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布上有了亮光。

        鏡頭由遠處拉近，是一片深邃的海洋，海邊是金色的沙灘和黑色礁石。

        礁石上趴著一個男人，渾身濕透，黑發黏在額頭和鬢角。沾著水珠的黑色睫毛顫了顫，鼻尖翕動，隨即眼簾掀開，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攸關震驚得說不出話，這個人，這個人難道不是我嗎？？？

        “250，是ai換臉嗎？”

        【是的哦，沒想到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換臉技術還是這么好。】

        “……”現在討論的不該是張卯到底要做什么嗎。

        反正也跑不了，攸關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幕布上的青年緩慢坐起來，陽光灑在他身上，帶來一片暖意。他舉起雙手抻了個懶腰，左右看了一圈，兩手攏在嘴邊喊：“有人嗎——”

        四周太空曠，連回聲都不來搭理他。

        拖著疲憊的身體朝森林里走去，不多時，青年在茂密的植被間發現了一間小木屋。

        小木屋的門半敞開著，青年推門走進去，發現里面居然有吃的，也不管能不能吃，它們的主人是誰，直接坐下開始狼吞虎咽。

        攸關：“……”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好奇的轉頭看向余縱，發現他兩只眼睛緊緊閉著，但是眉心的褶皺暴|露了他醒來的事實。

        攸關繼續看，發現換臉青年隨手拿起一個果子。

        果子的顏色艷麗，咬下去鮮嫩多汁，一不留神粉色的汁水沿著他的嘴角流出來，落到襯衣上。

        攸關吐槽：“……這嘴巴是漏的嗎。”

        囚禁室里的人沒有反應，但額角越繃越緊，攸關揚聲問余縱：“你是不是知道這是什么？他們為什么要把角色換成我的臉？”

        余縱唇角下壓著，渾身透著死氣。

        攸關閉上嘴，獨自欣賞。

        漸漸地，他發現不大對勁。吃完不明果子的青年一副發高燒的模樣躺在地上，難受的抓著身上的襯衣，膝蓋相互摩擦，好像有那個大病。

        為了眼睛干凈，攸關選擇閉眼。

        雙手被扣住無法舉起來蒙住耳朵，電影中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還是傳進了耳朵里，隨之是一陣沉穩的腳步。

        攸關拒絕觀看小毛電影，可是又很好奇，另一個是不是換成了余縱的臉。

        于是悄咪咪睜開一只眼睛。

        熟悉的臉，熟悉的身材，完全就是跟余縱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張卯這是要在他和余縱做項目前，給他們上上生理衛生課。

        不止如此，他還試圖用小毛電影的方式，讓他們提前進入狀態，避免到時候太過排斥對方。

        好絕一男的，這種騷操作也想得出來。

        張卯是把飯吃進腦子里了嗎。

        屋子里安靜一瞬后，開始有奇怪的聲音，攸關是看過小電影的，一聽就知道怎么了。只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聲音也可以很撩人。

        頭一次和別人一起看小毛，攸關尷尬癌都要犯了。

        清了清嗓子，連頭都不敢回。

        為了突出小電影中的人物激烈飽滿的情緒，他們去除了背景音樂，里面唯二的兩道聲音，皆來自于來人類原始的親密。

        ……隨著一聲歡愉的嘆息，電影結束了。

        攸關僵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宛如死里逃生，然后低頭看了眼，啥事沒有。他又去看余縱，男人的臉被幕布的光照得忽明忽暗，肩膀隨著劇烈的呼吸起伏著。

        藥丸，怎么忘了男主跟他不一樣。

        余縱現在正處于即將發|情的狀態，是一點就炸的炮仗。

        攸關在椅子上掙動幾下，煩躁地喊：“張卯，把我放了。”

        張卯應該在看數據，聲音里夾雜著滴滴的儀器聲，“我現在很好奇，他的激素波動如此大，到底是因為電影里的人是你，還是單單出于生物本能。”

        “……”這鍋攸關堅決不背，“博士，你忘了，他已經25了。”

        “對，他馬上就要成年了。”張卯說完這句就消失了。

        攸關不知道張卯做了什么，本該隔音效果很好的囚禁室內，不斷有余縱的呼吸聲傳來。

        男人很難受，仰起頭，脖頸拉出優美的弧度，突出的喉結難耐的滾動。平直凹陷的鎖骨下，是被薄薄衣物包裹住的流暢肌肉。

        攸關偷瞄了一眼，立刻把腦袋扭開。

        大，是真的大。

        但我不能自卑，人各有志，我的志不在大小。

        余縱在掙扎，沒有固定的金屬座椅被他帶得哐當作響，攸關能切實感覺到他的暴躁。

        “余縱，你還好吧。”攸關小心翼翼地問。

        俊逸的臉側過來，漆黑的眼睛里像蒙著一層薄霧，就那么望著他。男主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是最深邃璀璨的星空，也是浩瀚的深海。

        一時間，攸關看得有些癡迷，像是落入了海水中，海水蔓延過來，無聲無息的要將他的意識淹沒。

        “咚！”玻璃被撞擊。

        攸關從混沌中醒來，頗有點“我在哪，我是誰，我要做什么”的味道，然后就發現，余縱不知什么時候，硬是將自己從椅子的束縛中拔|出來了。

        他的手腕被金屬扣刮掉一塊肉，渾然不覺，正瘋狂的用拳頭機械性的，重復擊打玻璃。

        攸關兩只腳抬起來，撅起屁股帶著椅子挪到玻璃前，仔細觀察發現，余縱的情況和平時差別覺很大。

        他被注射影響神志的藥。

        在藥物作用下，余縱朦朧黑瞳中瀉出的不是欲|望，而是殺氣。攸關想起了繁衍結束后就會吃掉“老公”的母螳螂，這一行為叫“性食同類”。

        這種現象在動物界中不多見，攸關特意查過，科學家們總結出三點：

        一，所有雌性螳螂都會性食雄性。

        二，在飽腹狀態下，繁衍結束的雌性不會產生性食行為。

        三，雄性只是雌性勞累運動后一頓飽餐，性食行為不就被提高繁衍的效用。

        攸關覺得自己就是動物界為磁性犧牲的雄性螳螂。

        不，他比雄性螳螂還要慘。

        余縱猙獰兇戾的神情告訴他，一旦出來，他的小脖子會被即刻扭斷。

        拳頭擊打玻璃和椅子腿刮過地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張卯站在攝像頭的另一邊，笑著欣賞這一畫面。

        這一次給余縱注射的藥劑比之前高出五倍，正常來說，此刻藥效應該已經達到最高峰。可是余縱的身體代謝太厲害，特殊性腺分泌促使細胞不斷吞噬進入身體的有害物質，使得藥效只發揮到三分之一。

        助手捧著一臺平板上前，“博士，這是上級基地傳來的最新數據。”

        數據上，一個身上覆蓋著少量鱗片的變異者擁抱著一名普通人類深吻，他們像天下所有的戀人一樣，畫面看上去和諧而美好。

        半分鐘后，張卯握著平板的手指，在冰冷的外殼上點了點。

        助手悄悄覷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去，現在的博士雖然神色愉悅，但同樣的也很危險。

        “性食同類。”張卯驚異地睜大眼睛，將進度條拖回去，又看了一遍。

        沒看錯，變異者在親吻過后，竟然直接將承受者咬死了！鮮血彌漫進水中，張卯的眼睛也被染紅，隨意拿著平板的手變為了捧。

        “難怪，難怪！”張卯莫名其妙的重復著，難怪m002會殺了那名死刑犯！可這本該發生在繁衍之后的事，又怎么會提前到繁衍之前呢？

        他將平板扔回給助手，白大褂隨著奔跑的動作飛舞，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助手下意識低頭，屏幕上，變異者撕下來一塊肉，開始咀嚼。

        太可怕了。

        ——

        張卯去了所長辦公室，大而明亮的落地窗前，鬢角花白的男人正在看電腦，顯示器上正是余縱和攸關所在的屋子。

        張海山兩手交叉頂著下巴，沒有抬眼，是贊賞的口吻：“這次的事你做的很不錯，在藥物和聽覺的雙重刺激下，他的確比平時更容易失控。這說明再完美的人魚基因也無法逃脫欲|望的驅使。”

        “父親。”張卯喊完便想起這是在研究所，恭恭敬敬的改口，“所長，上級基地有最新消息，人魚的繁衍行為中存在著性食同類的現象。”

        張海山眸光發亮，饒有興趣道：“早在很久之前你余叔叔就提出過這一設想。”

        張卯很激動，“暫時無法確定這一行為是雌性主導還是雄性主導，一次繁衍是需要多個承受體，還是只需一個。”

        誰吃誰，是個問題。吃完之后是否尋找“正式”的繁衍對象，也是個問題。

        張海山手指在桌上敲打著，很快就做了決定，“將所有承受體扔進對應的變異者囚禁室內，另外，把余縱的囚禁室打開。”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許多人的生死。

        攸關還不知道自己也在其中，已經把椅子挪到了墻角，像只戒備的貓，繃著神經盯住余縱的方向。

        “張卯，電影放完了，你該放我出去了。”

        “張卯，余縱還沒有到真正的發|情期，強制讓他發|情會嚴重影響質量。”

        “hello博士你還在嗎？”

        攸關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想，就把他直接關到死吧。死后世界炸不炸跟他也沒關系。

        囚禁室不知不覺間安靜下來，幕布灑出的微光中，攸關看見囚禁室的玻璃緩慢上升，一道巨大的人形影子正在靠近自己。

        本該困在囚禁室里的男人，竟然就站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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