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寶物(上)
第九章寶物(上)
奮勇爭先,浴血而戰,百死而不旋踵……,呵呵,那都是寫在戰報上糊弄上司的瞎話。事實上,接下來的戰斗,是如假包換的”痛打落水狗”
百余名被煙火熏了個暈頭轉向,又游泳游得筋疲力竭的朝鮮偽軍,在養足了精神的大明遼東選鋒營弟兄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抵擋之力。被后者堵在河畔,像宰羊般挨個屠殺。到最后,大明官兵自己都覺得勝之不武,紛紛收起了鋼刀長槍,剩下的二十幾名偽軍,依舊未能逃脫死劫。
搶先一步逃出山谷的烏拉女直人,不恨明軍放火將他們的人燒死了大半兒,卻牢牢記著朝鮮偽軍先前以殺戮逼迫他們屈服的舊仇。見大明官兵似乎是準備留活口,立刻加速沖上去,用木棒和石塊將剩下的朝鮮偽軍硬生生砸成了肉醬!
樸七、鄭百戶和張百戶三個見了,也不去阻攔。先前李將軍賀金郡守沒把他們視做同胞,他們心里,也將李將軍、金郡守及二人的爪牙,當成了寇仇。倒是李彤和張維善兩個公子哥兒,見眾女直人報復的手段如此兇殘,心中未免升起幾分警惕,悄悄將弟兄們集中到自己身邊,以防眾女直人在偽軍身上發泄過之后,又掉頭反咬大伙一口。
事實證明,他們兩個的擔心純屬多余。還沒等周圍的弟兄們弄明白自家千總的真實意圖,一個頭發灰白的女直老者,已經高舉著血淋淋的雙手向他走了過來。隔著一丈多遠,就跪倒在地,一邊用膝蓋繼續前行,一邊大聲唱道:“阿拉胡累庫爾纏蝦魚蛙裂額朱和勒貼勒衣蛾……”
“他到底想干什么?”李彤被弄了個滿頭霧水,迅速將目光轉向樸七,低聲跟對方求教。
“他說,他是烏拉女直人,河南左翼紅柳林部的大長老灰鶴,感謝二位大明的將軍帶兵幫助他打敗了屠殺他族人的魔鬼。從今往后,紅柳林部上下六十三個男丁,二百一十五個女人,還有六十七個孩子,就都是您的奴才。愿意將他們的一切都奉獻給二位恩公。部落里的牛羊、戰馬和獵狗,也都是兩位恩公的,只要兩位恩公一聲令下,無論天涯海角,他們都給二位恩公送過來!”樸七雖然膽子小,身手也差了些,做個翻譯卻非常合格。想都不想,就將女直長老的歌聲給翻譯成了大明官話。
“免禮,免禮。告訴他趕緊起來,我們是為了自保才放了這把火,沒幫到他們什么。”李彤聽得心中好生慚愧,連忙側開身子,同時大聲紛紛。
“我們兩個,哪養得起那么多奴仆?并且大部分還都是女人?!”張維善也緊跟著將身體側到一邊,皺著眉頭嘀咕。
他們二人心里頭都非常清楚,先前被朝鮮偽軍胡亂斬殺的女直獵戶,數量絕對沒有稀里糊涂被燒死在山谷里頭的多。所以,也都覺得獲救的女直人能明辨是非,不找大伙報仇,已經難能可貴。真的不敢再腆著臉做別人的恩公。
更何況,從目前觀察到情形上判斷,眼前這伙自稱為紅柳部的女直人,還處于漁獵為生的狀態。既說不得大明官話,也識不得漢字,除了懂得養狗之外,種田、織布、做生意等謀生手段,估計也是一竅不通。收下這些人做奴仆,肯定是賠本買賣,無論從短期看,還是從長遠看,都沒任何好處。
“灰鶴長老,恩公說,剛才那伙人,是你們紅柳林部和他的共同仇敵。所以,他不能接受你們的感謝。也不能接受你們做奴隸。”為了避免纏上誤會,樸七先用大明官話,將自己想表達的意思說了一遍。然后又迅速翻譯成了女直語。
白發老者灰鶴聞聽,心中好生失望。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血漬,繼續大聲唱道:“勒貼勒衣蛾嘻喝……”
“稟告將軍,他說如果沒有兩位恩公出手,他們早晚都會被朝鮮人,朝鮮偽軍殺光。而他們死了之后,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也都全活不過下一個冬天。所以,即便您當初沒有打算救他們,結果卻是一樣。所以,他們現在全都屬于兩位恩人……”樸七眉頭皺了皺,再度將灰鶴長老的話翻譯成了大明官話。
“沒事兒,你就說,我們不需要奴隸,決定放他們各自回家!他們若是感激我們兩個的恩情,今后見了穿著同樣衣服的大明官軍,能給帶一下路,就盡量給帶一下路。”身居陌生之地,李彤實在沒心思跟灰鶴長老糾纏不清,皺著眉頭大聲吩咐。
“是!”樸七答應一聲,立刻如實翻譯。那灰鶴長老聽了之后,身體竟然晃了晃,然后趴在地上,痛哭失聲。
“他怎么了?哪有上趕著給人做奴仆的?”李彤被哭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聲詢問。
“他們不會是養不起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賴上我們了吧?”張維善骨子里頭非常傲慢,立刻開始懷疑灰鶴長老的真實用心。
“估計有一點兒!”樸七想了想,小聲附和。“部落里頭的男丁死了一大半兒,萬一有別的部落打上門來,他們很難保住女人、孩子和牲畜。還不如托庇到二位將軍麾下,好歹還有一條活路!”
“怪不得!”李彤終于恍然大悟,看了滿臉忐忑的灰鶴長老一眼,非常無奈地向樸七吩咐,“你告訴他,我們不需要奴隸,也養不起這么多人。如果他害怕朝鮮,害怕朝鮮國敗類報復的話,盡管帶著部落遷徙到馬砦水北側就是,那邊有足夠的空地兒可供容身!”
“庫爾纏,嗚魯額吖莎莉雞利……”樸七挺胸拔背,居高臨下地將李彤的話翻譯給了對方聽。
“巴陵納尼額馬……”哭聲戛然而止,灰鶴長老滿是淚水的皺紋臉上,立刻涌滿了狂喜。雙手前伸,趴下去,行五體投地大禮。
“巴陵納尼額馬……”部落中幾個看上去最為強健的男子,也紛紛趕了過來,跟在灰鶴長老身后,朝著李彤和張維善兩個頂禮叩拜。
“起來,趕緊起來!你們用不著這樣!”李彤和張維善被拜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一邊躲閃,一邊大聲吩咐。
樸七立刻用對方的話語高聲翻譯,然而,灰鶴長老卻堅決不肯起身。接連拜足了九次之后,才又抹著眼淚說道,“巴陵納尼額……”
“恩公,馬砦水北側雖然寬廣,但是沒有大明官府的允許,他們不能隨意遷入。否則,即便官府不趕他們走,當地的女直人,也會攻擊他們!”不用李彤催促,樸七就大聲翻譯。
“這事兒簡單!”李彤稍加斟酌,就找到了解決辦法。快步走到金郡守的尸體旁,揮刀割下一條綢布,然后用自己的千戶腰牌從此人的被砍斷的脖頸處沾了些血,重重印了上去,“樸七,把這個給他。告訴他,如果有官差詢問,就讓他們拿著這個給對方看,說是我要他們替我在河畔養馬。如果有其他女直部落打上門來,也可以將這個掛在大門口兒!”
“將軍,您心腸真好,他們這個便宜可占大了!”樸七楞了楞,馬屁話脫口而出。
“別啰嗦,咱們得抓緊時間趕路。誰知道附近會不會有別的朝鮮官兵投靠了倭奴!”李彤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
“明白,小人明白!!”樸七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收起媚笑,躬身謝罪。隨即,拿著綢布,快速走到灰鶴長老面前,將李彤的善舉大聲告知。
“巴陵納尼額馬……”下一個剎那,所有女直人都跪了下去。眼含熱淚,朝著李彤和張維善等人叩頭不止。
對于大明來說,李彤和張維善兩個,不過是兩個投筆從戎的低級武夫,端的是人微言輕。而對于他們這些游牧衛生的女直人,李彤和張維善兩個,卻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官員。而二人賜予的布條,則決定了整個紅柳林部落的生死存亡。
“告訴他們,如果他們拿得動,也可以把仇人身上的鎧甲和兵器帶走!”感覺到對方的生存艱難,李彤嘆了口氣,決定送佛送到西。
“哪啦伊娃西里饸饹……”樸七翻譯聲,緊跟著響起,讓一眾女直人個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論體力和身材,紅柳林部的女直男子絕對不輸于任何朝鮮士兵,甚至部落中的女子,也比朝鮮士兵高大魁梧。但他們手中的兵器的鎧甲,卻跟朝鮮人差得太多。所以先前只能任對方蹂躪,根本沒有辦法反抗。
而得到了尸體身上的武器和鎧甲,整個部落的戰斗力,就頓時上升了一大截。雖然因為男丁太少,暫時沒辦法公開與朝鮮偽軍對抗,但對抗其他打上門來的女直部落,卻綽綽有余。
“哪啦伊娃西里饸饹……”知道眾女直獵人是喜歡傻了,樸七不屑地撇了撇嘴,再度大聲將李彤的話翻譯給對方聽。
“巴陵納尼額馬……”眾女直人,連同灰鶴長老在內,又一次趴到了地上,對著李彤等人頂禮膜拜。
“走吧!”李彤心中百感交集,搖了搖頭,朝著身邊弟兄們低聲吩咐,“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咱們盡量走遠一點兒!”
“是!”張樹、李盛等人答應一聲,牽了剛剛繳獲的戰馬,帶著朝鮮將領李瑋和郡守金圣強的首級,快速跟在了他身后。
“如果這次沒來遼東,真看不到這些!”張維善心里頭,卻充滿了各種滋味。側頭看向李彤,小聲感慨。“弱肉強食,翻臉無情,輸了的人,連做奴才都成了幸運!”
“兩位將軍真是菩薩心腸。這個紅柳部上下,今天算是撿著大便宜了。”樸七自覺得了賞識,晃悠著腦袋跟上來,繼續大拍馬屁,“從低賤的野人,轉眼就變成了大明百姓。換了小的,做夢都會笑醒。”
“希望他們能平安渡過這個冬天吧!”李彤笑了笑,嘆息著回應。
那個千戶標識,到底能管多大用,他自己心里其實一點兒數都沒有。當時之所以痛快地給了灰鶴長老,只是為了擺脫對方的糾纏,盡早帶著弟兄們離開。而之后看了紅柳林部舉族上下的反應,心里難免感到有些負疚。
“將軍您放心,庫爾纏那,灰鶴那老狐貍,聰明著呢。您給他一根汗毛,他都能當成旗桿用。更何況是印了腰牌憑證?!”樸七經常與部族長老打交道,對這些人知根知底。笑了笑,大聲解釋。“小人敢保證,他們渡過馬砦水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您賜予的憑證,去找當地官府。然后豁出去寶石,珍珠,好馬往上送……”
“巴陵納尼額馬……”一句話沒等說完,身背后,卻又傳來了紅柳林部女直人的呼喊聲。大伙皺著眉,詫異地回頭,只見灰鶴長老和一名身材修長的女獵人,牽著一匹只有羊羔大小的趕山犬,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塔娜惡業契合……”
“他們說,恩公在上,紅柳林部有一件寶物,要獻給恩公……”
(https://www.dzxsw.cc/book/79683/488887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