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噩耗（中）

　　“軍旗，軍旗！”臨近一名正準備去營救自家主帥的武士，急得大喊大叫，掉轉頭，就往旗桿附近沖。

　　軍旗乃是一軍之魂，旗幟倒下，會讓己方所有參戰將士失去主心骨。所以，他必須盡最快速度將帥旗重新豎起來，以免自家軍隊陷入混亂。

　　“全都去死！”誤以為李彤和張維善兩人已經戰死的劉繼業瞪著通紅的眼睛，舉鞭迎上。一鞭抽飛了武士手中的倭刀，又一鞭，將此人抽下了坐騎。四名小廝打扮的家伙慘叫著撲上，兩人舉刀擋住他的鋼鞭。另外兩人從地上拖起受傷的武士，撒腿就跑。他也想不到去追殺，揮動鋼鞭將擋住自己的兩名小廝挨個抽翻，然后猛地一轉身，撲向了另外一伙試圖將旗桿重新豎起來的敵軍，如惡虎撲向了狼群。

　　帶隊的足輕頭目大驚失色，尖叫著將竹矛朝面前亂捅。劉繼業一鞭掃過去，將竹矛掃成了兩截。然后搶步上前，來了一記野戰八方。鞭影過處，足輕們紛紛踉蹌而倒。

　　所謂足輕，乃是倭軍部隊中的底層。通常都是些臨時征召入伍的農夫，非但裝備簡陋，士氣低迷，因為平素在家很少能吃上肉的緣故，身高只有五尺上下，體力也非常有限。而劉繼業平素卻是錦衣玉食，生得虎背熊腰，武藝又經過專人的訓練指導，是以雙方近距離搏斗，勝負根本沒有任何懸念。（注1：古代倭國人身高通常為一米四五左右。）

　　“殺した！”“彼を殺した！”終于有其他武士發現情況不妙，咆哮著從戰團外圍迂回過來，試圖干掉劉繼業，扶起自家軍旗。

　　他們的身體素質遠遠好于普通足輕，武藝也經過嚴格訓練，因此幾人聯手，迅速將劉繼業壓得連連后退。正當有人騰出手來，下馬去抓地上的旗桿之時，忽然間，身側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馬蹄聲。

　　“的的的的的……”選鋒營左部右司把總趙登，帶著各位把總、百總的家丁們終于策馬迂回而至，一個沖刺，就將倭軍帥旗附近的武士和足輕們，沖了個潰不成軍。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給我姐夫報仇！”劉繼業如同瘋了一般，跟在家丁的戰馬后，沖向附近的倭軍。不管對方是武士，還是足輕，都用鋼鞭砸得筋斷骨折。

　　“趙正，趙奇，你們兩個護住劉把總！”家丁頭目趙登不知道劉繼業為何會如此瘋狂，趕緊留下兩名下屬保護此人，以免其繼續自尋死路。隨即，在馬背上抬起頭，努力向戰團中央處眺望，正看見李彤和張維善兩個，跟在敵軍主帥背后緊追不舍身影。

　　這哪里是兩軍交鋒？根本就是無賴打群架！至少，在趙登的記憶當中，從沒有遇到過，像這種敵軍將士們擠成一鍋粥，而自家主帥追著敵軍主帥在人堆里亂鉆的情況。

　　這種情況下，他即便想幫忙，短時間內也擠不上去，只能努力另辟蹊徑。

　　蹊徑，很快就被經驗豐富的他發現了。那就是，被倭軍挾裹著一道作戰的朝鮮偽軍。“剩余人，跟我來！”猛地扯開嗓子一聲斷喝，趙登策動坐騎，撲向了亂做一團，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偽軍們。手中鋼刀被日光照得比閃電還亮，“倭奴帥旗已倒，主帥戰死，爾等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不要聽他的！”帶領偽軍的朝鮮降將樸哲元對新主人非常忠心，揮舞著兵器挺身迎戰，“跟我來，把他拿下！”

　　“是！”響應者，寥寥無幾。除了此人的親信之外，其余朝鮮仆從們，茫然地向帥旗原本樹立的位置看了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跟我來，拿下他們，小野大人有賞金！”朝鮮降將大急，一邊奮力揮舞手中長槍，一邊繼續高聲叫喊。

　　除了他的十幾名親信之外，依舊沒有其他人跟上來。被倭奴挾裹著一道作戰的朝鮮仆從們，從沒被倭奴當過自己人看待，平時吃得是最拙劣的食物，承擔的繁重的勞役，作戰獲勝，也沒有分享戰利品的資格。今天忽然看到傳說中的大明天朝軍隊前來救援朝鮮，不臨陣倒戈，已經非常難得。怎么會在倭軍極有可能戰敗的情況下，向前來拯救朝鮮脫離苦海的恩人舉刀？

　　“跟我——”朝鮮偽軍將領樸哲元第三次發出邀請，然后無可奈何地與趙登交手，就像一頭試圖擋住戰車的螳螂。

　　其身后的親信，也都被跟上來的家丁們攔住，轉眼間，就被殺得落花流水。

　　“趕緊逃命，否則，殺無赦！”趙登一刀將樸哲元斬于馬下，隨即，舉起血淋淋的鋼刀，向這朝鮮偽軍作勢欲沖。

　　這句話，他是用大明官話所說。但是，對面的朝鮮仆從們，卻全都理解得毫厘不差。嘴里發出一連串尖叫，丟下木棒、短刀和盾牌，撒腿就跑。

　　“倭奴敗了！”趙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扯開嗓子，繼續高聲大叫。

　　“倭奴敗了，倭奴敗了！”其余家丁們，紛紛舉刀高呼，隨即跟在趙登身后，組成了一個簡單的攻擊陣型。

　　“倭奴敗了！”山坡上，正帶著千把明軍苦苦支撐的張樹、李盛等人，敏銳地感覺到了敵軍攻勢在迅速減弱，抬起頭，發出一聲聲驚喜地歡呼。

　　“倭奴敗了，倭寇敗了！”原本已經準備逃命的明軍士卒，也迅速發現，敵軍的攻勢在減弱，而山坡下，還有大批大批的敵軍四散奔逃，頓時士氣大振，紛紛拿出全身的本事，撲向對手，唯恐錯過這一輪立功的良機。

　　再看從三個方向殺上山坡的那三千倭軍，原本因為自家帥旗的倒下，導致人心惶惶。待發現大批大批的朝鮮偽軍已經逃離戰場，更是徹底失去了死戰到底的勇氣，支撐了幾下后，也慘叫一聲，掉轉身，落荒而走。

　　“倭奴敗了！”張樹和李盛兩人，都是曾經在戚家軍效力過的老行伍，豈會放過如此好的戰機？立刻用更大的聲音高呼著，帶領明軍沿著山坡直沖而下。

　　明軍中的家丁，身手絲毫不屬于倭軍中的武士。明軍中的普通兵卒，戰斗力則遠超倭軍中的足輕。先前被三倍于己的倭軍圍著打，明軍在士兵平均素質方面的優勢，很難找到機會發揮。而現在變成了主動追殺，則立刻表現得極為明顯。

　　身高只有五尺上下的倭軍足輕，才邁動小短腿兒逃了十幾步遠，就被比其高了一頭半的明軍士兵追上。或從背后一刀砍翻在地，或者一槍扎個透心涼。

　　而倭軍中的武士，雖然身手不凡。可潰敗之下，哪里有空間發揮？往往只要停下來抵抗，就會被四五個明軍團團圍住，然后刀槍齊下，轉眼送回了老家！

　　“倭奴敗了，敗了！”右司把總趙登一招得手，就打算吃遍天下。帶著臨時拼湊出來的家丁們，一邊高呼，一邊殺入山下被攪成一鍋粥倭奴預備隊中，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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