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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茲事體大


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今天要開碰頭會。

會前,彭蔸依看到穆冠深,兩個人從小一個大院里長大,自然要聊上幾句。

彭蔸依問,“冠深哥,你們那邊差不多了?”

穆冠深搖頭道,“亂的很,最少還得查半年,不過也就把87師的案子查干凈。”

也就,這兩個字的意思是,到此為止。

彭蔸依皺了皺眉問,“上面定調(diào)了?”

穆冠深扯了扯嘴角笑道,“不然呢?”這一串繩上的螞蚱都查出來,那得查天上去。”

彭蔸依說,“孟伯伯也同意了?他以前可是很激進的。”

穆冠深道,“當年難道沒有付出代價嗎?”

彭蔸依聽了,“呵呵”一笑道,“所以啊,我們都是被拿來當槍使的,在別人看來,不就是——”

說著,她揚了揚頭。

有些話,沒有說出口。

穆冠深敲了敲她的腦袋道,“知道也別說出來,至少查實了,有問題解決問題,不是嗎?”

彭蔸依道,“查得干凈嗎?我干這行也快十年了,越干越灰心。”

穆冠深安慰道,“至少你干了,有結(jié)果,對得起自己。”

彭蔸依嘆了口氣道,“我都不敢給琿哥打電話,冠深哥,你也參與查案了,你也知道這里面多亂了吧?”

穆冠深說,“人世本就如此,要看明白。”

彭蔸依說,“我知道,我爺爺也說了,當個普通人就好,我也是這么想的。”

孟岐山和公安部派來組長周延一起走了過來,在會議室外的眾人陸續(xù)把手機存入保密柜,進了會議室。

由于這個案子太復(fù)雜,牽連太廣,今天,京城還派了一位陶專員來現(xiàn)場聽取辦案情況,并要研究下一步分批留置、集中抓捕的行動方案。

就在孟岐山說到李衛(wèi)軍涉及海外資產(chǎn)的時候,陶專員道,“這件事和另一個案件有關(guān),今天不在此討論。”

孟岐山聽了,心里存疑,又看了看跟隨陶專員一同前來的工作人員,若有所悟。

這個案子牽連太廣,辦案的尺度,考驗著三個專案組的組長。

參會人員都是核心辦案人員,會議一直開到下午四點。

周延在開完會出來之后,直接去了江華靜所在的留置區(qū)。

江華靜留置一個多月了。

這段時間,都是具體辦案人員與江華靜談話,周延在這期間,沒有來見過她。

現(xiàn)在,江華靜的情況自然是查清楚了,她也認命了。

但凡她試探地提到陸部長,或者是市局呂國棟,與她談話的人就會問她,“你確認一下?”

江華靜知道,這些辦案人員都是周延安排的人。

死心之余,她也明白,至少她還有爭取輕判的機會。

只要她不供出全部,認了罪名,不至于被犧牲得太徹底。

周延說只是找江華靜聊聊,進了關(guān)押江華靜的留置室。

他讓一直看守著江華靜的安保人員出去了,他在床上坐下,小小的一間留置室,江華靜在這里,待了一個多月,整個人都憔悴消瘦了。

周延道,“學(xué)妹,我看你怎么氣色反而好了?”

江華靜已經(jīng)從最初的食不下咽,難以入睡,到如今平靜接受了現(xiàn)實。

原先她妝容精致,定期去做保養(yǎng),但在這里一個多月了,如今沒有了修飾,只是一個臉色有些暗黃的四十多歲的女人。

周延仔細看她,雖然這個年紀了,但是眉眼還是秀氣漂亮的,難怪當初一眼被陸大人相中。

周延道,“你所有的情況我都看過了,懺悔錄我也看了,寫得很真摯。”

江華靜道,“什么罪名我都可以接受,但不要牽連別人。”

周延笑問,“包括你那幾個小男友?”

江華靜說,“是我糊涂,與他們無關(guān)。”

周延呵地一聲,冷冷問,“是嗎?”

江華靜很平靜的說,“是。”

周延嗤笑道,“陸大人不這么想,你的嘴可靠,那個叫唐雋的可未必,他卻把你做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江華靜說,“他知道的本來就不多,說就說了。”

周延道,“那個小謝跟你的時間不短,怎么知道的比唐雋還少?”

江華靜聽了,垂下了眼眸說,“他什么都不知道。”

周延冷哼一聲道,“不知道?不知道你需要大費周章留置他?不是他,你會安排祝蓉蓉進了信息中心?”

江華靜聽了,只是仰頭,閉了閉眼說,“是我強迫他的,所以他提的要求我都答應(yīng)了。”

周延呵呵一笑道,“是嗎?你知道他電腦里收集了你每次去見大人的視頻嗎?”

江華靜聽了,面色白了白,卻說,“那又怎么樣呢?能證明什么?”

周延道,“他以前是國安的,你不知道嗎?”

江華靜皺了皺眉說,“不知道。”

周延說,“有一段經(jīng)歷查不到,你把人弄到身邊,沒調(diào)查過嗎?”

江華靜說,“不清楚,是別人推薦的。”

周延看著她的眼睛問,“你真不知道?”

江華靜面無血色地搖了搖頭,“真不知道,就算現(xiàn)在知道了,又怎么樣呢?”

不過是夢醒而已,還能改變什么嗎?

周延淡淡道,“他這種人,沒有留下的必要。”

江華靜聽了,手腳發(fā)冷,她說,“是我把他拖進這蹚渾水里的,師兄,不要再造孽了。”

周延嗤地一聲道,“造孽?華靜,難怪你會出事啊。你太不清醒了。你以為表面上乖順的人,真的就乖順嗎?善不為官,慈不掌兵,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江華靜嘴唇一顫,問,“你們要殺了他?”

周延反問,“意外死亡很難嗎?既然撬不開他的嘴,那么他也不用開口了。”

江華靜說,“為什么?師兄,他能知道什么?”

周延挑眉問,“華靜,如果不是他,李希承怎么會認識那個祝蓉蓉,又怎么會出事?你知道祝蓉蓉現(xiàn)在在哪里嗎?”

江華靜問,“在哪兒?”

周延說,“青潭干休所,那是普通干部能進去的嗎?里面都是什么級別的干部?我不知道李衛(wèi)軍、李希承的案子查的怎么樣了,孟岐山那里移送過來的資料,暫時還沒有涉及到老大,要不是老大聰明,和周司令關(guān)系好,提前安排了我過來,你以為這次他能逃過嗎?”

江華靜聽了,面色不喜不悲。

對現(xiàn)世的絕望,不過是又一遭而已。

第一次,是被他看中,這一次,是被他舍棄。

利益面前,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不會有半分的慈悲。

在他這里,她只是個傀儡。

她想,如果謝衡恨她,也是應(yīng)該的。

就像她也恨透了陸譯偉。

她說,“不要再傷及無辜了。”

周延道,“華靜,別天真了,他現(xiàn)在不開口,不是為了你,只是不信任我們。如果給了他機會,他一定會咬死你,咬死你就是咬死我,咬死大人,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會咬人的狗,后患無窮。你當時就弄死他,也許不會出事。”

江華靜搖頭說,“不,是李希承做得太過火,出事是早晚的事,這和他沒有關(guān)系。”

周延看著江華靜,幽幽道,“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他?”

江華靜卻說,“不,師兄,你是學(xué)刑偵的,你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天衣無縫的犯罪嗎?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攝像頭無處不在的年代。”

江華靜看著周延,這一刻,她仿佛能看到十年后的周延。

此刻的他,與一個多月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呢?

坐在周延的位置上,難道不會有敵人嗎?難道沒有人覬覦他的權(quán)勢嗎?

高處不勝寒。

都已經(jīng)污染了一身,又怎么有平穩(wěn)落地的可能?

何況是那么張揚跋扈的陸大人,和他囂張肆意的鷹犬。

其實,早就上了一艘無法返程的船。

周延說,“沒有天衣無縫的犯罪,但有可以遮天的手。”

江華靜不言語了。

此刻的她已經(jīng)身陷囹圄,失敗者的話,是不配被聆聽的。

周延說,“這里的程序差不多了,馬上會移交市檢。”

江華靜說了句,“我明白。”

周延道,“大人還是顧念你這些年為他鞍前馬后辛苦的舊情,不會判很重。”

江華靜說了句,“謝謝。”

感謝那個一手將她拉進深淵的人。

感謝他讓她體會權(quán)傾一時,又將她從高臺上推下。

這句謝謝,虛偽而可笑。

周延和她談完話走了。

江華靜繼續(xù)對著桌面,寫自己的思想剖析和懺悔錄。

富貴榮華,一場空夢。

多羨慕那些普通人,平凡的一生。

不必大起大落,沒有大悲大喜,平靜的像溪流。

腦海中回憶起自己的年少時光,溫柔的陽光灑在溪流之上。

她赤著腳,坐在溪水之畔,讓清涼的溪水,流過足下。

曾經(jīng)愛過的少年人,對人生有著無限的憧憬。

他們一起坐在溪邊,暢談著人生。

原來,那才是她一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滿心滿眼愛戀的那張臉,與謝衡的臉,又何其相似。

她多希望那張面容永遠不會老。

可再看自己此刻的手,她張開五指,看著手背上,已經(jīng)漸漸變皺的皮膚。

難看到連自己都覺得厭棄。

還連累了無辜的人。

來人世這一遭,到底圖什么?

一切都結(jié)束了。

江華靜多么想留住謝衡的生命。

她對看守她的女特保道,“我要見周延,我有情況要匯報。”

特保說,“安靜,你寫下來,等下一次談話的時候你再交代。”

江華靜垂頭,再度明白,她已經(jīng)深陷囚籠。

她苦笑了一下,告訴自己,認命吧。

還想著救別人?

自己都未必能保全。

周延去留置區(qū)見江華靜的時候,陶專員叫住了孟岐山,說要去他下榻的賓館聊聊。

如果不是有目的而來,陶專員絕不會做出這么輕率的舉動。

一路上,大家都保持著安靜。

等進了孟岐山住的房間,陪同陶專員前來的工作人員才表明了身份。

“這兩位是國家安全局的。”陶專員說。

陪同的只有穆冠深,穆冠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而孟岐山已然明白了。

他讓穆冠深守著門,和陶專員坐下,聽兩位國安局工作人員說明情況。

國安干警道,“這么多年來,始終有國外特工組織針對我國科學(xué)家進行定點清除的斬首行動,八年前,我們追蹤到一條十多年前804軍工所技術(shù)人員被鎖定,策反,并且銷毀實驗成果的線索。但因為時間過去太久遠了,查證很難,我們安排了相關(guān)線索人員進行偵查,去年上半年,剛剛查出了一些眉目。”

“目前掌握的情況是,李衛(wèi)華、李希繼父子,以及李希承三人,在北美擁有大量不明財產(chǎn),包括三套豪華別墅,接收國外組織的長期資助,在國內(nèi)從事竊密活動。關(guān)于當年804軍工所,因為一些線索涉密,不方便向您透露,但李衛(wèi)華、李衛(wèi)軍等人涉嫌竊取國家機密,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一部分線索。”

孟岐山越聽面色越沉重,他“砰”的一聲拍了桌子道,“豈有此理,簡直罪不可恕!”

國安局的工作人員又把關(guān)于李衛(wèi)軍等人涉案線索的機密材料拿了出來,遞給了孟岐山。

穆冠深過來做簽收。

孟岐山看著那份資料,手都在抖。

他看向陶專員,陶專員示意他克制。

國安局的工作人員道,“所以,因為李衛(wèi)軍、李希承等人牽涉在您正在調(diào)查的案子里,我們也需要對他們和相關(guān)涉案人員進行審訊偵查。”

孟岐山點頭表示,“好,他們現(xiàn)在都關(guān)押在兆陽看守所,而且由于這個案件情況特殊,我已經(jīng)抽調(diào)了武警共同看守。”

國安干警繼續(xù)道,“另外,剛剛我所說的相關(guān)線索人,是渤江的一位干警,現(xiàn)在也牽扯在了這個案子里,他一直在調(diào)查當年的804案件,我們這次來也是因為他失聯(lián)太久,根據(jù)他最后一次上報的信息,我們擔(dān)心他也被卷進了這次87師的案子里,他叫謝衡。”

孟岐山皺了皺眉,“這個名字很熟悉。”

穆冠深道,“是上次墨琿來打過招呼的人,您還為了他和周延提過這人,他們說會安排。”

孟岐山問,“那你們和周延說過這件事嗎?”

國安干警道,“這就是這件事奇怪的地方,他如果只是配合調(diào)查,現(xiàn)在也兩個月了,卻依然在留置。我們了解了一下,擔(dān)心他和案子有牽連,所以向陶專員匯報了,陶專員讓我們這次一并提出來,至少我們得先見他一次,確認他的安全,至于說,他若涉及到別的違法犯罪情況,那是另一碼事了。”

孟岐山皺了皺眉,明白情況復(fù)雜。

陶專員問,“要我去和周延說嗎?”

穆冠深道,“人應(yīng)該在留置區(qū),或者我?guī)е热ヒ娨幌拢坷钕3猩婕俺鲑u國家機密這些事,還是不要讓公安那里知道了吧?”

否則剛才在會上就該提出來,顯然國安方才給的資料,并不是全部內(nèi)容。

這件事茲事體大,應(yīng)該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這個案件實在棘手。

國安干警說,“李衛(wèi)軍、李希承的案子,我們會同你們一起查辦。”

陶專員道,“不錯,這件事也和潘書記匯報過了。”

孟岐山點了點頭。

穆冠深道,“李希承供述了公安所有系統(tǒng)都是他承包的,那么是不是代表這些涉密數(shù)據(jù)已經(jīng)被傳輸?shù)搅藝猓俊?br />
所有人面色都變得凝重,恐怕這件事牽涉面非常廣,李希承能獲得的資料,實在太龐大了。

陶專員道,“岐山,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你說。”

穆冠深道,“我先帶這兩位同志去留置區(qū)見小謝吧?”

孟岐山想了想道,“讓小錢和小鄧陪你去。”

兩個人都是從武警部隊抽調(diào)來辦案的,身手很好,孟岐山經(jīng)過這番談話,也知道情況的復(fù)雜性,讓二人陪著去,以防萬一。

穆冠深答應(yīng)了,打了電話叫了人,兩輛車去留置區(qū)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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