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微光
祝玫下了樓就打車趕回別墅。
這陣子太忙了,祝玫又只能周末回村。
到了家,葉墨琿坐在沙發上正看夜新聞,等著她。
祝玫進了門,他委屈抱怨道,“這么晚!
祝玫問,“老謝怎么樣了?”
葉墨琿哼了一聲道,“關心發小,都不關心一下我。”
祝玫道,“他在里面,你在外面,能一樣嗎?”
葉墨琿張開手臂道,“抱抱,抱抱就告訴你!
某人自從有了名分,行為退行得非常嚴重。
祝玫帶著一身煙酒味,過去讓他抱。
葉墨琿皺眉道,“什么味啊?”
祝玫說,“雪茄啊,還有,嗯,茅臺。”
葉墨琿翻了個白眼說,“去洗澡!
拉著她就進浴室了。
好么,換洗衣服都在化妝臺邊放著了,說什么味道奇怪,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葉墨琿為她開了水,花灑掛歪了,“非常不小心的”淋了他一身。
他說,“剛好我也沒洗澡!
祝玫比了一個手勢說,“那你先請。”
葉墨琿說,“一起洗,省點水,非洲多缺水啊,繁都也是水質型缺水城市!
祝玫說,“我洗得很快,不費多少水!
葉墨琿說,“來嘛。”
祝玫道,“說正事。”
葉墨琿說,“我吃醋了!
這是正事嗎?
算了,某人可憐巴巴的樣子,祝玫心一軟,說,“我先卸妝!
某人趁著祝玫卸妝,幫她除衫。
祝玫由著他去,問,“謝衡怎么說?”
“轉去看守所了,面包房現在都不夠用,安全起見,我問了冠深哥,能不能轉去別的地方,他說這個案子異地辦理,放在了嶺中,你姑姑——”
說著,他抬頭看了看她,然后深深地吻了下來。
祝玫說,“劉檢,怎么樣呢?”
葉墨琿說,“嗯,抽調去了嶺中參與辦案。”
祝玫問,“不怕影響司法公正?”
葉墨琿說,“一個案子那么多人一起辦,一個基層檢察院的副檢察長,能起什么作用?無非是幫著聯絡這里的一些事務。”
葉墨琿嘴上說著正事兒,行動上歪去了月球。
祝玫聽了,有些傷感。
“想不到老謝會這樣,難道沒有立功情節嗎?”
葉墨琿說,“具體我也不清楚,你想不想去見他一面?”
祝玫點頭說,“想,難道可以安排?”
葉墨琿說,“那你親親我!
這人臉是真的不要了。
祝玫俯下身,親吻他。
他臉漲得通紅說,“不是親那里!”
祝玫的吻,一路向上,說,“你的身體可比你的嘴青澀多了,這么誠實。”
葉墨琿說,“誰知道你還有這一手,我這是沒有防備,被你偷襲了。”
祝玫吻上了他的喉結,他整個人都僵硬了,青澀成這樣,嘴上葷話倒是利索。
祝玫貼住了他問,“在吃什么醋呢?”
他用力地吮吻她的唇,直到她的唇泛出紅潤的光澤。
愛意傾瀉。
當他今晚滿腦子幻想著陳逢時與懷里的女人獨處的情景,再多的理智都不夠用了。
“我差點沖去酒店,可想想那樣丟我的臉,也丟你的臉,就只能在家里等著。我把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又擼了鐵,可才十點,你居然還沒回來,我想著那些等待丈夫歸家的女人,我才明白這種感覺多磨人!
祝玫貼著他的胸口笑。
她好聽的聲音說,“你倒是挺會共情的!
葉墨琿又咬了咬她的唇說,“你居然還笑我!
祝玫依然貼著他,舔過他的唇邊,讓花灑的水,滑過他們彼此的肌膚。
她抱著他,他的肌膚那么溫熱,無比舒適。
她說,“我今天才意識到,這些年一直都是別人需要我。外公需要我,朋友需要我,下屬需要我,甚至陳逢時,我的老板,也需要我。但我無法需要,不能需要外公,怕他為我操心,不能需要陳逢時,因為我和他不平等。不能需要兒時的伙伴,他們生活已經不易。更不能需要下屬,因為我是他們的依靠!
“可其實我也有我的需要,我需要有人聽我說話,安撫我的情緒,只是始終沒有那樣一個人。我只能被迫享受孤獨,告訴自己這是一種高級的人生狀態,這純粹是一種自我欺騙?勺詮挠龅搅四,我發現,我可以需要你,你也愿意遷就我,我很愛你。”
這一次,她說了愛。
葉墨琿抱緊了她,說,“陳逢時可以多來幾次!
祝玫噗地一聲笑了,她纏緊他說,“你可以更離譜一點!
葉墨琿說,“我可以的,你要不要試試?”
祝玫說,“試試就試試,年輕就是要敢于嘗試!
葉墨琿說,“如果有孩子了,我們就去領證吧!
祝玫說,“沒有也可以領的,我這么多年送出去的紅包還沒收回來呢。”
葉墨琿身體一僵,說,“當年我收過了……”
祝玫說,“那就得補償我了!
葉墨琿用力貼近她說,“我努力!
財力不足,體力來補,這倒也是一種辦法。
謝衡從留置區轉到看守所兩天了。
在軟包里,24小時有人看著,沒人說話。
正式轉到看守所,大通鋪,雖然也是一個封閉的環境,但是條件更惡劣艱苦。
對看守所的環境,謝衡并不陌生,這么多年,他送進來的人都不知有多少。
無非就是等,等著審判,等著轉去監獄。
30個人的大通鋪,今天來了個新人。
說是新人,但也不新,謝衡認識,他干治安的時候,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
這是個熟人,江湖人稱邦哥。
邦哥之所以稱為邦哥,因為他耳朵邊,有一道很深的疤,縫過針,樣子像一條蜈蚣。
留下那道疤之后,將他抓捕歸案的警官是個文化人,就說,他原來是膀哥,因為膀子上紋著一條龍,最愛光膀子炫耀,就叫他膀哥。
現在好了,臉上有一條蜈蚣,就在右耳邊,就叫邦哥吧。
邦哥進過渡監室的時候,謝衡在刷廁所。
謝衡剛進監室,就已經被教育過了,也教了規矩。
這間監室的號長叫鐵皮,臉上有一塊黑青的胎記。
謝衡進來第一天,就被要求脫光了蹲在水龍頭下,沖了個透,隨后,就在蹲廁邊,蹲了一個多小時,直到中午放飯。
下午,又打掃了一遍廁所,還因為打掃得不干凈,又被罰了一個多小時。
在這里,沒有尊嚴,只有服從。
可這里有人說話,比軟包里死一樣的寂靜要好一些。
其實對他而言,也沒什么區別。
甚至和曾經那段與江華靜在一起的日子,也沒什么區別。
但他并不在意。
邦哥一進來,原先的號長鐵皮都要靠邊站,監室的分派,都是看守所的管教警官安排的。
一個號子里30個人,過渡監室就只是個過渡,管理得比普通監室嚴格許多,要學規矩,接受教育,背條規。
可邦哥一來,先給自己安排了一個1號位。
邦哥已經是多次進來了,上一次是故意傷害,判了15年,關了9年出去了,這次也不知道又為什么進來的。
邦哥進監室,簡直跟回家似的。
鐵皮和他打過交道,知道這人下手狠,不是那些經濟犯罪的嫌疑犯可以相比的,直接就靠邊站了。
干部也不管,只要不出事,這里沒人管。
邦哥進了這個12號之后,全號子30名嫌犯,話都變少了。
有二進宮的說,以前跟邦哥類似的犯人,都戴手銬腳鐐的。
謝衡是這一個號子里最安靜的,別人要和他說話,他也基本不回答。
鐵皮對謝衡最不滿,午休結束的時候,又讓謝衡去蹲坑旁邊清醒,還把中午泡面的湯,“不小心”灑謝衡的被子上了。
謝衡也不說話,只是用毛巾擦了。
當晚睡覺的時候,鐵皮本來想把自己的位置讓給邦哥睡,但邦哥卻不要,非要睡謝衡旁邊的鋪位。
繁都的幾個看守所,條件都不好。
過渡監室是大通鋪,謝衡睡在離蹲坑最近的位置。
晚上是不熄燈的,到了睡覺的點,每個人都躺下睡覺了。
謝衡今晚是凌晨兩點到三點值班,邦哥說,他就接謝衡。
謝衡的被子上,都是泡面的味道,然而他卻渾然不覺,閉眼睡覺。
一個涉嫌幫信罪的嫌疑人,長著一張圓臉,在謝衡之前值班。
凌晨兩點,他把謝衡叫醒了。
邦哥也醒了,謝衡就坐在通鋪上,睜著眼,不知在想什么。
邦哥起來上廁所,出來之后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和鄒善仁很熟嗎?”
謝衡沒有回應。
邦哥走到謝衡面前蹲下了。
謝衡看向他,然后,繼續蹲在那里,看著不知名的某處發呆。
邦哥壓低了聲音道,“聊兩句。”
謝衡不說話,邦哥指了指監控,說,“今晚我們監室的監控壞了,你信嗎?”
謝衡終于是看向了他。
邦哥扯了扯臉皮,那道疤動了動,他倒是有耐心,說,“有人找我弄你,你不怕?”
謝衡問,“所以?”
邦哥說,“老裘知道你在里面,讓我關照你。不過也有人花錢買你的命,你說我該咋整?”
謝衡看向他。
鐵皮被吵醒,說了句,“誰在說話?”
邦哥說了聲,“老子!
鐵皮聽了,立刻沒聲兒了。
整個號子里,都在聽他們的動靜。
謝衡只不說話,人多嘴雜。
邦哥在通鋪上,比劃了兩個字,反復寫了好幾遍:小心。
他說,“老裘說的。”
然后,上床接著側著身睡覺去了。
謝衡明白,還有很多事,恐怕不打算查了。
公安這次自己成立專案組,不就是為了——
他閉了閉眼,只是笑了笑。
早就該知道的。
在別人的盛世里當牛馬。
在繁華落盡后被獻祭。
這就是命運吧。
早該知道的。
他的堅持,似乎毫無意義。
燈亮著,昏昏暗暗的。
整個監室很長很深,就像一個巨大的口袋。
監室里,充滿了男人身上的嘎啦味。
換班的時候,邦哥對他說,“老裘救過我兒子的命,他讓你好好的!
謝衡聽了,心里一暖,說了聲,“知道了。”
還有老裘會惦記著他。
他忽然想起和老裘最后一次吃飯的那天晚上。
他嘴邊,永遠有一抹唾沫干在那里。
想起老裘的經歷,謝衡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想。
被嫌棄的一生。
最初也曾有過夢想。
但也許如今,他也有夢想。
老裘是個好人。
即便被這人世間的凄風苦雨打壓。
他依然是個好人。
謝衡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不管人生有多么不堪回首。
總有一絲微光,讓人不愿離去。
他于是碰了碰邦哥,問,“是鄒讓你來的?”
邦哥轉了轉身體,嗯了一聲。
謝衡皺眉想,鄒善仁還逍遙法外,那么專案組——
如此一來,只能寄希望于另一個人了。
他點了點頭,閉眼睡了。
陳逢時在繁都待了一周。
這一周,祝玫對公司大小事務,都是遙控指揮。
期間,繁都發生了一樁大事。
全市,甚至嶺中、庭南都抽調了警力,合力查辦了龍騰集團涉黑案件。
陳逢時接待黟中一位市長的時候,龍騰集團被連鍋端,包括下屬的資產管理公司、咨詢公司等等,都涉嫌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詐騙罪、敲詐勒索罪等多重罪名,一些打手過去一些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這次也一并要立案查處。
全市看守所都關不下了,還調用了周邊縣市的看守所。
祝玫看到消息的時候,也接到了陶夕佳的電話。
陶夕佳說,“玫子,南子被抓了!
祝玫想,早就該知道的事,她問,“你和他爸媽聯系過了?”
陶夕佳說,“是的,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辦,就來找我。”
祝玫說,“需要的話,我為他們找律師,你也別說是我幫的忙!
陶夕佳說了好,卻又說,“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前幾天老謝的媽媽給我打電話借錢,說他爸心臟病又發作了一次,現在在ICU!
祝玫聽了也是難過。
她猶豫了一番,點開謝衡母親的手機通訊錄,才發現吳芳前幾天給她打來過電話。
只是最近她太忙,忽略了。
她給吳芳回了個電話,吳芳沒有問謝衡,而是說,謝衡他爸還在ICU,不知道該怎么辦,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了。
祝玫悲從中來。
她不知道,謝衡怎么能這么慘。
難過于從前相親相愛的兒時伙伴,在人生的分岔路,竟然走去了那么遠。
她問吳芳,“最近有沒有人聯系過你?”
吳芳問,“聯系我?我每天都收到一些詐騙電話,現在陌生的號碼我都不敢接!
祝玫聽完,也知道謝衡的事,指望不上吳芳。
吳芳問祝玫又借了五萬塊,卻始終沒有問謝衡什么時候回來。
她應該以為謝衡還在出任務吧。
就像從前,他們夫妻吵架,謝衡好多次都是在她家過夜的,可是吳芳夫婦根本對謝衡不聞不問。
他們只在意他們自己,他們只愛他們自己。
沒有人愛謝衡。
這個念頭起來,祝玫就覺得心酸。
不愛他,為什么要把他生下來呢?
謝衡,到底有沒有被人好好愛過?
祝玫難過。
對這位親如手足的朋友,如何能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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