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噩耗（上）

　　“小心——”李彤在關鍵時刻，大喊著將長槍收了回來，用掛在槍桿前部的尸體，當做盾牌，把自己護了個結結實實。

　　兩枚彈丸正中尸體后背，將尸體打出了兩個透明的窟窿。雙臂猛地用力，他將尸體朝對面的倭軍鐵炮手甩了過去，同時瞪圓了眼睛左右觀看。

　　徒步而戰的劉繼業趴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殺穿了敵陣跟過來的家丁們，至少損失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沒想到倭軍主帥居然連他們自己人也殺，剎那間全都愣住了，騎在戰馬上滿臉惶恐。

　　“唏噓噓噓——”左后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戰馬的悲鳴。李彤的心臟猛地一抽，迅速扭頭，恰看到張維善的桃花驄軟軟栽倒，馬脖頸處，血落如瀑。

　　張維善身的雙眼，瞬間也變得像血一樣紅，縱身跳到地上，雙手拎著大劍直奔倭軍主帥，“我要你的命——”

　　這個動作，宛若一道閃電，剎那間照亮了李彤雙眼。雙腿猛地一踹馬鐙，他催動遼東雪花青，撲向正在調遣武士護駕的倭軍主將，再也不管周圍任何人的死活。

　　他也沒機會去管別人的死活。

　　他和張維善、劉繼業三人帶著家丁們，之所以能如此容易的殺穿倭軍的阻攔，最關鍵原因就是，打了后者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任由對方從容調整戰術，光是憑借人堆，也能將他們哥倆和麾下的家丁們活活堆死。

　　所以，此時此刻，張維善狂怒下的舉動，恰恰是最佳選擇。向前沖，沖到倭軍主將身邊，將其挑上半空。失去主帥的倭奴必然軍心大亂，正在山坡上苦苦支撐的選鋒營左部將士，就能趁機發起反攻。雖然選鋒營左部只有一千人，也照樣能鎖定勝局！

　　“ガーディアン！”沒想到挨了一輪鐵炮齊射之后，對手居然還敢向自己發起沖鋒。倭軍主將小野隆一被嚇得方寸大亂。冒著淪為麾下將領笑柄的風險，扯開嗓子招呼身邊的高級武士們上前迎戰。

　　武士們楞了楞，咆哮著一擁而上。只剩下的十幾步距離，卻已經不夠戰馬加速，更不夠組成什么陣型。

　　“去死！”李彤大喝著揮槍橫掃，憑著戰馬的速度和高度雙重優勢，將擋在自己正面的武士掃下了坐騎。緊跟著，又是一記回抽，利用槍桿和彈性與腰部的配合，將第二名武士抽上了半空。第三名武士策馬繞向他的身側，準備從背后發起襲擊。殺紅了眼睛的張維善快速趕至，跳起來使出一記驚濤拍岸，用大劍將此人連同快些的矮馬一道拍了個筋斷骨折。

　　第四名武士嚇得哇哇怪叫，手里的鋼刀舞成了一只風車。李彤一個側挑，刺瞎此人胯下的坐騎。然后直接從此人面前闖了過去，手中槍鋒遙遙指向倭軍主將胸口。

　　“啊——”第四名武士控制不住瞎眼坐騎，被摔在地上，厲聲慘叫。其余武士距離李彤太遠，已經來不及阻擋他的去路，幾乎眼睜睜地看著他殺到了自家主將面前。

　　那頭上頂著一個巨大糞叉的倭軍主將小野隆一，身手也很是不俗。見已經來不及再喊親信幫忙，果斷舉起一把修長的倭刀，朝著李彤的槍桿迎頭便剁。

　　“當啷！”本該送到他刀刃之下的長槍，忽然向后縮了半尺。精鋼打造的槍護，恰恰擋住了刀鋒。金鐵交鳴聲中，火星四下飛濺。小野隆一手中的倭刀，被彈起了兩尺多高。而李彤手中的長槍，卻借著戰馬奔跑的慣性，繼續刺向他的胸口。

　　“呀呀呀——”小野隆一大叫著仰身，用脊背去貼胯下戰馬的屁股。銳利的槍鋒貼著他的胸甲一帶而過，暗紅色的皮革和竹片紛紛墜落。隨著槍鋒的回抽，被人血潤濕的槍纓在半空中抖成了一團火焰，末梢處，正是小野隆一的眼睛。

　　“啊——”面甲可以擋住銳利的流矢，卻擋不住柔軟的槍纓。雖然只有幾根槍纓的末端，從面甲魚頭盔之間的眼孔掃了進去，依舊疼得小野隆一凄聲慘叫。

　　受傷很輕，頂多是掃了一下，根本不可能導致眼睛瞎掉。然而，雙目處傳來的劇痛，卻讓小野隆一將身體縮成了一團。淚水混著血水，也從眼眶內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這個本能的反應，足以致命。意外得手的李彤，毫不猶豫地掄起長槍，先一槍掃飛了試圖上前救護自家主帥的倭國武士，又一槍，直奔小野隆一軟肋。

　　“噗！”槍鋒與華麗的護甲相撞，如刺厚紙般沒入半尺。沒有鮮血，也沒有慘叫，握槍的雙手處，也沒感覺到任何肉體的阻力。李彤的眼睛，本能地瞪了個滾圓，脊背后寒毛瞬間倒豎而起。

　　下一個瞬間，小野隆一的鎧甲，四分五裂。他本人如同脫殼的螃蟹般落下馬背，手腳并用，拼命往后面的足輕隊伍中鉆。

　　“別跑！”李彤氣得七竅生煙，策動戰馬緊追不舍。不是鬼魂，對方有身體。只是身體過于瘦小，偏偏為了裝點門面，套了一幅華麗和巨大的甲胄。所以他先前那一槍，根本沒刺中此人的身體，只是挑破了那套華麗的甲胄。而對手雖然睜不開眼睛，卻憑著求生的本能，直接來了一招金蟬脫殼！

　　“まもる！”附近的倭軍足輕們，知道如果主帥被殺，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場。紛紛大叫著著上前擋路。他們的身手平庸，又是徒步迎戰，倉促間，很難給李彤造成什么傷害。然而，他們的數量，卻嚴重遲滯了遼東雪花青的速度，令卸掉了鎧甲，身材矮小的小野隆一越跑越遠。

　　“不想死的讓開！”張維善徒步超過李彤，手中大劍掄起來左劈右砍。一名足輕連人帶槍，被他砍成兩段。一名武士被他劈得倒飛出去，大口吐血。第三名對手蹲下身，試圖用竹槍拌他的雙腿，被他一劍削掉了腦袋，血漿瞬間竄了周圍足輕和武士們滿頭滿臉。

　　周圍的武士也沖了過來，拼死阻擋他的去路。而幸存的家丁們，則策馬一擁而上，將敢于擋路的武士和足輕，一個接一個剁翻。留在山下做預備隊的千余倭軍，徹底亂成了一鍋粥。能擠到自家主帥附近的武士和足輕，根本擋不住李彤、張維善以及眾家丁的腳步。而其他武士卻被自己人阻擋，只能眼睜睜看著攪做一個疙瘩的戰場核心，束手無策。

　　就在此時，有個渾身是血的身影，忽然從尸體堆中爬了起來。是劉繼業，只見他單手舉著鋼鞭，踉蹌前行，宛若一個惡魔。“去死！”他揮動鋼鞭，將一名手足無措的足輕砸翻在地。緊跟著，又是一鞭，從背后將一名努力向戰團核心擠的武士，砸了腦漿迸裂。

　　“ゆうれい)に——”背后受襲的足輕們不知道如何應對，驚叫著四下躲避。劉繼業抬頭看了看，紅色的視野中沒有看到李彤和張維善的身影，心中大痛，嘴里發出一聲凄厲的咆哮，舉起鋼鞭，狠狠抽向了日軍主將的帥旗。

　　“咔嚓！”碗口粗的旗桿，被他直接抽成了兩段。上半截旗桿扯著絲綢做的大纛迅速栽落，將躲閃不及的倭軍足輕們，砸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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