躁了。

        “那你明天就和我一起去醫院檢查，證明你剛才說的話不是謊言。”

        慕夢凡呼吸一緊，說：“你根本不在乎我，也不想和我有太多牽扯。我有沒有懷孕對你來說有那么重要嗎？即便我有了孩子，絕不會讓我的孩子成你和夜家的困擾。”

        這沒心沒肺的女人！到底為什么非要惹怒他？

        今晚他只想和她好好吃頓飯，就像在她老家的田埂上釣魚蝦那次，他們什么都不要去管，回味小時候的時光。

        夜斯鳴只覺自己真是昏了頭，怎么會以為眼前的這個女人還有資格同他來這里吃飯，舒緩他心中的郁結。

        慕夢凡見他沒說話，他還動筷子夾了菜在吃。

        他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她低聲以商量的口氣說：“我知道那份離婚協議書，現在在你手上。離婚的事別再拖了，你就抽空和我一起將手續辦完，我們就不用再這樣互相折/磨。”

        “我早已毀了。”

        “還可以重新打一份，只要你肯……”

        夜斯鳴突然瞪向她，厲聲吼道：“滾，現在就給我滾！”

        慕夢凡下得一愣，呆滯了三秒，立刻起身離開了這包房。

        夜斯鳴竟然沒拉她去做檢查，也沒逼她做不愿意做得事，就這樣讓她走？

        她一步都不曾回頭，挺直脊梁走到院子外面，只覺今晚的夜斯鳴莫名其妙的。

        可她也沒有感到慶幸，反倒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慕夢凡只覺心痛得無法呼吸，想要走得遠些去打車。

        靠在車邊抽煙的老趙突然看到慕夢凡一個人從里面出來，忙迎上去，“夫人，您這是要去哪里，我送您。”

        “別叫我夫人。”慕夢凡心煩地說，“我自己打車。”

        “夫人，少爺呢？他不跟您一起走嗎？”老趙又問。

        慕夢凡忍無可忍地大聲強調，“都說了，讓你別叫我夫人！我不是夜斯鳴的太太！”

        “您和少爺又吵架了？”老趙說，“今天是老爺的生日，前兩天少爺去南山找已出家的老爺。老爺卻不肯見少爺，還讓人告訴少爺，早已沒少爺這個兒子。少爺才會心情不好，夫人你要多體諒。”

        夜斯鳴父親的生日？

        所以他父親不認他，今日他就來找她泄憤？

        慕夢凡唏噓了一聲，還是打算自己去攔車，說：“老趙，謝謝。我自己可以打車走，你還是等著接夜斯鳴吧。”

        她還是直接走了。

        以前小時候關于夜斯鳴父母不和的事，她也聽過一些。

        但那時她不清楚，也弄不懂夜斯鳴的父母為什么會這樣。

        她被父親送到外公外婆那里后，也就不知道夜斯鳴的父母后來又發生了什么。

        直到她和夜斯鳴結婚后，才知道他父母已分居多年，他父親看破紅塵出了家，丟下了他們母子，再沒管夜家和集團的事。

        在夜斯鳴母子面前，他的父親夜禮成就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所以她也從沒多嘴問過他父母的事，沒想到他因為自己父親的生日，還去找過夜禮成，看來夜斯鳴心中還是想念自己的父親的。

        現在這些又和她有什么關系，但她還是會忍不住心疼他。

        慕夢凡這樣想著，走了一段路，正好來了輛出租車，攔住就上了。

        此時此刻，她只想趕緊離開，離夜斯鳴越遠越好。

        ……

        慕夢凡走后，夜斯鳴一人愣怔地面對著這些飯菜，什么胃口也沒有。

        他還記得父親沒離家前，有一年父親和母親大吵了一架，母親用最難聽最刻薄的話罵了父親。

        夜斯鳴看到他們吵架時的情景都嚇壞了，一直躲在一邊害怕他們會都不要他。

        母親氣得回了娘家，父親過來牽起蜷縮在一邊的他，就把他帶到了這里吃飯，還和他說好多話。

        以前每次父母吵架，他總覺得母親是可憐的，父親是強勢。

        可那次父親就坐在這間包房里，告訴他，和他母親結婚從開始就是錯誤的，自己也是受害人。

        父親說自己這些年活得有多痛苦、多委屈，多累……

        那時他不懂父親說的話，只覺這里做得淮揚菜很美味，還有父親也是可憐的，不快樂的。

        如今他總算有點明白了，原本該相愛的人是如何成仇的，可他父親卻永遠不會再見他，也不會再回來了。

        慕夢凡這女人是如何一次次地傷他、一次次背叛他！

        她的委屈、她的悲傷……全是騙人的，他絕不會讓自己再陷進去。

        他和她之間也是該有個了斷了！

        ……

        慕夢凡一回到出租屋，宋紹清又來找她說診所開業的事。

        她推說今天上班太累了，想要休息。

        宋紹清看出她心情不好，便沒再打擾她。

        慕夢凡早早就睡下了，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一想到夜斯鳴在包房看她的神情，是需要安慰嗎？

        其實夜斯鳴的童年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至少她的父親在被發現有外遇前，對她母親都還是裝得無懈可擊，像個好丈夫好父親的樣子。

        但夜斯鳴的父母都太強勢，連偽裝都不屑，經常大吵大鬧。

        夜斯鳴夾在中間是最受傷害。

        她輾轉反復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夢到了小時候都夜家找他。

        卻發現他一個人孤獨在院子里坐著，當她走近時才看清他眼眶紅紅的。

        “斯鳴哥哥，你怎么了？”她問。

        “我爸媽又吵架了，他們……他們說最錯的事就是不該生我……”

        她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就掏出一包用油紙抱著的麥芽糖，打開遞給他說：“我們一起吃糖吧，把這些糖吃完心情就會好起來。”

        他們一人拿了一顆放到嘴里，開心地笑了。

        兇巴巴的蘇綠云突然出現，將她手中的一包糖全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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