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關以前聽人說,不要在背后說人壞話，容易被抓包。

        現在他信了。

        攸關尷尬得腳指頭抓地，眼睛四處亂瞟,他從垃圾堆里站起來，披在身上的麻袋自然掉了下去。

        余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目光沿著攸關脖子上的布條落到他吊著的手臂上。

        拆臺的念頭瞬間消失，男人把人拎過來正對著自己，“手怎么了？”

        m002雀躍上前的腳步頓住,后退一步。

        他對余縱的感情起初是厭惡,因為他,自己才開始被研究所重視，真正開啟了噩夢。可在m002第一次和喪尸格斗，余縱用冰冷的言語反向激勵他后，這種厭惡漸漸的被時間消磨。

        他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在面對困境。

        攸關說普通人會畏懼變異者的能力,作為變異者的m002有同樣的心理,從被余縱救出實驗室的那一刻,在他終于可以和他面對面的接觸后，他對余縱生出了莫名的畏懼。

        臣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東西，此刻見到余縱陰翳的臉色，他下意識想跑。

        脫口而出：“是我,是我傷的。”

        m002兩腿發軟，腦袋垂得很低，睫羽顫抖著。他用余光瞥見余縱的手抬了起來,條件反射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腦袋。

        “你干什么。”攸關擋在兩人之間，余縱身上的氣勢不對,不像要教育孩子的家長，倒像要一爪子拍死小獸的兇狠獵豹。

        看了眼攸關臟兮兮的臉，余縱語氣平靜道：“讓開。”

        完了完了，這一聽就知道是要請m002吃竹筍炒肉。

        “不讓。”攸關故意把受傷的手往前舉，余縱要敢往前，他就敢碰瓷倒地打滾。

        這份維護是m002完全沒想到的，他以為攸關會告狀，甚至添油加醋讓余縱好好收拾他一頓。然而攸關什么也沒做，反而護著他。

        為什么？

        攸關出來之前，他其實偷聽過他們在防空洞的談話，所以他真的是圣父嗎？

        “你打算做什么？”余縱冷臉，攸關也跟著冷下臉。

        余縱輕松越過青年的頭頂，命令道：“跟我來。”

        m002挪到余縱面前，他面容幼態，個子跟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差不多，在一米九多的余縱面前，當真像個小孩子。

        攸關想阻止，被輕咳一聲的周叔拉住，“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他不會打孩子吧？”

        “說不準。”周叔說的是實話，“不過我想他有分寸。”

        “……”攸關無語，不愧是八卦老頭，就愛講廢話。

        “有人上來了。”一直沉默的兩名陌生人中，有人忽然開口。

        有一隊士兵舉著火把快速穿梭于貧民區，從方向看，應該是朝著小山坡來的。

        攸關：“你們跟我來。”

        他把人領到防空洞的入口，折身返回榮一婷的小房子。榮一婷聽說后，從床底下拖出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牛皮行李箱，將自己的寶貝零件全部掃進去。

        “你等等。”她讓攸關等在樓上，揭開木板爬下去，把地下室弄得亂七八糟，故意讓兩個柜子倒在一起，更好的遮住狗洞的同時，造成跑路前一通亂翻的假象。

        兩人回到防空洞榮一婷才知道，哥哥自之前和余縱出去后一直沒回來。

        “我哥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攸關搖了搖頭，剛跟著榮一婷走到防空洞中央位置，外面突然響起“咚”的一聲。

        在垃圾堆的隔絕下，那聲音很小。

        “草他媽的。”伴隨著一陣罵聲，榮一金回來了。

        他以上來就拉著榮一婷往角落走，“那群臭傻逼正在往垃圾場投擲火種，大家都趴下，盡量少吸入濃煙。”

        垃圾山外，一個個布條上裹滿了油腥紅火把扔了過來。

        為了陳啟彪打抱不平的士兵受到要挾，不得不站出來作戰，誰能立功，誰被困的家人就能第一個被放出去。

        無論這個垃圾場有沒有通緝犯，他們都要先把這里夷為平地。

        他們的眼睛被火光照亮，焦黑煙狂放的升起，其中一部分從防空洞出口的縫隙漏進了進去。

        洞內的氣溫迅速升高，榮一婷撥開她哥的手，沖到角落打開柜子，里面有她囤放的急救物資。

        清亮的水被她從一個個罐子里倒出來，打濕撕碎的布條，然后遞給大家

        飄進來的濃煙越來越多，隱約可以聽見有人從垃圾堆上經過。

        大火漫天，垃圾堆上的易燃物瘋狂燃燒，火舌扭動著往上攀升。很快，火勢蔓延到了旁邊的小房子。

        幾個士兵迅速從里面鉆出來，用嘴里的對講機和下方的長官溝通，“人已經跑了。”

        “‘天眼’24小時監控，她跑不出基地，馬上去追。”

        話音剛落，一陣大風刮過，火舌囂張地伸過來，舔過那人的手，把人燙得慘叫一聲，對講機也跟著掉下去，頃刻間被火吞了進去。

        “快走！火燒過來了！”

        士兵們匆忙離開，守在唯一的通往下方的路上，盼望著榮一婷會從某個地方鉆出來。

        大約一分鐘后，有兩人從燃燒的垃圾堆里爬起來。余縱壓在m002的身上，后背被燒掉了一層皮。

        m002用力咬著下唇，濕潤的眼睛里藏著千言萬語。

        余縱把他叫到一邊時，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而余縱也的確打算采用極端手法，讓他也嘗試一下攸關的痛苦。

        還沒來得及動手，變故突發。

        m002并不害怕手被折斷，他的恢復能力不如余縱，但是強過人類太多。面對肉｜體上的體罰他沒有太多害怕，反正在實驗室里已經習慣了。

        可在看到余縱為了保護他，后背燒得血肉焦黑，他的心觸動了。

        余縱的大手狠狠推把他的腦袋，“走。”

        m002從愣怔中回神，連忙快步跟上。余縱背上的衣服燒光了，皮肉暴露在空氣中，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你為什么那么護著他。”

        青年的聲音很輕，夾雜在噼里啪啦的焚燒聲中。

        余縱頭也不回，只是伸手把落后自己一步的人拽到了身旁，“你以為你為什么能出來？他救了我，我才有機會救你，否則你小子還不知道要在囚禁室里關多久。”

        “就因為這個？”

        “不然？”余縱嫌他話多，嘴唇抿了抿。“不是因為他是你的承受體嗎？”

        “……”余縱嘴唇往下壓著，憋了幾秒說，“不是。”

        “哦，我以后會對他好的。”m002保證，決定等下見到攸關一定要鄭重的道歉。

        “還有。”

        “你廢話怎么這么多？”余縱找來兩根鐵棍，扔給m002一根，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合力將掩藏防空洞的垃圾刨開。

        “最后一個問題。”

        余縱將最后一點燃燒的垃圾踢走，彎下腰握住洞口的拉環，“說。”

        “他說你是我爸爸，那我能叫你爸嗎？”

        “………”余縱眼角迸射出的寒光，逼得m002瑟縮起肩膀。

        他微抬高下巴，手里的動作不停，用嘲諷的目光看向好大兒，“你看我像需要兒子的嗎？”

        m002失落，化悲憤為力氣，在余縱打開出口的第一時間跳下去。

        防空洞里的濃煙沿著出口爭先恐后地往外散，攸關被熏得睜不開眼睛，剛拿開濕布就忍不住咳嗽，眼淚狂飆。

        朦朧間，他看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是m002。

        那副看似瘦弱的身體中藏著巨大能量，攸關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人被m002倒著扛到了肩上。

        胃部被青年的肩頭頂住，攸關快吐了，胳膊也因為垂落的姿勢更加疼痛。

        m002把人扛出去放下，又進去找第二個。他挑的是相對較弱的人，不一會兒，榮一婷也被扛了出來。

        她揉著肚子，表情糾結，“本來還以為能多撐一會兒的，被他這么一扛，我差點當場去世。”

        攸關擺了擺手，捂著嘴干嘔了一聲。

        榮一婷：“……”

        下面狀況好一些的人選擇自己走出來，他們察覺m002是在特意表現自己，拒絕當沙包的時候很有禮貌，沒有傷害心理年齡只有10歲的男青年。

        火焰高漲，映紅了大家的臉，上方空氣對流，比下面好過一些。

        榮一金走到余縱面前，低聲說了句什么。攸關狐疑的盯著兩人，他們關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

        這群人中有老有少，有傷兵也有壯丁，人員分工成了很大的問題。

        安奇杵著一根鋼管當臨時拐杖，從他的角度，剛好能看到蹲守在下面的人。那些人耐心十足，目光炯炯的盯著上方。

        榮一金抬腕看了眼表，榮一婷踮起腳看了一眼表盤，“之前你手上沒有這個。”

        “哦，路上搶的。”榮一金語氣稀松平常，他嘴唇翕動，小聲的跟著秒針數數。

        數到60時，分針指到了8點。

        太陽徹底脫離了地平線，懸掛于空中，基地剛好把幾臺火力猛的武器運上城墻。眾人的視線越過正在消散的黑煙看出去，城墻上有人正在沖他們的方向揮動手臂。

        “怎么會是他！”榮一婷驚訝地扭頭看向榮一金。

        榮一金冷笑，“那是他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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