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轉涼，時近晌午，難得出了暖陽。

        蘇常照例來稟報府里事務時，云錦書使喚他把自己推出屋門去院里曬太陽。

        一路上，蘇常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不論是大小瑣事，云錦書都波瀾不驚，沒有半點回應。

        忽的，他眼珠子轱轆一轉，道：“世子殿下，今兒個蘇安一早就溜出去，瞧他那個勤快勁兒，我估計是去給殿下買什么玩意去了。”

        云錦書的神態終于發生了變化，卻見他寒下臉，冷冷道：“我給他休假養傷，他既然還能出去，那就是無恙了，你明天把他的休假取消了罷，世子府不養閑人。”

        語畢，蘇常忙不迭點頭附和道是。

        誰料，他手里推著椅把剛拐過碎石甬道，就見話題當事人在前方鬼鬼祟祟。

        謝絕半蹲著身子，背對著兩人，勾著頭手里不知道在捯飭什么。

        蘇常驚喜：“哎，殿下，那不是蘇安？”

        云錦書嘴角微抽，難道他看不見嗎？

        他想說些什么，卻嘴皮一抖，唇角扁下來不悅道：“推我回去。”

        蘇常連忙閉了嘴，準備調頭。

        謝絕聽到身后輪子的轱轆聲，扭頭一看，卻見那兩人準備離開。他忙起身，把小東西揣在背后，喊了句：

        “世子殿下！”

        聞聲，蘇常手中動作一頓，提醒道：“殿下，蘇安——”

        云錦書掀了掀眼皮，冷冰冰教訓道：“這世子府現下是姓蘇了？！”

        蘇常哪受得了這種驚嚇，心下一凜，慌忙求饒道了好幾句不敢。

        見兩人不停反越走越遠，謝絕急忙負手跟上去。

        他湊到云錦書跟前，攔住兩人去路。

        蘇常一時不知如何好，只得出聲喝他：“蘇安你快退下，世子殿下要回屋了。”

        謝絕沒理他，對云錦書坦然笑道：“殿下心情不好？”

        蘇常瞧了眼云錦書，對方沒有什么表示，再一瞧蘇安，正對他使眼色呶嘴，示意讓他趕緊走。

        “……”

        三人就這么僵持不動。

        半響，蘇常只覺頭皮發麻，裝模作樣故作豁然道：“殿下，我想起裁縫店送來的布匹還沒驗收，您看……”

        不等云錦書開口，謝絕就搶先答話：“那可不得了，蘇管事你快去，殿下這有我。”說完，還不忘對云錦書呲牙一笑。

        見云錦書還是沒有反應，蘇常識相的當他是默許。

        等蘇常行禮退下后，云錦書終于出聲淡道：“你藏著什么？”

        謝絕也不遮掩了，把身后的東西拿到跟前，赫然是一只小三花貓。

        小貓被大手拎著后脖頸，老老實實地騰在半空，四條短腿隨著謝絕出手的動作，晃蕩了兩下。和云錦書打了照面后，它奶聲奶氣地喵叫了聲。

        云錦書眸中一亮，但仍是語氣平和道：“你哪來的？”

        “托人打聽了一下，一早出去買的，”謝絕半蹲下身子，獻寶似的把三花貓放在他膝頭，還鼓弄它的小爪子撓了下：“送給殿下，殿下收嗎？”

        云錦書面色略顯不自在，不冷不熱道：“白送的東西，哪有不收的道理�！�

        他抬手捋了捋三花貓的毛發，小貓舒服的也哼哼了起來，仿佛在附和他的話。

        謝絕笑道：“說的是，那殿下心情好點了嗎？”

        “還好吧。”云錦書頓了下，問：“你突然送我這個做什么？”

        謝絕揚起長眉，認真道：“當然是報答殿下的救命之恩，那日我說的不是哄你的，若是沒有殿下，我——殿下你怎么了？”

        只見云錦書別開臉。

        謝絕直接伸手扳過他的臉，觸到不尋常的溫度，他愣了下，道：“殿下……你好熱啊？”

        云錦書拍開他的手，神色有些慌亂：“我困了，要回去歇息了�！�

        謝絕起身，看了眼青天白日，仍是猶疑道：“殿下，要不要我去請個——”

        “你是想去掃馬廄嗎！”

        “走，走，咱們現在就回去睡覺。”

        “蘇安！”

        “怎么了殿下，我說錯什么了嗎？”

        “……”

        不遠處，躲藏在樹后的蘇�？粗鴥扇诉h去的背影，搖搖頭感嘆道：“還是蘇安有一套�。　�

        翌日，蘇常還是如云錦書所言，把謝絕的休假停了。不過記著他的功，云錦書沒再讓他倒恭桶，只做些輕松的活兒。

        時隔幾日后，逢宋廉休假，照例來探望看云錦書。

        院中，兩人閑談幾句時，云錦書突然開口遣謝絕外出跑腿，讓他去酒樓買一份新出的如意糕招待宋廉。

        謝絕撇嘴，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左右磨蹭了一會兒也不見云錦書改口，他只好悶悶應了聲去了。

        宋廉看他憤憤離開，客氣道：“其實在下也只是來探望世子殿下，見殿下身體有所好轉，在下就放心了，實在不必……”

        云錦書搖頭，平和道：“宋大哥，其實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宋廉聞聲立時精神：“世子殿下從未要求宋某做什么，如今在下能幫上的忙，殿下但說無妨，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云錦書淺笑：“嗯，有宋大哥這話我就放心了。”

        謝絕回府的時候，剛入主院，宋廉正拱手告辭，他心中嘀咕：“可算是走了。”

        見謝絕提著油紙包回來，宋廉向他頷首致歉：“勞煩了，在下有公務在身，準備回去了。”

        謝絕莫名其妙，心道和他說做什么？

        他忍不住嘴角一抽，猜測道：“……要我送你？”

        宋廉擺手：“蘇捕快留步，在下識得路。”

        “哦，”謝絕應聲，突然反應過來什么，驚道：“什么蘇捕快？！”

        宋廉沒答話，只對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便轉身離去。

        覺得那笑容瘆得慌，謝絕打了個寒顫：“……”

        他轉過身，一臉愁苦對云錦書道：“殿下，他那是發了哪門子昏？”

        誰知云錦書也一臉笑意。

        謝絕噎了一下，艱難道：“……殿下？你別嚇我！”

        話音落下，云錦書登時撂下臉色，沒好氣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去衙門報到。我剛同宋大哥商量一番，覺得你實力不凡，在世子府打雜實屬屈才。我拜托他安排了一個職務讓你跟著學著——”

        聞言，謝絕猛地僵住。

        如寒月里的冰雕，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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