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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第章七第章美麗居下了太乙山


七、美麗居下了太乙山

        井鬼之間的玄象,自然也被住在太乙山遷園中的人們所注意,開始大家誤以為那紫氣主分野之強盛。在感受到朝廷的苛嚴(yán),百姓的困苦之后,又在這樣的憂患天下之時,突然現(xiàn)出此徵兆,似乎給大家?guī)砹艘稽c希望,以為朝廷要改弦易轍了。但是接下來的是朝廷中傳出消息,要舉行大比,以決劍宗屬誰?又有王劍工布出世,朝廷要進行盛大祭典。天下各門各派,名宿俊彥,過往不咎,均可參加這一盛會,以示慶典。直到這時,天下望氣者,才確定,這是劍氣。

        玄象劍氣之說,望氣者、劍林中人自然沒有一個不信,只是很難得到驗證。盡管人人心中存疑,但心中又覺得不能被人看輕,因此凡一出現(xiàn)這樣的徵兆,人人自然會去附會,以示自己不俗。就這樣,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此說一直盛行不衰,反過來,它又一次一次地被人為的得以證實。

        正當(dāng)大家對此議論紛紛的時候,只瞞著美麗居一人不知。自從她和北門晨風(fēng)吵翻之后,一直對至簡堂的人心存嫌隙,派人到季子廬去尋找過幾次,也不可得?吹絼e人都和和美美的,唯獨她孤獨一人遭夫君遺棄,她如何肯讓自己落得個惹人憐惜的境地,就不大到上古師和黃公虔那里去了。再加上最近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孕,腹中的小生命才形成,就折騰著要了她的命。她的妊娠反應(yīng)是那么強烈,什么都不想吃,別說吃,就是聞到一些食物的氣味,就會吐。大家知道美麗居有喜,都來道賀,既是歡喜又心存不忍。見美麗居盡日回避,只道是孕期女子之常情,也不來打攪。這又令美麗居傷心。

        后來傳來朝廷要以田憫、北門晨風(fēng)作血食,這下大家才大吃一驚,才知道北門晨風(fēng)落到了朝廷手里。在美麗居此情此景中,大家不但不敢告訴她,反而有意隱瞞,以免這壞消息傷害了她。比如,當(dāng)大家正在議論此事時,美麗居突然出現(xiàn),大家立即緘口不言。美麗居當(dāng)然感覺到了,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從大家異樣的目光中,她也察覺到了什么,“他們在對我隱瞞什么呢?”她想,“難道是至簡堂的事發(fā)了?不,這不可能。那就只有飄零子了,可飄零子又能出什么事呢?不會是他和那姑射子……”

        這樣一想,她又一次將膽汁水都吐了出來。

        沒有什么比她更感到孤苦和凄涼的,上古師看見她這樣,光著急。

        上古師和黃公虔這幾日,都在商議怎樣去救田憫和北門晨風(fēng)。至于天下大比,王劍工布,上古師倒是心平如鏡,她也不讓躍躍欲試的苦須歸賓和吳鉤玄月有輕漫之舉。本當(dāng)不睬此事,但田憫、北門晨風(fēng)兩條性命,再就是一個義字,也是她義不容辭的,所以她只得選擇去。黃公虔的心理比較復(fù)雜,他不能不救田憫,一喏九鼎,但他又非常清楚,這是陷井。那天,他也看見辰星犯太微,五帝星座流星似雨,這些不祥天象地出現(xiàn),使他聯(lián)想到望夷宮前的那片沙場,他知道這朝廷祭劍可能是個陰謀。假如這是一個陰謀,再去赴會,那就無異是送羊入虎口。但他又不能主張不去,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學(xué)生田憫和北門晨風(fēng)等著去祭劍,他一定要救出他們。只是,他的主張是不能白送死,應(yīng)該想出個兩全的辦法來。

        他要以幾個人的力量,來對抗朝廷,這真是談何容易!

        他們天天商議的也無非是兩全之策,但天底下,只有英雄乘時勢,條件不允許,任是姜太公再世,也是難以作為的。

        這一天,美麗居心中郁悶,從自己房里出來,F(xiàn)在已是春天,天氣還有些冷,過了一片青泥地,來到上古師房前。推開長欞門扇,發(fā)覺他們都不在,知道他們一定是去了黃公虔處。就從上古師房內(nèi)出來,轉(zhuǎn)過回廊,黃公虔住的地方在堂屋側(cè),一長階,她走了上去,推開門扇,只見堂內(nèi)也空無一人,堂屋中的神龕前,還燃著幾炷香。神龕前青磚砌的地面上,鋪著蒲席,蒲席上的案幾上,還擺著幾碗熱水。朱柱從柱礎(chǔ)上矗起,顯得特別寧靜高大,整個堂內(nèi)光線暗淡,有些陰慘慘的樣子。

        “咦,人呢?”她頗感奇怪。正在這時,元重進來,他剛收拾過堂屋,將掃起的垃圾倒去?匆娒利惥樱辛寺暎

        “北門夫人!

        “他們都到哪里去了?”

        “是嗎?你還不知道?洗姑娘回來了,帶來了邛崍劍庭哈婆婆一大幫人,F(xiàn)在,他們都迎下山去了,我和幾個莊客收拾幾間房,以供她們安歇!

        美麗居聽他這樣一說,知道洗心玉已經(jīng)帶著哈婆婆回到了這里。她正因自己身心慵懶,懶得行動,便打算回房去歇息。忽地一想,這些天來,怎么看這里的人都有點怪怪的?且那洗心玉又回來了,她一想到洗心玉回來了,心里就充滿了疑慮和恨意,似乎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怕北門會不會和她在一起?她是怎樣的人,本來就十分警覺,想到這里,決定人不知鬼不覺的下山去。

        她也不管元重,徑直走過那院子,繞過石墻。石墻上的石蓮已是一片嫩綠,山徑上的新筍毛絨絨的,碗口來粗。她真的行動起來,自然十分迅捷,一遛小跑,就已下得山來。看見路右那幾間草房在矮垣之中,她悄無聲息地走近窗前,朝里一看,見一屋子人。正度忖:是否要進去?卻聽得苦須歸賓一聲叫道:“……北門子還好說,可田憫怎么辦?她那么柔弱一個人,就算是救得下來,面對追擊,又如何逃得出去……?”

        這時只見一個戴著一張面膜的老婦人說:“救得下來,自然逃得出去!”

        美麗居知道這是西天嫫母哈婆婆尸后,只是當(dāng)她聽了苦須歸賓的話時,吃了一驚。一時還轉(zhuǎn)不過彎來:什么北門子還好些?北門子好什么?難道……?她一下子醒悟過來,好象混沌初開一樣,馬上就明白了。難怪這些天,他們總是躲著自己,象防賊一樣,原來全是為了這——自己的夫君被朝廷抓去了。想到這,她不僅對至簡堂的人不心生感激,反而全是怨恨,怨恨是她們把她害成了這樣。又想到北門,頓時猶如萬箭穿心。

        這時,只聽得黃公虔說道:“這事不那么容易,可能是個圈套,哈婆婆——”只見黃公虔轉(zhuǎn)向哈婆婆尸后說,“我不贊成就這樣去救他們,秦廷既有此舉,哪有不防范的?秦弩之強勁,又無人防得住,這樣冒然前去,只能是白白送死……”

        美麗居聽到這里,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真的落入了朝廷手中。又聽得黃公虔這樣一席話,心中既惱怒又憤恨。恨的是,北門晨風(fēng)生死未卜,他們還在這里議論去與不去?想到這里,她如何再按捺得住,便拿定了主意的退了出來。

        但是,黃公虔的話之后,上古師的一席話,她卻沒聽到。上古師說:“老夫子說得對,強行去劫祭壇,那是最后一招,不到萬不得已不去這樣做。我們可以用別一種方式,不在血祭時動手,而是在此之前,或許這,尚有可望。問題是,如果朝廷中有個人,通通消息,這事就好辦得多!

        “師尊說的是,”天中劍曲云芳說,“只是,這事不容易,就是親兄弟,怕也是不肯呢。”

        洗心玉本是一腔激情的回來,快兩個月沒見到北門晨風(fēng)了,想都想死了,哪想到卻得到了這么一個壞消息?猶如一桶冰水倒在頭上,心也涼了,手也冷了,頭惱里一片空白,什么事也想不明白。后來在大家商議此事時,她才鎮(zhèn)靜下來。現(xiàn)在聽師傅這樣一說,就想到了依梅庭,哪里還顧得臉面?迫不及待地說:“我倒認(rèn)識一個人,這個人我信得過!

        “哪個?”曲云芳問。

        “錢唐小梅君依梅庭。”

        “是呀,我怎么就沒想起他來?”上古師恍然大悟。

        “他呀,還是別提他的好,”黃公虔一聽依梅庭,就搖頭,說,“你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是廷尉右平,秦廷中的俗吏,本來就是申韓之徒,認(rèn)法不認(rèn)人的,何況是他!”

        “試一試吧,我曾救過他一命!贝藭r,洗心玉一門心思只在北門晨風(fēng)身上。

        “世道不古,這可是要他命的事!鼻品家廊徊恍拧

        “我想他決不可能出賣我!

        話說到這份上,黃公虔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大家就這個提議商量起來,最后決定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讓洗心玉去咸陽走一遭。

        元重他們把山上的房子安排好之后,下山來請大家上山。

        哈婆婆同上古師只要走在一起,便會發(fā)生頂撞。上古師尚能容忍,哈婆婆則不免冷嘲熱諷。她們二人是劍壇東西雙峰,上古師自然希望二人能彼此融洽,共同來演繹劍藝,她的心是寬容的。如今她對劍持一顆平常心,認(rèn)為一切有關(guān)劍道之爭都不會有結(jié)果,非劍只是一種愿望,也有點天真幼稚。哈婆婆對劍自然是堅持,她認(rèn)為劍才是唯一,不管這劍道怎樣花樣翻新,沒有一個人會放棄自己手中的劍。但也已年過天命,也感到自己有些太過,不免亦有所收斂,認(rèn)為也要修身養(yǎng)性。但她卻依然嘲笑上古師愚腐。在口舌上,她是一點也不讓著上古師的,她叫上古師老愚婦,老虔婆。

        “老愚腐,怎么也拿起劍來了?”她一語就刺中了上古師的要害。

        上古師不以為然,淡淡一笑說:“這和我的觀點一至,不變,還是劍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理。這不是明白得很嗎?……”其實這時上古師已不再堅持非劍思想,但現(xiàn)在和哈婆婆頂撞起來,這就成了她唯一的思想。

        “詭辯啊,這么簡單的事,就是被你這種人弄得這么復(fù)雜,攪亂了人心!

        “你認(rèn)為世上的事,真的就這么簡單嗎?”

        “本來如此!”

        “這不正是它的繁復(fù)嗎?”

        “跟你在一起,我哈婆婆非要發(fā)瘋不可!闭f著,哈婆婆就哂笑起來,“老愚腐,你是我的前世冤家,是我的孽障呀,你是不是還想與我決一高下?”

        “劍就讓你一籌,但劍道自然讓無可讓,在你之上。”

        “恬不知恥!

        “承蒙夸獎!

        “二位都這么大年紀(jì)了,也不怕晚輩笑話!秉S公虔勸說道,“我看你們雖逞口舌之辯,實則是殊途同歸,并沒有多大差別……!

        這時,那珍珠簾西施羅歪著個嘴,拄著個拐,一拐一拐的,走得飛快。

        苦須歸賓說:“看不出啊,拐子拐,一拐拐千里!彼匀恍南蛑鴰煾,所以說話帶點嘲諷。這引起了西施羅的憤怒,“什么?你是欺我瘸子嗎?是比上山呢?還是比劍?”

        小伍起卻一眼看著玄月說:“這小女子怎么這樣無禮?”

        玄月不由得奇怪了,說:“我怎么啦,我說了什么?又哪兒惹了你?”

        小伍起的眼睛便轉(zhuǎn)向了洗心玉,說:“誰說你了,你湊什么熱鬧!”

        玄月一時莫名其妙,洗心玉才醒悟過來,忙拉了拉她。玄月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起來,馬上捂住了嘴。

        小伍起就憤怒起來,“嗖”地一下抽出劍。好在曲云芳喝住了她:

        “不得無禮!”

        “誰無禮呀?”

        “不知者不罪!”

        這時,苦須歸賓和玄月正在問想著北門晨風(fēng)正焦急的洗心玉,她們在問哈婆婆的事。洗心玉只得強打起精神來回答。

        “是嗎?”二人立即跳了起來。

        “你們又在搗什么鬼?”上古師回過頭來責(zé)備道。

        “小玉說:‘哈婆婆師姨是一絕色老人呢,’我們想讓師姨讓我們一睹她的真容!

        “哈!”黃公虔笑向哈婆婆說,“她們還真不知道呢。”

        哈婆婆就不由得憤怒起來。

        當(dāng)他們來到山上,轉(zhuǎn)過那堵石蓮墻時,上古師對哈婆婆說:“北門晨風(fēng)的內(nèi)人美麗居在山上,她還不知道北門子被朝廷抓去了。她懷有身孕,我希望大家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美麗居?是不是劍壇上人稱千姿花的哪個小魔女?”曲云芳問。

        “人家哪有這么可怕呀?絕代佳人一個!苯(jīng)過這些日子,玄月對美麗居的看法已有些改變。

        “我看,哼!”苦須歸賓還是對美麗居有成見,她看了看師傅,不便再說。

        他們到了中堂,派人去請美麗居,才發(fā)現(xiàn),到處都找不到了美麗居。

        黃公虔叫來元重。元重說:“北門夫人下山看你們?nèi)チ。?

        “這下糟了!”黃公虔一拍大腿說,“她肯定是聽到了我們的說話!

        “這又怎么了?”小伍起不解。

        “這還不明白嗎?她原是不知道她夫君被捕的,這下,聽到了我們的說話,也就知道了,這還不要了她的命。這下可好了,一個孕婦,又是一個人,她能做什么?還不叫人急死!”

        “那還不由她,她這人呀……!笨囗殮w賓還是熬不住地說出她對美麗居的不滿。

        “苦須!”上古師嚴(yán)厲地喝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哈婆婆則表示贊賞,她說:“老愚腐,你真有福氣,洗心玉不錯,這個苦須又血氣方剛,這樣的人我喜歡。至于那個什么美麗居,她要去,那不由著她去怎么著,哈哈,哈哈……”一陣爽朗地大笑。她那蒙著面膜的臉奇異地開合著,顯得異常怪異。

        大家又把洗心玉的提議議論了一番。這樣,上古師便讓洗心玉去咸陽,先試試看,看能不能就此救出田憫和北門晨風(fēng)來,也讓她打探一下美麗居的消息。

        美麗居騎著她的照白玉,已經(jīng)前往季子廬了。洗心玉沒過多久,也向咸陽進發(fā)。二個女子懷著同一目的,一前一后,朝咸陽奔去。

        太乙山遷園的人們,又歇息了幾天,也不聽黃公虔的勸阻,下了山。他們決定去終南山的北門晨風(fēng)的季子廬,在那里靜候美麗居和洗心玉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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