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德嬪生產一事在宮中并沒有掀起水花。

        畢竟比起已經正式改了玉碟，被皇后抱養的小阿哥，永和宮阿哥實在是過于普通了些。

        要知道，雖說因為朝政的關系，兩個阿哥出生時皇上都沒去看，可事后皇上特意將那拉貴人連升兩級，封為淑妃，并以貴妃之禮下葬，小阿哥更是記作嫡子，養在皇后膝下，永和宮那邊卻只得了嬪位生子的分例賞賜。

        倒也不是康熙冷漠，他自然是喜歡溫柔小意的德嬪的，只是比起妃嬪，他自然更看重子嗣。

        兩個孩子同天出生，他自然會忍不住進行對比。

        在他看來，那拉貴人拼死生下孩子，那就是用自己的命換孩子的命，是愛孩子的體現；德嬪生下的孩子病怏怏的，倒是她自己身體尚好，可見對孩子毫無憐愛之心。

        再說孩子，太醫也說了儲秀宮阿哥（尹琢）原本應該健壯的，是被人害了所以才身體不好；而永和宮阿哥明明不到日子，卻非要自己出來，落得個不足之癥，連自己都不愛惜，還能指望他忠君愛父？

        他也不管這套道理有多歪，反正就是強行給德嬪和永和宮阿哥扣了帽子，然后心安理得的遷怒了。

        本來他想著德嬪頭一胎生的孩子沒養在身邊，如今又有了孩子，生育有功外加補償她，大封后宮時給她封妃。如今看來德嬪連自己肚子里孩子都看護不好，還好四阿哥交給佟貴妃教養。

        他表現得如此冷漠也算是有跡可循了。

        兩個孩子同天出生，待遇卻千差萬別，對比之下更加明顯。原先永和宮還算宮里的熱灶，如今其他宮里的小主們已經不樂意去了。

        “娘娘，內務府為小阿哥指派的宮人們已經在殿外候著了。”朱蔻輕輕撩開門口掛著的棉被，進入產房內。

        保姆也就罷了，只是內務府安排乳母都是有規矩的，需得是上三旗出身十五到二十歲之間，生第三胎且不足三月的女子，又得要乳母精通滿、漢兩種語言。

        本月生產的妃嬪按理只有那拉貴人一個，內務府雖然多預備了些乳母替補，只是好的到底已經先叫皇后給尹琢挑走了，剩下的到底次了一等。

        屋內，德嬪半闔著眼倚在靠枕上，神情疲憊，乳母如何倒是沒放在心上。

        她輕輕點頭：“本宮如今不方便見他們，就由你□□吧。”

        派出去的綠蕊遲遲沒有動靜，她也是生產之后才知道，儲秀宮那邊出了岔子，不僅沒能成功，好不容易安排進去的兩個嬤嬤還折了進去，如今正關押在坤寧宮候審。

        這倒是沒什么，與兩個嬤嬤接觸的都不是她宮里的人，且她一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羊擔這謀害皇嗣的罪責，自然不怕人查。

        只是這么一來，果然皇上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關注自己的孩子，甚至好似還惱了她。這倒是不好辦了，只能等日后再徐徐圖之，慢慢將皇上的心意拉攏過來。

        至于剛生下的孩子……她早就說過，能得皇上喜歡的阿哥才是助力，不受寵的孩子生下來只會是拖累。尤其太醫看過，因為早產的原因那孩子長不成了。她自然沒把這孩子放在心上。

        眼見朱蔻已經走到門邊，德嬪又問：“綠蕊還是沒有消息嗎？”

        朱蔻搖頭：“奴婢已經著人出去打聽了，只是到現在也沒消息，宮人們都說沒見過綠蕊。”

        德嬪蹙了下眉頭隨即展開，對朱蔻說：“你去坤寧宮稟報皇后娘娘，就說咱們宮里的大宮女從今早出去就一直沒回，求皇后娘娘派人找找，若是找不到也求娘娘再指一個宮女過來。”

        “這……娘娘，綠蕊出去辦的事到底不能拿到臺面上說，她失蹤了咱們不幫忙瞞著，怎么還專門去請示皇后娘娘？”

        德嬪剛剛生產完，在靠墊上靠久了難免腰疼，她換了個姿勢說：“正是如此才更要稟報，不然倒像咱們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那不是不打自招嗎。”

        朱蔻是個機靈的，一點就透，連忙應下了。

        朱蔻前往坤寧宮的時候，尹琢正鬧著不要喝乳母的奶。

        雖然因為呆在小奶娃的身體里，整個人都變得幼稚了，但好歹還是有成年人的靈魂，尹琢是堅決喝乳母的奶的。

        這點可把眾人給愁壞了，皇后正忙著想辦法讓尹琢喝奶，再加上兩個接生嬤嬤和綠蕊還被關著沒審，她暫時還不知道德嬪的真面目，根本沒見朱蔻，只派了個宮女出去處理就是了。

        折騰了一陣子后，皇后才發現小阿哥只是不喜歡直接喝乳母的奶，將乳汁擠出來后用小勺喂倒是喝得香甜。

        這倒是讓皇后狠狠過了一把養孩子的癮。

        雖然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生了個兒子，也是在她膝下養大的，只是太子的保姆乳母比普通阿哥還要多，她平時也就是逗孩子玩玩，像喂奶這種事情是插不上手的。

        如今看著尹琢小小一只躺在床上，眼巴巴盯著喂奶的小勺，常常這口剛咽下去，奶娘還沒來得及舀下一勺，他就早早張著嘴等在那里了。

        饞嘴的小模樣引人發笑。

        皇后在一旁看得心癢癢，接過乳母手中的小碗說：“讓本宮也試試。”

        尹琢看她接過碗，以為這就不給吃了，立馬“嗯嗯”兩聲，提醒她自己還沒吃飽呢。

        滿屋子的宮女都是沒生過孩子的，皇后又不十分拘束她們，一個個平時很是活潑，見尹琢這樣都驚奇的小聲驚呼。

        冬青說：“怨不得主子娘娘喜歡小孩子呢，奴婢瞧著小阿哥也怪可愛的。”

        另一個也說：“是呢，方才在儲秀宮太醫還說小阿哥身體一直反復，為保險起見開了藥性溫和的藥滋養身子，奴婢瞧著小阿哥就健康的很。”

        “到底人家是御醫，懂得比咱們多。”

        “正是這個道理，須知小心駛得萬年船。”

        一小碗乳汁很快喂完，尹琢吧嗒著小嘴有些意猶未盡，皇后也沒過夠喂孩子的癮。

        “嗯，嗯！”再來一點呀。

        皇后回頭看著乳母：“小阿哥還沒吃飽，你再來點。”

        乳母既不敢違抗主子娘娘的命令，又怕阿哥吃多了積食傷身，一句話在口中反復斟酌才敢說出了：“回主子娘娘話，小孩子沒有饑飽，要少食多餐才好。”

        皇后表示理解：“小阿哥的健康重要。”

        尹琢就這么眼巴巴看著乳母和宮女下去了，估摸著是不給他喂奶了，他委屈的癟嘴。

        從前他看《紅樓夢》中里寫，“小孩子生病不用吃藥，餓一餓就好了”，所以寶玉和巧姐兒生病后，吃的都是清粥小菜，還不給吃飽。

        這種方法確實是有一定的科學依據的，可那也得因人而異，因情況而異啊！

        之前這副身子里住著的是小奶娃，小奶娃靈魂虛弱，全靠他這個充電寶撐著才有一口氣，自然看起來病怏怏的。可現在是他在這身子里啊，他很健康！要吃飯飯！喝奶奶！

        “哼！”他從鼻子里發出聲音。

        怕了吧，我生氣了，后果可是很嚴重的，還不快點把香香奶送上來！

        只不過他的萌虎咆哮沒達到預想的效果，既沒給他再來一碗，也沒人發現他沒吃飽所以生氣了，倒是又逗著大家圍著他看了一會兒。

        飯后沒一會兒，就有太監端著太醫開好的藥進來。

        皇后看著太監端著的藥碗，黑漆漆黏糊糊的一大碗，瞧著比尹琢剛才喝的奶還多一點，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那股子苦味。

        她捂了捂鼻子：“這藥聞著都苦，小阿哥能喝下去嗎？我瞧這孩子身體挺好的，沒必要喝苦藥吧。”

        小太監早在太醫院就打聽清楚了，說：“奴才問過了，這藥雖苦，但藥性確是最溫和的。太醫說讓先喂給小阿哥試試，若能喝下去是最好不過的，這樣藥力更強些，若是小阿哥嫌苦，不愿喝藥，就讓奶娘喝了，將乳汁喂給小阿哥，雖然藥力弱了許多，總也還有一些的。”

        這也是個辦法，皇后點頭：“那就把藥端過來吧。”

        她接過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舀出半勺藥汁慢慢吹涼喂給尹琢。

        她本來只是試試，這藥聞著都苦，小孩子嬌氣應該更喝不下去才是。

        可誰曾想尹琢不僅乖乖喝下去了，還喝得津津有味，不時砸吧砸吧嘴。

        一碗藥很快見了底，皇后哭笑不得的點了下尹琢的小鼻子：“小傻子，喝藥都喝得這么香甜。”

        “特地求著給這孩子改了玉碟，如今還嫌棄人家傻，再沒有你這樣口是心非的額娘了。”康熙人未到聲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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